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瞠目看著地上的「乞丐」,這番略嫌拗口的話弄得她又驚又疑,良久才問:「你讀過書?」


    「說來慚愧,雖上過幾年私塾,卻學無所成,連個秀才也不是。」


    鄉下人對讀書人有一種莫名的尊敬,傅家人看他的眼光頓時有些不太一樣,杜氏又問:「聽你口音是官話,你是京城人?你家裏是怎麽個情況?」


    洛樺苦笑下,「我確是京城人士,雙親早已去世,我來真定投奔族親,卻不想他們早已搬離,我遍尋不到,錢財又叫人摸了去,是以落得如此狼狽。」


    杜氏眼中精光一閃,這人看上去寒磣,說話卻有條有理,舉止比張裏正還有風範,說不得以前還是個殷實人家的公子,若他以後東山再起,自家就算他的恩人,若他一直不得勢,那自家也白得了個壯勞力,不算吃虧。


    洛樺見她眼神閃爍,便知她心動,「我願寫入贅文書,二老叫村裏德高望重的人做見證,若日後有做對不起傅家之事,任憑二老責罰。」


    被他言語打動,傅老爹認定閨女姑爺情投意合,按捺不住滿心的歡喜,樂嗬嗬說:「我看成,她娘,強扭的瓜不甜,林後生再好,招娣不喜歡也白搭!」


    林後生?洛樺眉頭跳跳,看來今晚有必要再去找他一趟。


    杜氏還有些猶豫,傅二姐左右瞧瞧,忽誇張地大叫起來:「有什麽話過會兒再說,招娣,領你男人去洗洗,這臭的,我隔夜飯都要吐了!」


    傅昭一邊不服氣地和二姐鬥嘴,一邊順手將洛樺扯了出去。


    小小的柴房水氣彌漫,蒸騰得洛樺臉頰微微發紅,換了三次水,終於能看到肌膚原本的顏色了。


    「水還可以嗎?用不用再加點熱水?」傅昭在門外喊道。


    「不用。」


    「用不用給你搓搓後背?」


    「……不……用。」洛樺心「砰砰」跳了兩下,心想這丫頭也太直白了些。


    「哦!你的衣服我拿走燒了,替換衣服放在門口,雖是我爹的舊衣,也是幹淨的,你出來時換上。」


    「好。」


    等徹底聽不到傅昭的聲響,他才從浴桶中緩緩起身,換好衣服,不緊不慢踱到西屋門口站定,隔著門簾朗聲說道:「洛樺請二老安。」


    門簾一掀,傅昭的聲音先飛了出來,「來了就進來,什麽安不安的……」她驀地睜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盯著他。


    有些人,穿什麽都是好看的,往日裏灰頭土腦的衣服,套在他身上,盡管不大合身,也不妨礙給人帶來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不知之前是受過傷還是生過病,他的臉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但眉眼俊美得無可挑剔,寒星似的雙眸射出刀鋒般淩厲的目光,嘴角微微下吊,隻要不笑,隨時都使人感到一種冷峻和傲岸的壓迫。


    「怎麽了?」洛樺微微彎下腰,氣息噴在傅昭臉上,清冽之中帶著甜味,傅昭一怔,隨即低下頭,不知想起什麽,難得扭捏起來,「還不快進屋,爹娘等著你呢。」


    看到她小兒女之態,洛樺緊繃的麵孔突然鬆弛一笑,這一霎,傅昭發現,他剛毅冷冽外表的另一麵,竟帶著一絲天真率直的孩子氣。


    兩片紅雲飛上傅昭的雙頰,慢慢暈染開來,一直紅到了耳朵根兒,她輕聲道:「將你身上寒氣收收……進來吧。」


    傅家人看到洛樺的相貌,也是詫異不已,俊俏的後生無人不愛,慢說越看洛樺越順眼的傅老爹,就連猶豫不定的杜氏,此刻也鬆了口,讓傅昭端來一碗飯,板著臉道:「吃了傅家的飯,就不許再吃第二家。」


    洛樺目光霍地一跳,眼中閃現掩飾不住的喜色,立即跪倒在地,叩頭道:「嶽父嶽母在上,請受小婿一拜。」


    杜氏嘴角浮現一絲笑,卻很快壓下去,「別叫得那麽早,我們還要多考察你段時日——天色不早,都回屋睡覺,洛樺睡柴房,明天雨一停都給我下地幹活去。」


    洛樺卻說:「阿昭身上有傷,就讓她在家好好歇息,所有活計我來做。」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反而提醒了傅昭,心事一去,繃著的那股勁兒隨之一泄,傅昭頓覺傷處疼得腦子發昏,登時往炕上一癱,喃喃道:「誰都別叫我……」


    話音未落,人已睡著。


    杜氏摸摸她的額頭,不燙,微微鬆口氣,還好沒生病,不然又要花錢!


    大事既定,眾人都睡得安穩,唯有杜氏擔心張裏正找自家麻煩,時而後悔,時而驚惶,翻來覆去一夜,臨天亮才合了會兒眼。


    哪知剛吃過早飯,張裏正竟親自登門,滿臉的歉意,「傅家的,真是對不住,昨日和你提起的林後生,他無意婚娶,此事就此作罷。」


    把杜氏驚得結結巴巴:「那、那……我們,自己定?」


    「嗬嗬,本就是你傅家的事,自然你們說了算,我不過是提供個意見,做不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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