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英華確實有可能來這一招,一扛上晴蜜,什麽原則、什麽堅持的,暫時都可以擺在一旁。「就依姊姊的吧,隻是我跟姊夫……應該說是龍家吧,我不想跟龍家有生意上的牽拉,要是你在夫家受什麽委屈,我卻因為鳴茶受到牽製,不能成為你的後盾便罷,還拖累你,讓你在作任何決定前都要先想好這一步會不會影響鳴茶生計的話,實非我願。」


    「傻小子,你姊姊沒這麽軟弱,非得靠娘家支撐才能在失家生存,照你這麽說,晴蜜該怎麽辦?她娘家可沒人幫村,你別欺負人家才好。」


    「我疼她都來不及了,隻是她的個性容易胡思亂想,這回為了找出打壓鳴茶的人,忽略晴蜜的身體變化,連她都不把頭暈當一回事,我怕她是以為我不要她了,才對自己的身體無所謂。」這也是他關切所在,可惜該如何解決他絲毫沒有頭緒。


    「噗哧——」蔣舒月掩唇笑出聲來,難得呀,負謙也有為女人亂了分寸的時候。「是人都會胡思亂想,你現在不就是了嗎?想這麽嚴重做什麽?雖然我沒懷過孕,之前也是大病過幾場的,長期胸悶心痛還不是沒找過大夫,隻要不痛就以為沒事了。每個人想法不同,我也拿不準晴蜜的,你隻管回來抱抱她,有什麽不好的念頭,啵的一聲就全忘了,女人圖的還不是丈夫對自己上心、對自己好?送再多禮、關心再多句,都不如一個擁抱來得深刻。」


    「是,小弟受教了。」真有這麽簡單嗎?蔣負謙疑惑未消,但得了個方向,總比當隻無頭蒼繩好。


    「唆,秋蟬回來了。」蔣舒月見秋蟬提著幾帖藥跨入大門門坎,急得迎了上去。「都以為你到隔壁村抓藥了,去這麽久。」她接過藥帖,交給蔣負謙。「快中午了,我跟秋蟬得先回去,省得你姊夫找不到人又四處嚷嚷,跑到你這兒來打擾晴蜜休息。藥得麻煩你動手煎了。」


    「負謙少爺請見諒。」秋蟬行禮致歉,剛才在藥鋪跟出診大夫聊起來,誤了時。


    「說這什麽話,你幫我走這一趟,我還沒跟你道謝呢。」蔣負謙連忙抬手阻止,他又不是秋蟬的主子,能理所當然使喚她什麽的。「而且我本來就沒打算假他人之手為晴蜜煎藥,何來麻煩一說?」


    「不錯,愈來愈有賢夫樣了!」蔣舒月笑著拍他的肩頭,讚許他的行為,就往大門走去。


    「姊姊慢走,請恕小弟無法親送。」蔣負謙站在廳前,頷首致意。


    「你不親送才好,你真親送,下回你來龍府,我就送你到這裏再回家,禮尚往來。」他們是姊弟還這麽多禮數,蔣舒月真想打他的頭。


    「小弟受教。」蔣負謙也笑了。姊姊的性子開始活潑起來,看來在龍府過得很順心,不必時刻壓抑自己的真性情了。


    他轉身入廳,先繞到房間掀簾探看,見杜晴蜜睡熱了,紅豆粥也吃得幹淨,才安心到廚房煎藥。


    女人懷孕生子跟闖鬼門關沒兩樣,她又是頭一胎,得特別泣意,看來得請個嬤嬤隨身照顧她才行。之前姊姊請來的老嬤嬤年紀太大了,他怕晴蜜不好意思讓老人家幹粗活,又撿回來自己做,得再另外物色才行,而且要越快越好。


    「你下午……沒有會事嗎?」杜晴蜜終於忍不住問了。


    這陣子他事務壓身,早出晚歸,下午這時候絕對看不到人,難得她午睡醒來還能礁見他,還以為喝完藥就得目送他外出了,豈知他竟抽出書本,在床邊看讀著。


    「放自己半天假陪你。」蔣負謙笑著為她掖好被子,陪她也乘機好好沉澱一下,思考該如何解決眼前的問題。「你現在有孕,凡事都得多加小心,我已經在你休息時,請人介紹幾名手腳利落的大嬸來家裏幫忙粗活,等會兒陪你挑人。」


    「不用……」杜晴蜜本想拒絕,要他別花這個錢,莊稼人家到生產前一刻都還得鬆農活,她隻負責間小宅子,何難之有?她又不是鑲金穿玉的小姐。可話到嘴邊,就讓他的冷瞪咽了回去。「要請不如請認識的吧?隔壁的阿水嬸常過來我們家串門子,偶爾也會幫我曬曬衣服什麽的。她兒子、媳婦沒跟她住一塊兒,帶著孫子極到隔壁鎮討生活,剩她一人挺孤單的,靠丈夫留下來的老本也還不知道能再撐幾年,不如就聘她吧?人說遠親不如近鄰,不是嗎?」


    「你有人選最好,我現在就去問問她。」如果可以,明天早上就來幫忙。


    「噯,別急。」杜晴蜜捉住他的衣角,又不是什麽大事,他急得跟天快塌下來沒兩樣。「難得你放半天假陪我,就別浪費了,我們到前院泡茶賞花吧,豔紫荊不是開了嗎?」


    「好啊,難得娘子有難興。」蔣負謙自然應允,備竹椅茶幾,炭爐茶具,杜晴蜜隨後出來,卻是先看角落水缸裏的蓮花。「你喜歡蓮花?」


    「嗯,喜歡。早上你出門後,我吃完早膳就坐在台階上賞蓮,那時花苞正要密合起來,我就想著清晨吐蕊時會是什麽模樣,又想到如果茶葉泡開時,能像蓮花吐蕊,一定很有趣,好像杯裏浮著觀音座似的,討喜又吉祥。」她一個人在家,隻能這樣找樂子。「茶葉不是長的嗎?製茶的時候用大把生茶抽成一穎花苞,不知道能不能成?如果可以,說不定能試試在中間抽朵杭州菊或茉莉,泡開的時候更迷人……欸,我瞎說的,你別生氣。」


    他的臉色好難看,像在思索什麽似的,唇瓣抿得好緊,說不定都能把蟹腳抿斷了。之前她說采茶簡單,被他斥了一頓,這回會不會怪她把製茶想得太容易?


    「不,我覺得你這主意很好。」茶要色香味形,如果鳴茶能多個「體」,比例拿捏得當,製茶工藝就能跟其他茶號拉開距離,還用得著怕蔣英華搞鬼嗎?


    蔣負謙恨不得立刻衝到書房修書一封,送到張家老爺介紹的製茶師傅手裏,請他過府一敘,討論是否能將晴蜜的主意體現出來,同時能防範其他茶號仿效。


    可是,是他說要放半天假陪她的,這回怎麽好意思開口說要回房處理會事?蔣負謙的靈感源源不絕,恨不得立刻動手寫下來。


    杜睛蜜見他心不在焉,向來細心穩妥的他,竟然讓熱水燙了幾回。既然他看重她隨口提出的主意,她應該有幫上鳴茶的忙,心裏也是驕傲得意的。往後還有幾十年能泡茶賞花,不貪這一時。


    「你去忙吧,我在這裏曬會兒太陽,不礙事的。等你說的那位要介紹幫手的人來,我再請他到隔壁探阿水嬸的口風。」她挪了竹椅位置到豔紫荊下,蔣負謙見狀旋即接手,順著她的指示擺到了樹蔭能遮到臉的地方。


    他愧疚,但也鬆了口氣。「謝謝你。」將她擁入懷裏,其實不太寄望這個擁抱能消除她心裏的委屈。「謝謝你的體諒。」


    杜晴蜜笑了,眼眶濕濕的。得了他這句也值了。「去吧,正事要緊,孩子以後是要拿爹當榜樣的。」


    「我就在書房,有事喚我,千萬別逞強自己來,知道嗎?」蔣負謙想了想,又說:「還是你跟我一塊兒去書房?」


    「別了,我進書房,小小打個噴塗你都緊張得像天快塌了一樣,你辦什麽公?」她天天告訴自己要耐得住寂寞,隻要負謙得空,時間都是她的。「去吧,我一個人行的。」


    她不隻是蔣負謙的妻子,還是鳴茶茶號當家的妻子,已經幫不上忙了,還雞腸小肚地拖累他的腳步,能看嗎?


    蔣英華以蔣母之名另設茶號,以低價打擊鳴茶,可能茶量有限,私改合同的茶行維持在四家不變,蔣負謙尚未決定是否要告上官府或是私下和解,因為他正忙著跟製茶師傅研討蓮茶——泡開後像朵蓮花座的葉。


    他畫出了幾張圖,說明以棉線纏繞茶梗的部分,揉撚成球狀,等蓮茶工藝有規模可循,再來改進於蓮心的部分加入幹燥且可食用的小花。


    「夫君,打擾一下。」杜晴蜜敲了書房,得到應允才開門。「姊姊派人請你過府一敘,說有要事相談。」


    「好,請他稍待,我收拾一下就隨他過去。」蔣負謙卷走草圖,交由鳴台山的製茶師傅。房裏是各茶山的代表師傅,共有七位,書房雖然是宅子裏最大的房間,但一口氣塞了七個大男人,能轉身走兩步就很了不起了。「你們先回客棧檢討,有什麽意見,明天再說。」


    「是。」製茶師傅們也跟蔣負謙一塊兒離開,踏出家門前,正好遇上買菜回來的阿水嬸。


    她接了幫傭的工作,又有個跟蔣負謙差不多大的兒子,自然就把他們夫妻倆當自己的孩子看,偶爾母性一起,就想管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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