傅昭心裏想著,也替娘發愁怎麽做才好。


    「看你平時挺精明的一個人,怎麽糊塗了!你還真想擔上逼死婆婆的名聲?不就是想要個承繼香火的人嘛,不過繼,難道就沒別的方法了?」


    「別的……招贅?」


    乍聽此言,傅昭猶自懵懂不知,然傅二姐已是知曉其中利弊,當即臉色大變,傅昭察覺她的異常,輕聲問道:「二姐,招贅有什麽不妥?」


    傅二姐陰沉著臉沒有說話,指指裏麵,意思是過會兒再說。


    傅昭順從地點點頭,但聽娘激動到顫抖的聲音傳來,「嫂子說得對,我竟忘了,隻要能承繼香火,管我招婿還是過繼,這回我看那老婆子還能說什麽!」


    王嬸子又低低說了什麽,二人一陣輕笑,漸漸不聞聲響,傅昭探頭去看,大門口已無人影。


    「贅婿地位低下,沒人瞧得起,除非家窮得養不起兒子的,才會把孩子送到女家做倒插門。」傅二姐一撇嘴冷笑道,「咱家雖然殷實,也隻是個莊戶人家,又有哪個好兒郎願意做上門女婿?還不定招來什麽歪瓜裂棗,這簡直是把閨女往火坑裏推!」


    傅昭心下掂掇一陣,遲疑道:「我曾看到娘偷偷喝符水來著,娘真心想的還是能有個親兒子,她應隻是說說,對付奶奶而已。」


    「你真看到了?」


    「嗯!」


    傅二姐緊咬著牙,下死眼盯了傅昭一眼,突然間,臉色變得有些陰鬱,不緊不慢說道:「既如此,我倒是杞人憂天了,也罷,我先回家探探爹娘口風,你等會兒再進去,一前一後分開說,也好有個轉圜餘地。」


    天陰得更加晦暗,一股帶著水氣的涼風撲麵而來,吹得傅昭打了個寒顫,這才驚覺自己在原地呆站了許久。


    二姐走了好一陣子,想必已談好,傅昭從藏身的柴火垛子旁閃出來,款步進了院門,見她娘正在灶房忙活午飯,忙提著籃子上前:「娘,肉買來了。」


    杜氏不過三十五六的年紀,細挑身材,瓜子臉上兩道細細的柳葉彎眉,眼睛烏溜溜圓,顯得十分精明,本是一副好相貌,卻因總是耷拉著嘴,看上去有幾分喪氣。


    她眼皮抬了抬,「切成塊焯水,再把粉條泡上。」


    傅昭不住腳跑了一個早上,又累又餓,不由叫苦道:「娘,我早飯還沒吃呢。」


    咣!杜氏把菜刀往案板上一剁,冷著臉說:「你娘我也沒吃呢,餓一頓死不了——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簡直是餓死鬼投胎!」


    這話觸動了疼處,傅昭眼圈登時紅了,眼眶中蓄滿淚水,隻倔強昂著頭沉默著。


    似乎是覺得語氣太重,杜氏緩了緩,「瞧你委屈的,一個兩個我都欠你們的。這兒我拾掇,你去堂屋給叔伯大爺們續茶,完事就去屋裏歇著,吃飯的時候我叫你……誒,先別走,這肉怎麽回事?夠秤嗎?」


    「五十文就夠買這麽多,人家少一文都不答應。」


    「蠢貨!」杜氏戳著她額頭罵道,「一點兒用都沒有,我怎麽生了你這個廢物!」


    傅昭頓時惱了,「誰讓你生我了?又不是我願意出生的,誰有用你讓誰去買啊,天天就知道使喚我!」


    杜氏最恨孩子與她頂嘴,抄起擀麵杖就要掄她,傅昭見勢不妙,轉身就逃,一頭撞到爹懷裏。


    「別打,這麽多人都在,叫人笑話。」傅老爹把小女兒護在身後,「回頭再教訓孩子——前頭叫你過去商量。」


    杜氏冷笑道:「商量什麽?我還是那句話,要過繼就過繼小侄子,否則就免談。」


    傅老爹麵露難色,期期艾艾說:「不成的,大哥不應。」


    「那你就聽你娘的話,休了我另娶拉倒。」


    「這更使不得,離了你我過不下去。」


    杜氏白皙的臉皮一紅,睨了他一眼道:「當著孩子的麵少胡說……你去,把張裏正偷偷叫出來,我有話和他說。」


    傅老爹木訥問道:「怎麽叫?」


    杜氏真是沒了脾氣,不耐煩說:「扯謊都不會,就說張太太來尋他,快去!——招娣你過來。」


    她緊拉著小女兒的胳膊,目光幽幽地上下打量,似是在斟酌什麽。傅昭被她看得頭皮發麻,不禁打了個顫,「娘,怎麽了?」


    杜氏咬咬牙,口氣一轉,變得淒苦悲涼,「我和你爹一年到頭不敢歇息一天,終日不停勞作,汗珠子摔八瓣兒,起早貪黑好不容易攢下這點家業,本想留給你們姐妹,卻不想惹來了紅眼精!說給我們養老送終,哼,還不是貪圖這份家業。」


    「招娣啊,如今咱家是讓人當狗欺,還得對人家笑臉相迎。」杜氏越說越氣,「我偏不讓他們如意,哪怕全禍禍了,也不給他們留一文錢!」


    傅昭不由心頭突突直跳,半晌才語無倫次說道:「那、那要怎麽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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