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意還未消退的唇,又被輕薄了一下。這一次,甚至隱隱地印上了幾分濕痕。


    「你……」


    竺蘭又要靠過來親他,紅唇朝他威險迫近。


    魏赦歪身避了過去,訕訕伸手去夠她的粥:「我……我喝粥……喝粥……」


    魏大公子的囂張氣焰空空蕩蕩,成了笑柄。他小心翼翼地接過了碗盅,耳後薄瑩若雪的皮膚被大團紅暈所染,平添了幾分羞窘的少年氣,幸而還有這麽一副俊俏好皮囊撐著,不然更像被戲弄的嬌媳婦兒似的。


    竺蘭心裏想著,或許全天下的男人都吃這一套……


    「魏公子,我幫你。」


    她托住魏赦手裏的瓷盅,盈盈笑道,眸若春水。


    魏赦心中一跳,與她四目相對片刻,如夢初醒,嫌那粥碗燙手似的立刻撒開了。


    竺蘭用湯匙舀了一勺,吹冷了,遞到他嘴邊,魏赦便乖乖把腦袋湊過來,低頭嚐她的粥。


    回春醫館設有四五間廂房,可以留病患暫住,竺蘭知道他奢靡成性,地方小了怕是要鬧,給老大夫他們弄得不愉快,於是多付了點兒錢,讓他住得寬敞點。


    此際暮色冥冥,屋內昏暗,窗外竹影婆娑,弦月初上。


    靜得魏赦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胸膛裏砰砰的跳動,有力而健促。


    他不知自己這是怎麽了,像喝醉了似的,任人擺布。連他自己都驚訝於自己竟會有這一麵,事後回想,簡直猶如十佳溫柔好郎君。


    竺蘭卻不失良機地破碎了他的念頭:「還氣不氣?」


    魏赦扭扭捏捏地看了她一眼,悶悶道:「這種情況,是個男人都會介意的。」


    「那當初是誰大言不慚地說希望我不要無情?」


    「我錯了。」


    「那你要怎麽樣?」竺蘭放下了碗盅,不投喂了。


    魏赦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竺蘭,她側過臉,一抹月色幽幽靜靜地傾落在她的雪膚之上,屋外是細密的穿林打葉瑟瑟之音,襯得此時愈發靜謐。


    她歪著身子,也不動,長睫濃密的影兒遮住了清泉似的眸光,顯得神色莫辨。


    魏赦心頭沒底,但直覺告訴他,如果宣卿這兩個字不能過去,有任何處置不當的地方,這於他們以後穩定的關係而言是一個巨大的隱患。


    非要忍了這口,也不是不可,但心底到底有些別扭著。可還是繼續執拗不退,卻更不好。


    左右都是死路。


    魏赦正要開口。


    竺蘭忽然回頭,望向了他,臉色平靜而真誠:「我知道。所以最開始我一直想你不要喜歡我。因為遲早,你心裏還是會有芥蒂,其實我一點也不怪你,因為我知道換一個男人,未必比你做得更好,更大度。隻不過,我有一話要告訴你。」


    魏赦凝神聽著,一動不敢動。


    竺蘭輕輕地道:「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訴你,是宣卿把我變成這樣的。從前的我,不勇敢,對想做的事畏畏縮縮,一直想學廚,可沒有勇氣踏出那一步。我怕水,撐船的時候我也不敢看一眼,現在就算依然還害怕,但你知道,我再也沒有了陰影。我侍奉母親,盡管她癱病在床,我也不離不棄,除了盡孝,是因為我離不開別人,身邊沒了人我便活不下去……是宣卿把我變成了這樣,也許是好的,也許是懷的。可是魏公子,你若是喜歡現在的我,你得接受這個現實,若沒有那麽一個人在我的生命之中出現過,也許更無你我的緣分。」


    她的語氣平靜,溫和,不帶一絲鋒芒。


    可魏赦就是感到心頭一陣沒來由的刺痛,他茫然地,目光空洞地與她對視。


    屋內滴漏的聲音落盡,涼風鼓入,吹起青灰窗幔,簾鉤下懸著的香囊被刮落了一隻在地,灑出淡淡的白芷的幽芬,仿佛侵入了人的皮膚裏,每一寸的毛孔都紮入了那股嗆鼻的香味。


    魏赦突然打了個噴嚏,胸口震得發麻、發痛。


    竺蘭要看他傷口,魏赦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頓了頓,道:「是我愚了,你勿怪。」


    他笑了下,苦澀而自嘲。


    「蘭兒,人大概都是貪得無厭的,有了一,便想要二,因為不對等,永遠想要得更多。其實你跟了我,不顧一切丟下江寧那邊所有追出來,已經夠了。畢竟一個月以前,我還在患得患失,想你是不是根本一點也不喜歡我……老實說,聽到豆花嫂他們那麽喚你,而你的名竟是來自於從前那個男人的時候,我心裏真是痛,又害怕,好像我和你之前什麽也沒有,而你的過去,全鏤上了宣卿二字。你永遠不可能完完全全是我的。」


    「蘭兒,是我錯了。我太貪心了。」


    竺蘭扶他躺下來,將被褥替他拉上。魏赦那雙漂亮的桃花眸仍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眼中似有千言萬語,無邊水色,冰瑩澄透。竺蘭傾身吻了一下他的右臉,正要離開,魏赦突然伸臂鎖住了她腰肢,不許她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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