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子。」


    竺蘭呼了一聲,嗓音低回溫婉。


    魏赦放下揉皺眉心的右臂,看向她,竺蘭手裏端著砂鍋,熬的是香菇雞,他的嘴角翹了起來:「你怎麽知道我想吃什麽?」


    竺蘭哪裏知道,愣了一下,便順從地走了過去替他布菜。


    她的衣袖一如幹活的時候,挽到露出一截纖細小臂,臂若玉筍,皎然白皙。因為下廚,額角與鼻尖均沁出了細汗,縱然擦拭去了,又源源不斷地冒了出來。竺蘭自覺尷尬,布菜之後立馬就要退了,魏赦卻拉住了她的小手。


    「逃什麽,一起用。」


    「魏公子……」


    「還魏公子?」魏赦有點不滿,微微攢了長眉抑鬱地望向她,「是不是該換個親近點兒的?」


    「你……」


    魏赦道:「曉得你害羞,不過我以為咱倆現在關係已經非比尋常了,你心裏有我無我是瞞不住我的。」


    「我……」


    還支支吾吾的,魏赦長長地吐了口氣。她聽得他呼吸沉重,心頭更是亂撞了起來,便像是豆子入了鍋劈啪迸濺,竺蘭心慌了。


    「你……你別瞧著我,我要去梳洗,去睡了。魏公子,咱們之間什麽關係也沒有,若有,你是阿宣的幹爹,我是阿宣的娘,就這一層,別的沒有了。」


    魏赦眼眸明亮,玩味地一笑,將她的玉腕捏得更緊了一些:「蘭兒,之前你可不是這樣,你忘了因為我和阿宣的事,你恨得要殺了我,現在承認得這麽爽快,是不是你害羞,故意借著阿宣的名義讓我親近你一點?」


    竺蘭咬唇,「我才沒有,是你救了阿宣,又讓他很是喜歡,我這才沒有反對了……魏公子你切勿多想,我們之間真的沒什麽。」


    她頓了頓,慌亂的聲音慢慢平靜了下來。


    「我是一個寡婦,我夫君死了,無依無靠,蒙你不棄搭救,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但我不能騙你。我心裏,我心裏就是隻有宣卿,哪怕以後或又多了別的什麽人,宣卿都在那兒,誰也趕不走,誰也撼動不了他的位置。」


    話音一落,她明顯地感覺到魏赦圈住自己手腕的輕薄之手,似脫力般慢慢地鬆落了下去,他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你確定?」


    竺蘭用力點頭。


    仿佛惟其如此,才能說服自己一般。


    魏赦輕哼了一聲。


    他起身,朝書桌走了過去。


    「那又如何。」


    竺蘭詫異地看向他,他走到了書桌之後,對她招了一下手,「這段時日,我想我在阿宣心中地位已經穩固了,想了想,覺得他不能沒有名字,所以替他取了一個。」


    竺蘭走了過去,心頭莫名澎湃,又不想表現得過於明顯,讓魏赦譏笑,於是把臉色裝得淡漠如常,腳步放得極輕。


    偌大書案之上攤著一張白色宣紙,魏赦研墨曲筆,揮毫淋漓,在宣紙上寫了一個字。


    筆走龍蛇,功夫爐火純青,哪裏像是個遊手好閑的白丁少爺。


    竺蘭盯著那字看了很久很久,最終,她抬起頭,不甘心,又必須承認自己的目不識丁:「這是什麽字?」


    魏赦手下一抖,筆落在了宣紙上。


    「哦。此字念——玨。合在一起的美玉之意。」


    合二為一的美玉。竺蘭心頭喃喃地念著,便仿佛什麽一響。


    是啊,她與夫君,便是心靈相通而結合,才有了他們愛情的產物阿宣。她覺著這個字的寓意甚是美好,如果這個惡劣的魏公子沒有欺騙她的話。


    她雖是不甘心,又猶豫了半晌,見魏赦臉色認真,應是沒有欺哄自己,於是點了下頭,笑道:「好,下次我就告訴阿宣,他再也不必沒有名字了!」


    別人家的小孩兒,都是生下來以後爹爹賜名,可惜的是阿宣沒有爹爹。竺蘭曾十分仰慕夫君博聞強識的才華,心頭一直懷著這般的期許,但宣卿沒能等到。魏赦是阿宣承認的幹爹,就……隨他吧。


    與此同時魏赦心中暗暗地想。


    這字他可琢磨了太久了,難得找到這麽一個,無論是從宣姓還是以後從魏姓,都是極好聽的。


    沁水亭,烏金西墜之際,四麵聚風的涼亭之中設有一盞水酒,杯中已空。魏赦小坐了片刻,稍事歇憩,很快便有人拽著一五花大綁之人過來了,他放下酒盅,和顏悅色地看著被押解跪在階下的中年男子,微笑喚了一聲,「三叔。」


    魏明則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竟會著了侄兒的道,讓魏赦用這般恥辱的姿態審訊,他懊惱鬱燥,一張臉憋得紫紅腫脹,睨了一眼魏赦,冷冷道:「侄兒,若還看在你我叔侄的情分上,就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地捆了你三叔。」


    「侄兒對三叔一向恭敬,想了想,也沒得罪三叔的地方,」魏赦道,「但三叔要卻看上了侄兒的竺氏。這倒也罷了,叔侄倆爭奪一婦這樣的惡聞,我也不在乎身上多背一件,隻是,三叔千不該萬不該,就是用了強,讓竺氏受了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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