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下驚慌,她看清來電者是方旋,剛平複的心情再起波瀾。


    「喂?」


    「思凡,是我。還沒找到文件嗎?」


    「嗯,找到了,現在拿上去。」她還要多拍幾張照片,沒時間跟他閑扯。


    「好。」方旋沒有多說什麽,隨即掛斷電話。


    蔣思凡鬆了一口氣,再度舉起手機,想將數據拍下來,沒時間了……瞥見停車場四周的柱子,為了拖延一點時間,也隻有這樣做。


    她走到一根柱子前,深呼吸一下,右腳狠狠的朝柱子踢過去,落點在脆弱的腳踝上。


    發出一聲悶哼,她痛得淚水直流,沒有低頭審視傷勢,強忍疼痛,繼續未完的事,挑了些重點拍下後,將活頁夾放回原處,才一拐一拐的走回去。


    直至回到會議室門前,她已經痛得幾近昏厥,幸好有一名服務生扶著她,不然她真的會昏倒地上。


    「小姐,我扶你進去吧!」


    蔣思凡搖頭,「不用了,謝謝你。」從包包裏拿出鈔票,塞進服務生的手中,她不想讓人發現實情,要是讓方旋知道有人扶著她走,就不會相信她需要花近四十五分鍾去取一份文件。


    「這……」看著手中的鈔票,服務生沒有多說什麽,隻得悄悄的退下。


    她推開會議室的門,「不好意思。」


    方旋眼尖的看見她腳踝腫起了一大片,隨即起身,上前扶著她。「怎麽了?受傷了?」


    「嗯,剛才太心急了,扭傷了。」她將文件遞給他,轉移話題,「你要的東西。」她不想讓自己的腳傷成為討論的話題,因為隻要細心的察看,就會知道她在撒謊。


    「這個待會兒再說。你受了這麽重的傷,應該打電話給我。」方旋讓她坐下後,隨即要待在一旁的服務生拿冰袋過來。


    整個過程,他看也沒看季仲凱一眼,彷佛後者不曾存在。


    她不像如此莽撞的人,而且那個傷……並不像扭傷,反而像是撞上了什麽硬物。季仲凱暗忖,看著方旋細心的為她冰敷,如果不是對她有著感情的話,他不認為方旋肯為任何人屈膝至此。


    難道為了一個女人,方旋可以不顧他人的目光?


    蔣思凡想不透方旋這麽做的意義,是真的擔心她的傷,還是在做給誰看?現在的她已經沒有太多心思可以花在上頭,腳踝的痛令她無法揣測方旋的用意,看著他小心翼翼的為自己冰敷,心坎突然出現一道裂痕。


    如果換成季仲凱,他會這麽做嗎?


    不會,即使他知道自己背後的原因。


    無論方旋的動機是什麽,這一刻她是感謝他的,她確實痛得撐不下去。


    「我想你還是去休息一下比較好。」方旋站起來,要求服務生安排房間讓蔣思凡休息,同時請醫生為她診斷傷勢。


    「不用了……」她的確是很痛,可是更想……偷偷瞄了季仲凱一眼,就算隻能看也好,她想多看他幾眼。「我已經沒事了,而且我已經阻礙季總了。」


    「我想季總不會介意我關心員工的。」


    季仲凱搖頭。他想知道的是,她為了什麽要弄傷自己?是的,他看得出那個傷是她刻意弄出來的,平常做事總是不慍不火的她,不過去取個文件而已,絕不可能弄得一身傷回來,除非她為了拖延那麽一點時間……難不成看到什麽事情,讓她必須弄傷自己?


    蔣思凡說不過方旋,隻好跟著服務生離去。


    接受了醫生的治療,她被叮囑要多加休息,等醫生和服務生都離開後,隨即拿出手機,檢查資料是否安好。


    嘖,手機的屏幕太小了,看不清內容是什麽,方纔她隻顧著拍照,也沒有好好的看過,難得有空檔,可以看清楚到底有哪些數據有用。


    慢著,她是不是遺漏了什麽?事情太順利了吧?資料怎麽會無故出現在車子裏頭?方旋並不是輕忽的人,是有人故意留下?


    誰?


    又想得太多了,隻要涉及季仲凱的事,她都控製不了自己。


    要跟季仲凱說嗎?說什麽?首先,資料是否有用?貿然跟季仲凱說,他會否以為自己認定季氏勝不過?哈……她看起來不在乎季仲凱怎麽看待自己,實際上卻在意的很。


    她知道自己已經變得不受控製,這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完成初步洽談,方旋與季仲凱一同前往停車場。


    「季總,我很期待你們正式的方案。」方旋朝他伸出手。


    「謝謝,這次的會議能加深了解,我相信四季在決定合作夥伴一事上,一定會做出明智的抉擇。」季仲凱當然知道建儀控股也在覬覦四季這塊肥肉,所以更不能掉以輕心。


    不然的話,他哪可能送走蔣思凡?


    盡管他輕鬆的說可以找人代替她替自己辦事,其實清楚的知道很難有人及得上她的千分之一,她總是恰如其分的站在後麵,永遠在他開口說要什麽之前就給了他,他可以不用動一根指頭就得到想要的,說她寵壞了他也不為過。


    「當然,我們主席對這件事也很重視,不過因為另有要事而暫時不能親自處理。對了,少了思凡這個得力助手,似乎沒有對季總造成任何影響。」


    「我這個前任老板當然樂見員工有更好的發展,看來方先生對她的辦事能力很滿意。」季仲凱揚起笑臉。


    「是呀!她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下屬。」方旋語帶雙關的說:「看來季總是割愛了。」


    「哪裏的事?反正不過是一個助理而已,難得方先生懂得欣賞……」季仲凱驀地頓住,因為看見蔣思凡一臉漠然的望著自己。


    盡管停車場空曠,可是聲音卻久久不散,即使音色鬆散,但也足夠令人明白他在說什麽。


    方旋自然知道是蔣思凡令他頓住,沒有回頭,輕聱的說:「思凡,你的腳受傷了,就好好的休息。」


    「醫生說隻是普通的傷,沒大礙的。」她緩緩的走向方旋。「我想你也要回公司處理其他事,我怎麽能休息?」


    「傷了就是傷了,既然醫生要你休息,你就不要跟我回去了。」方旋語帶嗬護意味的低聲喝道,「瞧你,每一步都走得這麽辛苦。聽話,回去休息。」


    她對於他這種親昵的語氣不習慣極了,同時偷瞄季仲凱一眼,不意外他的表情並無任何的改變。是啊!她不過是一個助理而已,傷了也好,死了也好,也無關痛癢。這些她很明白,但每次聽在耳中,總感到被輕視,難道她為他做的還不夠多?


    他隻要一句話,就令她陷入現時的困境之中。


    「腳是受了傷,但手還可以用,而且我認床。」她直接說明要走的原因。


    「好吧!說不過你。」方旋無奈的歎氣。「季總,一個月後四季會有新聞發布會,與合作夥伴一同會見記者,在此之前,我們會再安排正式的會麵,聽取所有的方案,我本人真的很希望可以與季氏合作,穩占亞太地區服飾精品龍頭的地位。」


    「我也希望。」季仲凱笑說,「不打擾你們,一星期之內會送一個正式的方案給你考慮。」


    「好。」等他離去,方旋斜睨蔣思凡,發現她若有所思的盯著地麵。「怎麽了?」


    她回過神來,「沒事。」跟著他走向車子。


    反正不過是一個助理而已……不意外的結語,她為自己的平靜喝采,竟然可以麵不改色的聽著他說這種傷人的話,然而胸口痛得快麻木了,他淡然的語氣告訴她不要太自以為是,她輕易就可以被取代。


    她知道的,所以不該如此難受。


    欲哭無淚就是她此刻的寫照。


    而坐進跑車內的季仲凱,看著方旋的車子遠去以後才歎氣。


    方旋傲慢的語氣,一副主事者的口吻,實在看不出他有多大的誠意談合作。季仲凱邊發動車子邊想。然而他防著自己是可以肯定的,否則怎麽會連普通會議室也不容他進去?


    對他而言,合作並非必要的,季氏早已在中國的市場占著先機,四季是大集團沒錯,可是對亞太地區並不熟悉,加上兩年前推出的香水並不受歡迎,市場對於四季此次的強勢回歸都是抱持觀望態度。


    不過經過兩年的時間進行市場調查,又從其他著名香水品牌旗下挖角,現在四季的香水研發可媲美歐洲那些龍頭,他就是看準了這點,不想步四季的後塵才亟欲合作,與其花過多人力物力去搞什麽香水研發,倒不如利用對方,待有一定的經驗後,再獨自發展也不遲。


    不怕方旋知道他的想法,隻是對方也受不起再一次的失敗,賠錢事小,壞了聲譽事大,要是市場認定推出的香水不濟,隻怕日後要進軍香水市場難上加難。


    合作對象,就是共患難時用的。


    商場就是這樣,你利用我時,我也會利用你,要往上爬就得利用他人,就算是感情也一樣可以利用。


    真不知蔣思凡是笨還是聰明,明知他在利用她,怎麽還願意往火炕跳?是他太篤定她的情感不會變,還是他壓根兒不相信方旋所謂的一見鍾情?


    他快搞不清自己在想什麽,既然她執意為自己賣命,又何苦去理會她辛苦與否?她有權拒絕的,但選擇留下,就該有得不到回報的覺悟。


    誰教她愛上他?


    他承認自己很多時候都利用了蔣思凡,要她替他做很多事,之後任由她承受他人的蔑視,不過那隻是他明白她對外人的看法不在意,隻有堅強如她,才可在要狠時麵不改色。


    然而剛才方旋替她冰敷時,她臉上出現了他許久不曾見過的溫暖神色,彷佛方旋做了什麽事令她感到窩心。當然,方旋剛才的舉動也許可以令很多女人為之神魂顛倒,可是當中不該包含她。


    她不該為這麽微不足道的舉動而感動,也不該相信方旋對她是真心的……可是為什麽她要在他麵前露出如此的神色?為什麽他很久沒有見過?


    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臉上有著陽光一般的燦爛笑容,然而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笑容像花兒缺水一般枯萎了?她到底想要什麽?權力?地位?還是財富?這些,他從不吝嗇給予。在季氏,她堪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誰敢得罪她這個助理?既然如此,她還有什麽不滿?她該知道什麽是可以奢想,什麽不可以,要是她真的明白,何以感到不滿?


    他沒有用槍指著她要她愛自己,也沒有逼迫她為他奉獻一切,這都是願者上鉤。隻是……他當然明白什麽是心灰意冷,也不相信她真的可以看破情愛,不然……她不會甘心被利用完一次又一次,卻因此令他更為擔心。


    方旋嗬護備至的舉動,應該很容易擄獲女人的心吧?


    該死!季仲凱的腦海總是不受控製的回放那一幕,她紅著一張臉接受方旋的撫摸……嘖!他將車子停在一旁,一手捶打方向盤,發出一聲咒罵,不解自己何以如此反甫。


    她什麽時候變得如此重要?那一夜,他口口聲聲的跟尹庭弈說她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但是到今天他又在意方旋跟她的關係,明明是他說隻要能博得方旋的信任,要怎麽做都無所謂,怎麽現在他竟然如此介懷?


    剛才跟方旋通電話的人會是誰?蔣思凡坐在沙發上,暗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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