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怕他真的傻傻地站在她的門外不去,用指頭撥了一下簾攏,紗窗外影影綽綽,似真有一道頎長墨畫般的身影,凝在絹白紗窗上。


    她簡直又氣惱,又暗恨,說不出什麽。


    魏赦好端端的一個貴公子大少爺,為什麽偏要來吹皺她一個寡婦的一池春水呢。他待她好,她不能視為理所當然,過了這條界線,她如果不能以身相許,就不能再心安理得享受他這麽的好了。


    可是,她忘不了宣卿啊。


    她是宣卿的妻子,是宣卿孩兒的娘親,這樣的她,拿什麽配一個金尊玉貴的大少爺呢。何況誠如他所說,跟了他她是不虧的,虧的是他自己啊。


    竺蘭頭暈,模模糊糊又想著,要是魏赦以後遇上了好姑娘的,雲家的小姐他或是看不上,可天底下比雲家小姐更好的,也不是沒有,若他遇上了呢,到時候他變心了怎麽辦?


    她從不會疑心宣卿會變心,但魏大公子,是個吃不準的男人。


    竺蘭拎上被子捂住了臉,心疼他還不走在屋外吹冷風,悶悶地道:「魏公子你走吧,我這次真的要睡了。」


    魏赦的手停在了紗窗邊上,撫著窗格子上細膩精美的鴛鴦紋理,薄唇微微上揚。


    這麽久了,終歸是有點心動是不是?他知道自己魅力不俗的。


    魏赦轉身,走下了台階欲去,最後一步,他停在了大理石砌成的玉階上,腦中忽想到那車夫的話,魏家的人……


    魏赦沉了麵色,眸中吐出一絲戾氣。


    老爺要竺氏夜裏侍奉太子殿下,他自己又心知竺氏未必肯,何況他堂堂知州,竟成了拉纖保媒的,男人麵子掛不住,這事權且交給孟氏。孟氏思來想去,覺著不能這麽便宜了竺氏,便有心找個人,替了竺氏。


    她身邊的適齡女子,要麽美貌不夠,要麽便是靠不住。孟氏一開始就沒作他想,將主意打到了宜然頭上,因此得了信,便立即回屋,將這好消息告知了宜然,順帶提了自己的想法。


    宜然一聽母親竟有這麽荒誕的想法,杏眸瞪得滾圓,立時激動地尖叫:「不可以!我不去!」


    她往後躲,孟氏卻走上去把住了她的細臂,語重心長道:「宜然,你要想想,這可是太子殿下,多好的機會!你若是能夠攀附上,將來便能飛上枝頭,不說太子妃,混得個良娣什麽,也夠你用的了。太子殿下乃是正統皇子,將來即位,那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宜然就是不願,臂膀不住往後縮,直哭嚷抗議。


    母親是明知道她心意的!她的眼眸裏噙了淚花,哽咽道:「我不去!娘,你就不能想個辦法,把哥哥逐出魏家去,這樣,我和他再不是什麽兄妹了……」


    「混賬!」孟氏一聽,麵色板了起來。


    見宜然俏麵懸淚,怯懦愚昧,更是心頭火氣,劈手打在她的肩膀上,宜然吃痛,想放聲地哭卻又不敢。


    孟氏恨鐵不成鋼地道:「我怎生了你這般無能的女兒!你這下賤胚子,到現在了居然還在惦記魏赦!就算他被老爺趕出了魏家,世人眼裏,他還是你有血緣之親的兄長!除非他的身份被公之於眾!可那是不可能的,皇家能不能容來曆不明之人入宗室我不知道,但太子是決不能容,得罪了太子,便是死路一條,沒好下場的。」


    孟氏的訓斥令宜然惶惑又害怕,她睜著水眸,一瞬不瞬地,末了又道:「那我也不去侍奉太子!」


    見母親瞪大雙眼,怒意更甚,她捏緊了拳,也不知哪裏來的一股勇氣,垂了麵道:「我早想好了,除了哥哥,我誰也不侍奉。」


    孟氏怨她不清醒,恨她到現在還拎不清,抓住了宜然的肩膀劇烈搖晃,試圖喚醒她的神智,厲口道:「你別做白日夢了,你難道還看不出,魏赦他縱是看上了一個下人,日日鞍前馬後,他也絕不可能喜歡你!」


    「那是因為哥哥還不知道!」宜然反駁,小臉通紅,「他不知道我不是他親妹妹,他現在當然還不敢想!」


    「小賤人!」孟氏氣得不輕,下手揪住了宜然的臉蛋,狠狠地捏。


    宜然吃痛,哇哇大叫,掙紮欲逃,可掙不脫孟氏的手勁兒,小臉紅腫了起來,說什麽也不肯,眼淚撲簌簌地掉落。


    「你要是不去,以後也別認我這個母親!魏宜然,我是上輩子造了孽,生不出兒子,倒養了你這麽個沒出息的東西,再還嘴,我今晚就算是綁,也要將你送到太子殿下的榻上去!」


    孟氏與先大太太孟氏本是堂姊妹,然而出身卻相差許多,宜然恍恍惚惚想到,那個素昧謀麵的但在魏府交口稱讚之中有著溫婉賢名的大夫人,一定不會幹出賣女兒的事兒吧。她腦子不清楚地想道,兩行熱淚滾了下來。


    「娘……」


    「若不去,不許喚我娘!你也別指望我以後再給你牽好姻緣,過了十六,打發出門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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