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孟氏聽得歡喜,連連應承。


    老太君又歎了一聲,「不過,我也老了,身體不如從前硬朗了,大太太又是個有私心的,我不大信任她,你是修吾的親娘,她的婚事,便由你來辦吧。」


    「好,老太君隻管養著,說不準明年,就能為老太君添個曾孫呢!」高氏嘴甜,哄了哄老太君,果然將她說得眉開眼笑,冗鬱盡除。


    ☆☆☆


    送雲依斐出江寧,魏赦也有份,當日是先走水路,將雲依斐送上了烏篷船。魏府上下搬了不少雲依斐的衣物,以及臨去時老太君與高氏賞賜的不少珍奇寶貝,滿滿地載了四五條船,如今路不太平,怕匪類作祟,因此魏府又額外撥了幾條尖刀船隨行。


    魏赦回來時,已有幾分疲憊,腳步不若往日輕盈。


    如今竺蘭與他共處一屋簷下,他便如同又回到了昔日臨江仙與她日日相對,魏赦在拱門外定了定神,見一旁假山池沼,池水清明如鏡,水上浮著點點碎萍,魏赦走過去彎腰一把撥開浮萍,對著池水照了照,舀了一點水撫平了讓風吹得有幾分淩亂的鬢角,見水中之人蕭肅清舉,溫雅從容,形貌昳麗俊美,這才稍稍放心,又理了理衣襟,才邁步從拱門入。


    內庭,竺蘭正在一側牆根處澆水,手把水壺,壺柄彎曲修長,傾斜出道道飛瀑珍珠般的水注,灑在嬌滴滴的粉紅薔薇上。魏赦附庸風雅的事兒幹得不少,平素也讓下人養養花草,不過自己不大上心,大約是從前那株死得很快的天竺蘭給了他無比沉重的打擊,魏赦對養花已提不起什麽興致了。


    不過看竺蘭以一副女主人的姿態,替他看護花草,心頭又別是一種滋味。


    他沒有驚動她,默默地在身後立了半晌,直至竺蘭擦拭了一下汗珠,似乎顯天熱,她的背後已沁出了大團香汗,魏赦心頭一動,快步走了上去,一手將竺蘭的水壺奪了下來,竺蘭一愣,接著一條幹淨清素的帕子便被遞到了自己手中。


    她抬眸。魏赦握著她的手腕,道:「別累著自己,擦擦。」


    竺蘭從住進了魏赦的這座別院以後,便一直不安縈懷,到底是別人的宅子,自己竟就這麽分文不付地住了進來,因此搬過來了後,便時時想著能夠為魏赦做些什麽,見他牆根處有些花草因為缺水而打蔫兒了,便心生不忍,替他養護起了這幾株薔薇來。


    哪知魏赦並不怎麽在意,「它們死了就死了,你喜歡就養,不喜歡就撂在一旁算了。」


    竺蘭看了眼魏赦背後,幾名女婢魚貫而入,想著魏赦也實在太客氣了一點。在她來之前,可從來沒見過他這別院裏置了幾個仆婢,而來了以後,便多了四個人,對她伺候得無微不至,仿佛將她當成女主人了般,竺蘭心裏頭別扭,受之有愧,正想讓魏赦不用對她太好,把她們全撤走服侍他一個人就是了。


    「蘭兒?你想什麽?」


    竺蘭恍然抬眸,忙把手腕從魏赦的掌心之中抽了出來,胡亂擦了擦汗,定神,才把心頭的顧慮和別扭說了出來。


    魏赦挑眉,看了一眼身後默默佇立的女侍們,對竺蘭笑道:「我可沒讓她們做甚麽。不過,她們當下人久了,還不會看主人家臉色麽,知道我喜歡你,當然要待你好,周到地伺候你了,不然得罪了你便是得罪了我,還不得被逐出去。」


    「你……」竺蘭臉色一紅。


    她生得本就秀美,肌膚盈潤,便似珠玉,一旦紅暈上臉,恰如美玉生暈,異花初胎,為原本的素淨姣好又添了幾分渾然天成的唯有婦人才能有的媚意。朱顏膩理,情致兩饒。


    魏赦的目光忽然定在了竺蘭身上,喉結上下地微微動了幾下。


    有點渴。


    竺蘭有意避過了魏赦的目光審視,臉頰燒得厲害,加上心頭對魏赦種種虧欠,一句話便脫口而出:「魏公子,你餓了麽?我去為你準備晚膳。」


    魏赦的心又跳了一下,繼而墨眉微揚,「嗯。」


    她徹底放下水壺去了。


    魏赦獨自回了房,稍事梳洗,便側躺入圈椅之中閉目養神。


    朱又征有備而來,想來未來半年之內自己的日子不會好過。對朱又征,他算是知己知彼,誠然如朱又征所言,魏赦想不到任何理由讓陛下來不滿這個堪稱完美的監國太子。朱又征實權在握,麾下想必也能人無數。


    他從前並不畏死,人以死畏他,在魏赦而言猶如兒戲。隻不過他終於找到了一絲值得貪婪地去眷戀的溫情,在這個時候,與太子交鋒,會不會累及蘭兒?


    如果朱又征僥幸殺了他,而蘭兒又要怎麽辦?再度守寡嗎?


    魏赦揉了揉眉頭,理智告訴他,需要忍過這半年,才能再去糾纏她,但情感上……她美貌至廝,讓看盡風情的他都能一見忘俗,江寧這地方的男人德性他太了解了,一旦他稍稍放手,立馬便會有登徒浪子糾纏上來,所以魏赦必須把她安置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以免被人虎口奪食。隻是,他是不是自私了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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