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都買回來了,吃完午飯再走吧?」


    「阿水嬸,不用麻煩了。負謙要到龍家一趟,姊姊等著呢。」杜晴蜜站在廳門前喚著阿水嬸,同時揮手要蔣負謙快點離開。「負謙工作多,別誤他的行程,以後他留下來再煮他的飯吧。今天就我們兩個吃。」


    「不是我嘮叨,做人家的妻子,怎麽不關心丈夫三餐吃得好不好呢?最近的小輩們想法都不對。算了,你就當我老婆子年紀大,不念不舒服,左耳進右耳出。我進廚房準備吃食,你先去縫小孩子的衣鞋吧。」


    「好。」杜晴蜜笑著,阿水嬸終究是長輩,不想跟她爭辯什麽。阿水嬸很熱心,可能生活沒什麽寄托,很愛東家長、西家短,頭一次見姊姊來家裏,前腳剛走,她後腳就來探聽他們跟龍升行有什麽關係?本來還想托她替她兒子在龍升行引差事,讓他跟媳婦搬回省城來住。她不好意思向姊姊開口,便請負謙幫忙,後來才知道阿水嬸的兒子是怕婆媳問題,借口不跟母親住罷了,便婉轉回拒了阿水嬸。


    外頭光線好,杜晴蜜搬著竹椅到廳外走廊,要替腹中娃兒縫製衣物,不知是男是女,索性就一道兒做了,最先完成的是避邪惡、保平安的小虎帽。


    不曉得孩子生出來會像誰多一點?她沒見過負謙小時候,如果孩子長得像他多一點就好了,戴上這小虎帽,沒牙的小嘴淌著銀絲,隨著大人的逗哄嗬嗬嗬地揮舞著小手,模樣不知道有多可愛。


    杜晴蜜擱下小虎帽,往大門看了去,隻是無意的一瞥,卻瞧見了一名個子嬌小、眼距微開的姑娘家,在門口探頭探腦。


    會不會是阿水嬸的媳婦呢?杜晴蜜擱下裝有針線布片的竹籃,趨上前探問:「你要找誰?阿水嬸嗎?」


    豈知那名姑娘陰惻惻地看了她一眼,隨即一溜煙地跑了,留下滿腹疑問的杜晴蜜,隻好搔搔頭,走回廳前回廊。


    那名姑娘的眼神好可怕呀,看起來不像尋人,反而像尋仇一樣。


    蔣負謙來到龍家,穿庭過院,來到主廳一樓的議事廳。廳中隻有龍君奕與蔣舒月,未有任何服侍的奴仆。此間未經通報,任何人皆不得擅自入內。他才剛踏進廳裏,領他過來的奴仆便將大門關上,杜絕任何幹擾。


    「姊姊、姊夫。」蔣負謙拱手示意後,便尋一處落坐。「姊姊急著找小弟來,是為了商討如何應對蔣英華的計策,還是姊姊已有腹案?」


    「君奕這幾天跟蔣英華聯絡過了,我們本想請他到省城厘清始末,他卻說蔣家與龍升行已無生意往來,要談就要我們到福州,大夥兒進玉磬行談,姿態高得嚇人,還在信用一事上反問君奕,嶽母置茶山,以劉氏名義出貨,哪裏礙著他跟玉磬行簽定的合同了?」氣得她差點把回信撕爛,最好他買下茶山一座,產量足夠應付四家茶行,明明就是把玉磬行退掉或壓價的茶葉借屍還魂出售!


    「意料中的事,姊姊也別氣了,不值得。」蔣負謙安撫道,語氣徐和。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急,是否有什麽錦囊妙計?快說出來大夥兒評估評估,別讓你大哥占了便宜又賣乖。」龍君奕呼了一口熱茶,態度不熱不急,若非這事動到他妻子最看顧的弟弟,他根本樂得坐收漁翁之利,說不定能攀這波趨勢,把鳴茶引回龍升行裏,連循以往與蔣家的合作模式,全權代理。


    「我最近沒空想該怎麽辦。」蔣負謙說得理直氣壯,瞠了他們夫妻倆的眼。「有東西紮到肉裏,做什麽都疼,除非把刺全除了。可惜蔣英華這根刺太難除,他暗中釋出價格,影響鳴茶賣價,原本打算買鳴茶散貨的客人幾乎不見人影,新客、舊客至少有六成寫信來跟我壓價格,如果我人在鳴台山,可能三個月都走不出書房。」


    「事情總不能就這樣擱著,鳴茶好歹也有你姊姊一份。」龍君奕不禁氣惱,他不想看到妻子為了這件事成天愁眉苦臉,憂心掛懷。


    「我知道,我隻是在思考,究竟要連肉一塊兒挖掉,斷尾求生,還是忍痛待傷口愈合,把這根刺包進肉裏,等哪天蔣英華跟違約的茶行想退,都沒有門路走。」鳴茶自有他人無法超越的優勢,兩種辦法,他都有本錢陪對方耗。


    「你要斷尾求生,或要等肉愈合,都得要有相當大的把握跟勝算。」蔣舒月斂目沉思,幾天前她到負謙家還不見他有這等自信。「你說你沒空想辦法應對私改合同的茶行,那隻有一種可能,你在想新的製茶工藝,是也不是?」


    「新的製茶工藝?!」是啊,還是他娘子聰明,一會兒就聯想到這裏。能讓負謙擱下身邊大小事,連私改合同都入不了他的眼,肯定隻有這件事了。「快說來聽聽,你有什麽新的製茶工藝?」


    「果然還是姊姊懂我。」蔣負謙信心滿滿,他旗下的製茶師傅已經做出概念跟方向,隻要再精進改良,就能獨步天下了。「確實有新的製茶工藝,但量少費工,單價可能得訂得高一些,其他的我不便透露。」省得姊夫又吵著要糖吃。


    他就是不想把貨鋪進龍升行,說他幼稚、愛記仇都隨便了。


    見丈夫跟弟弟之間不知何時才能化解的對峙,蔣舒月隻能搖頭。「有新的工藝等於有更強大的武器,不用屈就於價格,就有人捧著大把銀子來求茶,隻是工藝不是一時能成,就算有頭緒也得不斷嚐試才有穩定質量……依我之見,不如雙管齊下,斷尾求生,讓肉愈合。那條斷尾以後再想回來,也沒有他的位置,所以……告,這一定要告上官府!」蔣舒月眯起眼,絕對不能讓這種無良的茶行稱心如意,以為賠點錢就沒事了。這回不黑了他們的名,還以為鳴茶茶號是可以任他們搓圓捏扁的軟柿子!「我現在就差陳總賬去請狀師!」


    「欸,娘子,別急,告是一定要告,可總要把證據都備齊再告啊!」龍君奕有些吃味,一拉上親弟,他娘子的理智頃刻間就短少一半。「既然私改合同的茶行都在省城,這裏的官府就能受理了。負謙,你請人從鳴台山帶合約跟這幾期的出貨帳本需要多久的時間?」


    「快則五天,慢則半個月。」照理說,合同跟賬本該由他親自回去取,但晴蜜有孕,他不能離開太久,就連一天他都放不下心。幸好他婚前就開始培養心腹,臨時不怕找不到人當差使。


    「十天內一定要把證據拿過來。晴蜜懷有身孕,你又要忙新的工藝,鳴茶我有份,這事就由我出麵,讓那幾間不長眼的茶行知道惹上誰了!」蔣英華不隻想教訓負謙,連帶也想賞她巴掌,她可不是好欺負的,敢動她的人就必須付出代價,不過除了這事,她還有其他份附。「你等我一下。」


    蔣舒月步上主廳二樓,蔣負謙就在原處候著,龍君奕乘機探問了幾個問題,旁敲側擊打聽新的製茶工藝。


    「等有實品,我會送幾顆過來請姊姊試茶。」目蔣負謙遵重就輕。


    「顆?」幾顆茶葉會不會太小器了?除非大得跟珍珠一樣才能一顆衝一杯,但就他碰茶這麽多年,從未見過有茶樹葉子大得像涼扇樹葉,能揉撚搶後成顆珠子的。


    「茶葉算顆的?這麽有趣,製成了記得頭一個拿給我聞香。」蔣舒月捧著錦盒,大概兩個手掌大,托送到蔣負謙麵前。「這是我跟你姊夫的一點小心意,雖然還早,但我們夫妻終究忍不住,先打了塊金牌給你跟晴蜜的孩子。」


    她努力多年,雖然固定服藥把脈,肚皮始終無音訊,見負謙有所出,心裏高興,還是理了一絲絲失落,借著這塊金牌拋磚引玉,看能不能帶個孩子來。


    「我替孩子謝謝他的姑母。」他知道姊姊的心思,也不推辭這塊金牌。


    「姑母呀……」有個母字也好,希望哪天真的能為人母親。蔣舒月笑裏添了苦澀,但快有個親侄子可以逗弄也是件喜事。「事情也談得差不多,要留下來吃午飯嗎?」


    「不了,我下午沒什麽事,想回家陪陪晴蜜。」午飯的事好解決,兩、三顆包子也能當一頓,既然得了空,陪她睡個午覺也好。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意思留你。有什麽事,記得過來說一聲,別悶著不談,還要我們派人上門請。讓我久候不至,我親自拜訪也沒問題。」


    「是,小弟省得。」就像每個孩子不管多大,在父母眼中都跟三歲娃兒沒兩樣,他在姊姊眼裏該不會還是當年在碼頭做苦力,被人嘲笑是私生子時的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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