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嫂子往地上啐了一口,盯著傅昭的背影恨恨道:「不就有幾個臭錢,神氣什麽?早晚家當落到別人手裏,到時候看你哭去吧!」說罷猶自不平,索性將狗鏈子解開,竟是放狗咬人。


    狗叫聲越來越近,傅昭回身一看,那黑狗離她不過幾步之遙,呲著森森白牙,不住低沉吼叫,作勢欲撲。


    傅昭當即嚇得腦子一片空白,身子已然木了半邊,僵立原地連跑也忘了,豈知她直勾勾的眼神更讓黑狗暴躁。


    那畜生一躍而起,眼見撲將過來,卻在落地時陡然一擰,向旁跳開,似乎在躲避什麽。


    「咻」一聲,一枚小石子正中其首,黑狗吃痛,十分委屈地哼哼幾聲,夾著尾巴再次落荒而逃。


    橫行村裏的大黑狗也有吃癟的時候,傅昭忍不住笑出聲,她四下裏看看,並無人。


    一陣清風過來,雲動樹搖,楊樹葉嘩啦啦作響,仿若有人在歡快地歌唱。


    傅昭向上望去,忽笑道:「我知道是你,下來呀!」


    樹上的乞丐不禁一怔,不會吧,自己藏這麽隱蔽她都能看見?


    卻聽她說:「隔老遠我就聞見你身上的臭味了。」


    乞丐腳下打滑,差點一跟頭摔下來,還好,他見的場麵多,這點小小的尷尬當然不足為道,便鎮定自若輕巧一跳,恰落在傅昭麵前。


    他身量頗高,傅昭堪堪到他的胸口,仰著脖子才能看到他的臉。


    黑乎乎的全是汙垢,根本看不出原本長什麽樣子。


    「我叫傅昭,你叫什麽?」


    「……洛樺。」


    「謝謝你救我。」


    她的聲音很好聽,仿若山澗流水,既清且脆,又好似環佩相碰擊發出的聲音,聞之令人心悅。


    洛樺不禁仔細看了看她。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落下來,她眼中是細碎的光芒,揉和了光與霧,帶著純真溫暖的笑意。


    她的笑容舒展,清新自然,給洛樺的感覺隻有兩個字:舒服!


    舒服?自己怎的對一個女孩子評頭論足?真真無禮!洛樺先是一愣,旋即靈醒過來,臉騰地發燙,好在麵上汙垢甚多,紅不紅的別人也看不出來。


    然而讓他臉紅的還在後麵。


    傅昭踮起腳尖,撩起他的額前亂發,將他整張臉都暴露出來,端詳片刻,歎道:「還是不一樣。」


    夢中那人,目光銳利卻滿含溫情,看一眼心都要融化其中。而他,雖一樣的銳利,但冷如冰,寒似鐵,那深不見底的瞳仁,仿若萬丈深淵,叫人見了心驚膽戰。


    傅昭暗忖自己怕是魔怔了,不過一個夢而已,自然不能當真,若讓娘知道自己尋思男人,隻怕笤帚疙瘩都要打斷。


    她笑嘻嘻跑開,走前不忘說一句,「你就在這裏,過會兒我來找你,記著,別走遠啊。」


    時日升三竿,微風拂袂,牆邊翠綠的藤蔓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


    很靜,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


    洛樺摸摸額頭,似乎還能感受到她的餘溫,不隻是額頭,連指尖都有些發麻,酥酥的,一直癢到心裏。


    洛樺暗自苦笑,早上還對她極為防備,而現在,他拍拍胸口,這種怦然心動的感覺……,他心裏一陣空明,又有些迷茫,到底什麽滋味自己也說不上來。


    他深深吸了口清冽的空氣,仿佛要驅散渾身的疲倦似地挺了下身子,嘴上對那點念頭不以為然,腿腳卻很老實地踅摸到牆角,靠著牆根兒坐下,怔怔望著天空發呆。


    天漸漸陰了上來,太陽斂起光華,在雲縫中掙紮著穿行,幾隻春燕鳴叫著掠過樹梢,急匆匆地飛向屋簷下的巢穴,給不甚明媚的春色平添了幾分不安和淒涼。


    傅昭看見娘側立在大門下,以為是來接自己,剛要喊娘,卻見二姐鬼鬼祟祟躲在柴火垛旁偷聽。


    心下微動,傅昭難得聰明一回,躡手躡腳走過去,輕輕喚了聲二姐。


    傅二姐驚得渾身一顫,回頭瞪了眼,沒好氣輕喝:「別出聲。」


    傅昭挨著她蹲下,隻聽門裏有人說:「……你要早做打算。」


    再凝神去聽,說話的是王嬸子,「你家老太太把張裏正都請來了,瞧這架勢,必然是不過繼不罷休。她豁出臉麵去鬧,你是個體麵人,不能跟著她沒臉,得想個法子應付這一關。」


    「唉,沒兒子我能不急?過繼也使得,可總得是個好孩子吧,她一心讓我過繼二侄子——那是個混混兒!遊手好閑,成天吃酒打架,我除非嫌命長才過繼他。反正我不鬆口,這事就不能成!」


    大伯家三個兒子,大堂兄傅文博去年剛過了府試,成了童生,萬不可能過繼到自家。小堂弟狗蛋兒才四歲,是大伯的老來子,寵得眼珠子似的,也不合適。唯一的能過繼的就是二堂兄傅文淵,偏又是個不成器的,爹娘根本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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