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嫂子捏著臭雞蛋,惡狠狠地又扔過去一個,「狗賊子,打死你!」


    「打!」眾人紛紛附和,有暴躁的已是動起手來。


    「打斷他的手,看他還敢不敢偷!」


    洛樺倏地抬頭,目中陡地光亮一閃,霎時,仿若寒冰地獄般的刺骨殺意呼嘯而過,竟使村人齊齊打了個寒噤。


    就在他動了殺機的那一瞬,餘光瞥見有個瘦小的身影遠遠地跑過來,是傅昭!


    她的眼中充滿不可置信和失望,嗬,她也認為自己是個賊人吧……


    洛樺苦笑一聲,心頭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似血似氣的酸澀之意,攪動得他憋悶難受,一時間心無所想,方才的殺意頓然消弭於無形之中。


    隨之而來的,是前所未有的疲憊和頹唐,他身子晃了晃,一陣眩暈摔倒在地。


    見他沒了氣勢,村民們登時勇氣大增,拿著家夥就衝他頭上招呼。


    「呀——」傅昭尖叫著衝了進去,她如同一頭暴怒的獅子,拚命揮舞手中的門栓,聲音嘶啞淒厲,「滾開!不準你們欺負他!」


    村人吃驚不小,邊躲避門栓,邊叫道:「招娣,他是賊人!」


    「你才是賊,你們全家都是賊!滾!」


    吳嫂子氣急敗壞嚷道:「三丫頭,你怎麽好壞不分,想男人想瘋了?」


    「滾開——」傅昭掄起門栓砸過去,她神經質似的用白亮亮的目光盯著眾人,瘋子一樣胡亂揮著粗重的門栓,儼然是不要命的打法。


    許是被她的架勢嚇到了,眾人一步步後退,他們本是臨時被叫來,起哄看熱鬧的居多,也沒人願意和瘋子拚命,便有人叫道:「先去報官,讓官差來抓他。」


    吳嫂子見無法如願,再鬧出人命來更是麻煩,遂啐了一口,「傅招娣,此事沒完!」


    事主兒一走,旁人徒留無意,不過片刻,已走了個幹淨,巷子空蕩蕩的,隻聞不分個兒響成一片的雨聲。


    洛樺靜靜看著她的背影,瘦弱、矮小,在雨中不住地發抖,半人高的粗重門栓,真虧她能舞起來!


    沒由來生出一股暖意,生平第一次有人將他護在身後,「不許欺負他」,這幾個字聽來竟比最美的琴音更能打動他的心。


    傅昭拄著門栓歇息了好一會兒,才丟開門栓,撿回那把破傘,慢慢蹲在他麵前,沉吟半晌,忽笑問,「你有沒有定親?」


    「……沒有。」


    「你可願意來我家,做我相公?」


    雨聲忽然變得異常遙遠,雷公電母似是被小姑娘大膽的情話嚇到,一下子溜得無影無蹤。


    洛樺支著腿半坐在地上,驚駭得張大了嘴,如木雕泥塑一樣僵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卻是答非所問:「你的臉怎麽了?」


    傅昭摸摸臉,笑嘻嘻說,「被人揍了。」


    不自覺緊緊拳頭,洛樺沉聲問道:「誰?」


    傅昭卻不說話,隻閃著大眼睛看著他,似乎在說,你還沒回答我呢!


    「為什麽是我?」


    「看你順眼!」


    如此直接,洛樺不禁打了個頓,黑乎乎的臉上泛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仰麵躺倒,讓更多的雨水澆在臉上,然後看看傅昭,輕聲說:「我應了。」


    傅昭一聲歡呼,腆著臉微笑:「那我們現在走吧。」


    洛樺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走!」


    「洛公子請留步!」巷子口快步走來一人,難掩激動之色,顧不得洛樺滿身泥汙,一把抱住他,「你終於來了!」


    這不是林後生麽,他們認識?傅昭愈發摸不著頭腦。


    洛樺暗歎一聲,溫聲對她說,「等我下。」


    二人踱到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林後生躬身行禮道,「小人等了將軍半年多,若再等不來,小人就要上京尋您去了……將軍,自此您就是小人的主子,但凡有令,定然遵從。」


    他掌心攤著一枚小小的方形玉牌,洛樺瞥了一眼,是靖王的印信。


    「此物可聯絡王爺軍中舊部,王爺令小人將此物務必交與將軍。」


    洛樺臉上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神色,沉思良久,掃了一眼不遠處的傅昭,淡然道:「我改主意了,遠離京城那個是非窩,也許是件好事。我大約一輩子都不會回去,這東西於我,百害無一利。」


    林後生詫異望著他,「將軍,暫且不說王爺的仇,安國侯府恩將仇報,逼得您身敗名裂,不得不遠走他鄉,這仇,也不報了?」


    洛樺沒有言聲,眼神不由自主地飄到巷子口。此刻雨下得更大了,傅昭撐著傘遠遠站著,見洛樺望來,報之以燦然一笑。


    林後生見狀,哪裏還有不明白的,他將玉牌輕輕置於地上,低聲說,「小人苟活至今,就是為了完成王爺遺令,收與不收,或砸或丟,全憑將軍。……將軍,王爺他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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