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在身後輕輕勸著:「主子,船頭風大……」


    她看著霍令儀單薄的身影,不知為何心下總覺得有幾分異樣,自打郡主上回在驛站醒來後,便有幾分不同尋常……明明人還是那個人,模樣也還是那副模樣,可這性子較起往昔卻又顯得有些不同。


    比起以往,郡主的性子更加冷靜,也更加沉著。


    私下她與紅玉也曾提起過,紅玉倒是並未覺得有什麽,臨來卻是說了一句「郡主心裏怕是也不好受,世子年幼,王妃又是那樣的性子……府裏的那幾位可都還虎視眈眈瞧著。郡主若不再堅強些,隻怕要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


    杜若想到這,心下卻是又沉沉歎了一口氣……


    她把胳膊上掛著的披風重新替人係上,跟著是與人一道往前看去。


    霍令儀的脊背挺得很直,她修長的指根輕輕撫過披風上繡著的牡丹花,眼卻依舊往前看去……天子腳下,一如往日般熱鬧,它不會因為少了什麽人而有幾分不同,這天啊還是那個天,這地啊也還是那個地。


    「等進了城,便去梧桐巷把李神醫請到府中……」霍令儀收回指尖負於身後,她微微仰著頭,長睫恰好擋住了眼中的思緒,跟著是一句:「他若不肯來,便說我在邊陲尋了幾個釀酒方子。」


    杜若聞言卻是一怔,不過她什麽都未說,隻低著頭輕輕應了「是」。


    霍令儀見此也就未再說什麽,她仍舊看著那碼頭上的光景,眼瞧著那股子熱鬧越來越清晰,負於身後的手也就跟著越發收緊了幾分。


    希望……她隻是未雨綢繆了。


    ☆☆☆


    等船停——


    陸機才又出現,他依舊是一身程子衣的打扮,待見到霍令儀,他也未說什麽,隻是與她拱手一禮。


    霍令儀便也什麽都未說。


    船上這幾日,她一直拘於船艙之中,偶爾出來也不過是在這船頭透透風。就如陸機所說,這船上的人的確不多,除了那位船夫和廚娘,就連陸機也不常出現……更不必說那人了。隻是霍令儀卻知道,這船上的每一處地方隻怕都隱著人。


    那人位高權重,即便此次回來未曾透露什麽風聲,可又怎麽可能隻單單攜一個陸機?


    她朝陸機的方向屈身一禮,跟著是朝東廂的位置又打了個大禮……


    是為感謝。


    既然他不願表露身份,她自然也不會上趕著去見他……霍令儀等打完禮便轉身朝甲板走去,紅玉和杜若忙跟著她一道往外走去。等下了船上了碼頭,她才朝身後的船隻看去,船上已無一人,就連先前的陸機也早已不見。


    紅玉順著她的眼看去,見到此景便輕聲嘟囔道:「也不知這家主人是個什麽來頭,真是奇怪……」


    霍令儀卻未再說話,她收回眼朝外頭走去,口中是跟著淡淡一句:「走吧。」


    ☆☆☆


    東廂房。


    陸機推門進去,待瞧見屏風後頭的那道身影便又垂了眸,口中是跟著恭聲一句:「主子,人已走了。」


    他這話說完也未聽人答,便稍稍掀了眼簾往前看去,船艙中的光線並不算明亮,卻還是能透過這層白紗隱約瞧見個大概。屏風後頭的那個身影端坐在塌上,他一手支著頭瞧著模樣像是在假寐,另一隻手卻握著那串紫光檀佛珠,正有一下沒一下得輕輕撥動著。


    陸機見此便又垂下了眼眸。


    船艙無人說話便顯得有些靜謐,卻是又過了許久,李懷瑾才開了口:「她可說了什麽?」


    「無……」


    陸機這話說完察覺到那人撥動佛珠的聲音一滯,忙又跟了一句:「隻是在走得時候,朝您這處打了個大禮……很是恭敬。」


    李懷瑾聽到這話才輕輕「嗯」了一聲,手中的佛珠也跟著重新撥動了起來:「倒還算乖巧,比起她那個父親,聰明不少……」他的聲調依舊是清寂的,語句卻帶著一股子難得的閑適之意。


    隻是再閑適的話從他的口中出來還是變了個模樣,不過也足夠讓陸機驚訝了。


    待這話說完,李懷瑾便收起佛珠站起身,一身青袍長衫即便久坐也未見一絲褶皺:「走吧,去清平寺。」


    「那李家……」


    「先不回。」


    ☆☆☆


    烏衣巷。


    信王府正門。


    霍令儀一路打馬而來,等至正門才翻身下馬。


    門前的小廝乍然見到一人一馬剛想問話,待見到她的身影卻是一怔,跟著是忙跑了幾步朝她打了一禮,口中是恭聲一句:「郡主,您,您回來了。」


    霍令儀淡淡應了一聲,跟著便徑直朝裏頭走去。


    自打母親和弟弟接連去世後,她就再未登過門,倒是未曾想到如今再入此門,卻已是隔了一世光景……隻是霍令儀此時卻無心情去看這府中光景。她得去看看她的母親和弟弟,看看他們如今可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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