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可以的。」


    魏赦皺眉:「我出去找個女侍來服侍你。」


    他轉身便要走,忽然,袖口像是被什麽拽住了一般,魏赦回眸,幾分驚訝,甚至隱隱有些歡喜,隱忍著瞧著她。


    竺蘭不知道為什麽忽不敢與他對視,隻細聲道:「魏公子,今晚,還是要多謝你,你若不來,我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了。」


    魏赦晚歸的次數頗多,有時借口宿高家,其實便在此屋休息,他碰巧晚歸,碰到從巷口殺出來的發了瘋的馬車,凝睛,認出這是此前載著他和竺蘭接兒子的車夫,於是伸了個援手,將他救了下來。那車夫一向是為竺蘭拉車的,關係長久了,魏赦卻見他肩膀受傷,多了個血洞,上插著一枚他極是眼熟的簪。很快魏赦便認了出來,那是竺蘭的。


    好端端的,竺蘭為何刺傷車夫?她一向是本分的。魏赦當下便拷打了車夫,起初他還支支吾吾,到了後來,捱不過挫骨分筋的手段,便什麽都招了。


    魏赦的目光停了停,看向竺蘭,伸臂反握住了她的柔軟香荑,「此事你不用再管了,我會替你擺平的,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竺蘭早已有猜測,這時,看魏赦欲言又止的形容,禁不住心尖發抖,「是……是與魏家有關?」


    她是聰慧的,他自知騙她不得,慢慢地點了一下頭。豆#豆#網。


    竺蘭的臉色忽變得無比淒苦,身上的疼痛仿佛也重了幾分。她自從入了魏府,如履薄冰,何處不是謹小慎微,卻換來這般的對待。


    「蘭兒。」


    他不知該說什麽,或許說了,她一定要離開魏家,那便不是與他在一個屋簷底下了,停了一瞬,又道,「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我保證。」


    竺蘭的手還在他的掌中,他能感到她的拳握緊了幾分。她忽然抬眸,眼眸發紅,凝視魏赦:「魏公子,我不想再待在魏家了。」


    「好。」魏赦答應得很幹脆。


    他蹲了下來,看向竺蘭淚盈於睫的姣好麵龐,忍不住想撫開她褶皺的眉鬢,可因為太唐突反而做不出來,他皺了眉頭:「有什麽要我幫的,全部說出來,我都幫你完成。」


    竺蘭搖了搖頭。


    「過幾天,我知道結海樓有一個庖者賽事,得中魁首的便可以獲得一百兩銀,得金字招牌。我想有了這兩樣東西,我應該便會很有底氣了。魏公子,我不是一直想拿沒有根據的未來向你借錢的,酒樓如果能開張,錢我肯定能還上。」


    她的眼睛唯有在說到未來時,才會發出少女做夢般的那種充滿希冀的光。魏赦連連搖頭,「算這麽清做甚麽。」


    不過,魏赦知道她的脾性,見她長久地不答,便又歎了一聲,道:「好吧,到時候你還我。」


    竺蘭驀然一陣耳熱。


    其實錢可以還上,兩次救命之恩呢?還有對阿宣的恩呢?怕是怎麽也抵不上了吧。


    這時她仿佛才想起自己還被魏赦攥著小手呢,於是不著痕跡地把手抽回來,見他沒有惱怒,卻也不動,忍不住又偷偷地瞄了他一眼,見魏赦定定地看著自己,臉頰更是熱了幾分,道:「魏公子,你走吧,我,我一個人可以浴身。」


    魏赦點了下頭,「有不便處喚我。」


    說罷,又道:「此處無人,不會有其他任何人知道的。」


    竺蘭哪裏是怕此處有人呢?若是行得正坐得端,萬人在側,問心無愧,也巋然不懼。隻是,問心有愧了,不管有沒有人在,都覺著窘迫無比。


    魏赦推門出去了,屋內隻剩下燈油細細燃燒的一絲嗶剝之聲,殘續的幾縷微風過屋後蕭然竹林的清音,竺蘭呼了口氣,心思亂得,一會兒惆悵無比,一會兒內疚不安,腦中便是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來回變幻了幾遍,最後定在了宣卿那似乎已有幾分模糊,但因為魏赦的出現,又變得無比清晰的臉上。


    怎麽可以辜負夫君呀。她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壞女人!


    艱難地托著一條殘腿爬入淨室,胡亂用濕巾裹了水,在身上擦拭了幾遍,又換上了髒衣。


    她走回來,吹滅了一般的燈火。


    這時,屋外傳來魏赦的叩門聲,「蘭兒,要我進去麽?」


    不要再喚她「蘭兒」了!她的手顫抖著扶著燭台,咬牙想著。


    「我……我好了,魏公子你去休息吧……我不要人……」


    屋外沒動靜了,半晌,竺蘭以為她走了,艱難地爬向床榻,放下簾鉤。


    門外再度傳來魏赦的聲音,「你睡著了,我才走。」


    竺蘭躺進柔軟的床褥裏,想她怎麽可能睡得著呢?且不說心煩意亂,就單說身上的疼痛,也夠她睜眼到天明的。脫臼的肩胛骨雖然讓魏赦接回去了,可還是隱隱發疼,再加上額角和膝蓋,方才說話時還好,一到了更深人靜之時,那疼痛便像被放大了無數倍,竺蘭有些捱不住,心浮氣躁之際,連呼吸聲也比往日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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