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赦回了廂房,阿宣已經被哄得睡著,竺蘭獨自在另一間廂房裏等著他回來。


    「你們說了什麽?」她忍不住問道。


    若是她可以知道的,魏赦自然會說的。


    他朝她走了過來,微微泄露的日光將竺蘭身上輕薄的淡粉衣衫刺透般,露出袖中柔荑般的一雙白皙纖細的藕臂,魏赦露出了驚豔的神色,聽她問了這麽一句,順口便答:「隻是些小事,商量著在這裏住一段時日。」


    頓了頓,他又道:「我要赴京。這條路並不好走,沿途還會遭朱又征的刺殺。帶著你我愈是不放心,所以已與隋白有過交涉,你若願意,便與阿宣留在這兒,等我退出神京回來接你。」


    入京是為了什麽事,竺蘭不必想,大致也懂得了幾分。


    這必是與麵見陛下有關。


    竺蘭片刻也不想與他分開,但私心裏又很明白,若非要跟隨他踏上赴往神京路,自己不論,阿宣必定會成為累贅。


    勉力壓下心頭淡淡的失落,她低聲道:「好。」


    到時候無論發生什麽,她都會等他的。


    魏赦微笑,抬起手臂撫了撫竺蘭的發旋兒,低頭湊到她飽滿的雪額上,撥開一綹垂發,親她的額頭,沿著眉心吻下來,親吻她的鼻梁,語調低沉:「蘭兒甚美。」


    竺蘭卻忽然想起今日見到的那個女子,此際回想起來,她竟是做婦人裝扮,想想永福郡主尚未出閣,年歲也對不上,且又隱隱約約獲知,永福郡主回了鄢陵為外祖父盡孝去了,心頭疑雲更甚,忍不住抬起了粉麵,正對上魏赦的目光:「玄陵王有妻室嗎?」


    魏赦一動不動地凝著她,半晌,慢慢搖頭。


    竺蘭又道:「那可有妾侍?」


    魏赦無奈:「蘭兒,你突然如此煞風景我要醋了!」


    不知道魏公子怎麽說得出這話來,他這隻大醋缸本就愛不分場合地吃醋。竺蘭微微一笑,明眸閃爍地盯著魏赦,他被看得略有發毛,歎了一聲,道:「好,他沒有。」


    但畢竟是別人家的家事,魏赦隻是知道其表,而不知其裏,「他貴為郡王,不可能這把歲數沒娶過妻,聽說是亡故了很多年了。之後都沒有再娶。怎麽了?」


    竺蘭隻是又想起今日在庭院中所見的貌美婦人,覺她溫婉端莊,但對自己隱有敵意,與隋白關係不像是那般簡單,故多了幾個心眼,當然別人也不曾來與自己為難,所以竺蘭便沒繼續揣測下去。


    「蘭兒,」魏赦輕輕地道,「你若累了,便先睡一會兒。」


    正值晌午,竺蘭確有幾分困倦,於是聽話地點了點頭,側身挨著床榻躺了下來,魏赦替她將涼被拉上,於一旁守了她片刻,待她閉目睡熟,才轉身朝外而去,身影很快消失了門口。


    魏赦在中庭的拱門處立了少頃,隋白身旁的閹人過來回話,佝僂著腰,態度恭敬:「魏公子要的玻璃鏡,小的們已按郡王吩咐挪入了淨室。」


    他正也嫌昨日裏沒得沐浴淨身,方才也不大敢鑽上竺蘭的榻,於是朝閹人稍點了下頭,又道不慣人服侍,便一人邁入了淨室。


    熱湯早已預備,屋內水霧朦朧氤氳,那麵閹人說的玻璃鏡正斜架在浴桶之外,此際夏光熾亮,斜掛窗邊的玻璃鏡澄明如水晶,發出剔透的光芒。


    魏赦走到了鏡子前。


    這一麵鏡子光滑可鑒,他知道,必不會再出現此前類似的情況。


    但這一刻,需要的竟是十分的勇氣。他一直欠缺揭開真相的勇氣,盡管他已開始懷疑,開始動搖!


    但終究沒能敵得過內心的掙紮、好奇與負疚之感。


    如果發生了萬一的可能,真的是……


    魏赦立在鏡子前,背過了身,伸指去解了腰間的盤帶,慢慢地外裳鬆懈了下來,複除去最裏的腰帶,薄薄的綢料褲沿筆直修長、肌肉隱隱賁張的雙腿滑落,魏赦回頭看向那麵清晰地照出了他完整人影的玻璃鏡。


    四周靜得惟餘風動,魏赦的目光落在鏡子上,許久未動,漆黑的墨眉擰成了結。


    傍晚,玄陵王盡地主之誼,邀魏赦一行人用飯,連同馬業成、周鳴幾人也在。竺蘭方醒,腹中也正饑餓,便沒拒絕隋白的好意,牽了兒子去了。


    阿宣人還小,隻能挨著娘親坐,大人們議事,他全然不顧,隻顧往嘴裏撥飯,於是竺蘭也隻好停了下來,幫他剝蝦。


    「你慢點,娘親一個人剝不過來。」


    阿宣卻孝順,用小湯勺把娘親剝了放到自己青瓷小碗裏的蝦球舀給了魏赦,小心用奶手護住送到他碗裏,「爹爹也吃。」


    魏赦手一抖,筷子險些掉了。


    隋白露出幾分打量的神色,魏赦斂容,見竺蘭也看了過來,笑了下:「兒子懂得孝敬老父親了,吾心甚慰,吾心甚慰……郡王勿要客氣,用飯、用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萬戶侯 卷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木微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木微槿並收藏萬戶侯 卷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