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嬸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蔣負謙的宅子外來回踱步,不時在掌心上砸拳,口中念念有詞,慌亂而無章法。


    「阿水嬸?」蔣負謙才剛轉進巷子就瞧見她像隻無頭蒼繩似的,心頭頓時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快跑迎上。「晴蜜是不是出事了?」


    阿水嬸一聽到他的聲音,像老鼠見著貓般,拔腿就想跑,跨出兩步心想不成,才又訕訕地轉了回來。


    這口,她該怎麽開啊?


    「你怎麽沒在家裏陪晴蜜?她是人不舒服嗎?」蔣負謙見她不說,應該是怕被責罵,未多加理會便進了門。可他找連每間房,連後院瓜棚都不放過,就是沒見到任何人影,於是他又來到前院詢問阿水嬸。「晴蜜人呢?她去哪兒了?」


    「我……我也不知道呀……」阿水嬸急得都哭了,在蔣負謙回來之前,她把整條東街都翻過一遙了。「我隻是出門買吃的,回來……回來她就不見了!」


    「好端端的人會不見?你休想唬弄過去!快說,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又跟晴蜜說了什麽渾話?」蔣負謙氣得雙眼通紅。晴蜜有孕後,最遠走到巷子口就折回來了,而且都是有人陪她才會出去透透風,怎麽可能趁阿水嬸不在時獨自出門?這明明……明明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她肚子已經好幾個月了,不可能離家出走折騰自己。


    「我哪有跟她說什麽渾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晴蜜她、她是親耳聽見你跟靜紅的對話,氣得說要到我那裏住幾天,我還幫她打包了些衣服跟錢呢……」東西她全帶走了,隻留了二兩銀子在她床鋪上,天崩地裂都不足以形容她當下的心情。該怎麽跟人家交代?她本意不是要拆散他們夫妻呀!


    「親耳聽見?你們上街了?沒有你指使,晴蜜會出門嗎?晴蜜會知道靜紅嗎?而且根本沒有靜紅這個人,她是龍家幾年前逃離的丫鬟綠芽!你不知前不知後就編了一套子虛烏有的事把晴蜜氣離我身邊,你得意了嗎?開心了嗎?」要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在,他早就伸手掐死阿水嬸,讓這世間少了個禍害,可以幹淨幹淨。


    晴蜜是打定主意要離開他的,他究竟哪裏做得不好?還是晴蜜自始至終對他仍存有疑問?不,在阿水嬸來幫傭之前,他們兩人之間根本沒有存在這問題!


    他總算體悟何謂千金難買良鄰,之前他跟姊姊搬出龍家暫住此地時,阿水嬸似乎還沒搬來,如果知道隔壁住了這個妖魔鬼怪,他才不會買下這間宅子!


    「你看我哪裏開心了?晴蜜不見我也著急呀!她挺了顆大肚子能去哪兒……」明明是他自己處理不好,還怪到她頭上來!阿水嬸委屈極了。


    「你還真敢說,下回你在道人是非之前,最好想想會造成什麽後果,別逼走了你兒子跟我妻子後,還要再去害別人!」


    蔣負謙甩袍離開,準備到驛館請人幫忙找尋晴蜜的下落,不想再浪費口舌跟一個聽不進去的人麵紅耳赤地爭著。


    「我哪裏逼走我兒子?他是到鄰村工作,每個月都會回來看我一次!如果晴蜜願意替他在龍升行安插差事,他早就搬回來了!」她最氣的就是蔣負謙頻頻咬定兒子是她逼走的。天下父母,誰不想跟孩子住?可孩子大了,翅磅硬了想飛,難不成還造籠把他關起來嗎?


    「你還真是養了公雞嫌她不會生蛋,都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氣在頭上,蔣負謙也顧不得擇話了。「在晴蜜說要雇用你時,我就派人探過你的底了。你兒子把舊居賣掉,在東街換了間新屠,你以為是生了孩子怕房間不夠才換屋,殊不知是你兒子受不了你四處找人說嘴媳婦的不是,說她跟其他男人眉來眼去、不懂避嫌!不管你媳婦多努力,你總有辦法挑出毛病來,連個鍋子不見都跟都人說她賊手拿回娘家用了,你兒子勸說多回無效,才借口搬到都村工作,讓耳根子清靜,讓家裏太平!晴蜜因為經曆過喪母之痛,見不得跟她母親年歲差不多的人日子難過,才可憐你,聘你過來幫忙,你怎麽就是學不了乖,非把家裏搞得雞飛狗跳不可?不說你是會死嗎?日子過得太平穩你不甘心嗎?」


    阿水嬸被罵得無從招架,想回嘴都找不到地方,以前向鄰人數落且覺得有理的事,如今從蔣負謙的嘴裏說出來,真有種無事造謠、惹是生非的感覺。


    蔣負嫌不想同她廢話太多,阿水嬸不是重點,他得好好想想晴蜜會上哪兒去。雖然她在省城住了一段時間,但巷弄街道什麽的都不熟,更不用說左鄰什麽村,右近什麽鎮,他該如何找起?


    更教他頭疼的是——晴蜜是路癡,說不定連她自己身在何處都不清楚!


    為了找尋杜晴蜜的下落,蔣負謙幾乎不顧鳴茶,應該是說想顧也沒心力、沒時間。他一天十二個時辰,除了小歇之外,起碼有十個時辰在外頭奔波找人。


    他怕晴蜜不鬧脾氣想回家時,他卻不在,所以每天他都會回去跟晴蜜單獨廝守、就他們倆的家候著,想著兩人相處的時光,常常不知不覺睜眼到天亮,洗把臉又繼續出去找人。


    隻要有消息,不管可不可靠,無法一天來回的距離,花再多錢他都會請人過去確定,為了刺激其他人幫忙尋找,他還在省城貼滿尋人紅單,大方給出五百兩的獎賞,不少人放下工作、放下鋤頭,就是為了賺這筆錢,連官府都驚動了。


    為什麽動用這麽多人力,還是找不到晴蜜……不管如何,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他不會放棄,一輩子都不會放棄的。


    蔣舒月見他這般折磨自己實在心疼,卻又無法勸阻他收手,如果今天下落不明的人是龍君奕,她也會像負謙一樣發了狂似地翻找。為了讓他無後顧之憂,許久不理鳴茶事務的她開始接手聯絡,跟進製茶的事。本想留下秋蟬打理他的生活瑣事,卻被他嚴厲回拒。


    「我不想壞了秋蟬的名聲,更不想讓晴蜜誤會得更嚴重。家裏少了她,馬上就補了個人進來,是我也會心死的。」


    蔣負謙這樣說,蔣舒月隻好答應,再派人每天過來巡看,送點飯菜什麽的。


    找了一個多月,過了個悲淒而無人味的新年,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就蔣負謙的宅子連門口的春聯都沒翻新,仍然貼著經過雨水洗刷而變得粉白的破舊春聯,前院豔紫荊即便開得亮麗,深紫帶香味,依舊有不少枯老的花瓣飄然落地,隨著冷風遍布整個門庭,無人清掃,落得好像荒宅一般。


    阿水嬸因為良心過意不去,常常來打掃,蔣負謙見她一回趕一回,最後她也不來了,每天都到外頭幫忙打探杜晴蜜的消息還比較實在些。


    某日,蔣負謙施著沉重疲憊的身軀回到家裏,灰暗雙陣立刻瞠亮,寫滿不可置信。晴蜜並沒有回來,然而在大門門坎中間,卻擺著一顆刺眼的泥巴團!


    他上前抄起泥巴團,使勁拚開,裏頭是包著三百文錢的油紙,未塗油的那麵紙,歪歪料料地寫著他的名字——蔣負謙。頭重腳輕,左傾右斜,看得出來是個初拿筆的生人寫下的字,直覺告訴他,這是晴蜜學寫他的名字。


    「晴蜜!晴蜜——我知道你回來了,我求你出來,讓我看一眼你是不是過得好,有沒有吃飽穿暖?晴蜜——晴蜜……不要對我這麽狠心……」蔣負謙驟倒在地,連日來的折磨將他偉岸的身影削薄了,像一扇頹敗的木門終受不住風西摧殘,就這樣直挺挺地倒了。


    每日前來照看的奴仆在到來之前,蔣負謙不曉得倒在廳院多久了。將他架回房間後,立刻趕回龍家通報。


    龍君奕及蔣舒月以最快的速度趕來,綠芽聽見下人碎嘴前總賬病了,便想偷偷摸摸地跟上,探看情況,最後是秋蟬領她過來的。


    蔣舒月心疼地垂淚歎氣,好好的一個人,不到幾天就憔悴成這樣,他們姊弟都得輪流為情病過一回嗎?她別過頭不敢看,正巧瞄見負謙手裏緊攢著的一包東西。


    「這……晴蜜呀,你怎麽能對負謙做這種事,這不是擺明了要劃清兩人的關係嗎?你們是夫妻呀!」蔣舒月捂著胸,痛心疾首。


    「小心,你的身子要緊。」龍君奕接過她,穩住她的身形,在她捂胸的那一刻,還以為她又怒氣攻心,差點把他的呼吸也奪走。「沒事了……沒事……」


    順著她的背心,龍君奕低哄著,他心跳加驟,深怕再次麵臨可能喪妻的恐懼。


    「你快叫人備馬車,我要回娘家一趟!就算不能殺死那混賬蔣英華,我也要賞他幾巴掌!」居然把負謙害成這樣,他哪一點對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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