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年紀越大,也就越發注重保養身子……林老夫人一聽這話,果然臉上的深思盡散。她從林氏的胳膊上收回了手,握著霍令儀的手背輕輕拍了一拍,眉目帶笑,聲音溫和:「還是我的嬌嬌兒最疼祖母。」


    林老夫人這話一落——


    林氏的麵色自然有幾分不好,她把仍懸在半空的手收了回來。


    她就知道,隻要這個小蹄子回來就沒好事。


    林老夫人卻並未察覺到林氏的麵色,她現在滿心滿眼就是霍令儀,待前話說完,便又仔細打量起霍令儀,眼瞧著她較起往昔又削減了幾分的臉頰,便又深深歎了口氣:「你啊,就跟你父王一樣,是個強頭的……邊陲那種地方,你也敢一個人去。」


    「你父王他,哎……」


    她後話卻未再說下去,隻化作一聲無邊歎息。


    屋中也跟著沉寂了起來,許氏的眼中重新泛起淚花,就連林氏也握著帕子拭著眼角默聲不語,幾個丫鬟更是皆垂了頭抹著發紅的眼眶……霍令儀心下也不好受,她眼眶微紅,卻還是強撐著身子開口說道:「父王若在天有靈,定然也不希望我們為他傷懷至此。」


    距離父王的死訊傳到燕京已有一個多月的光景了……


    天子恩重,為感念父王一生戎馬,仍舊保留了信王府的功勳爵位,可是這功勳爵位再厚重又豈能比得上一條活生生的命?


    霍令儀的紅唇因為悲痛而輕輕顫動著,她的父王一生征戰沙場,世人皆說保家衛國,可在父王的眼中,卻向來是以國為大,家為小。


    年少的時候她不懂父王,甚至還埋怨過他,燕京城的其他勳貴都能賦閑在家,逗兒弄女好不快活,偏偏父王卻時不時要出門,每回一去便是幾月、半年的光景。


    有一回她強抱著父王的腿不肯讓他走。


    可她的父王啊,卻一身銀盔鐵甲蹲在她的身前,他說「晏晏,保家衛國,隻有先護住了這個大國,才能保得住這個小家……」


    那是何時的光景,她已忘得差不多了……


    隻是父王那日臉上的神色以及說話的語氣,卻一直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中。


    霍令儀往日也曾責怪過她的父王,若是父王沒有死,那麽前世的這些悲劇也不會發生。可如今的她卻不會再責怪父王的選擇,這天下總是需要有人去平定的……至於母妃和弟弟,就交由她來守護吧。


    ☆☆☆


    簾外有人輕輕稟道「李神醫」來了。


    這個聲音也終於讓屋中的這一片愁緒散開了幾分,林老夫人握著帕子抹著眼角的淚,口中是跟著說道:「快請人進來。」


    簾子被人打起,李神醫一身寬袖長袍走了進來,瞧著模樣還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他看了看床上躺著的小兒,又看了看屋中圍著的人,一雙眉心便緊皺了幾分:「怎麽這麽多人?把窗都打開,留下兩個人,其餘都出去候著吧。」


    這話其實並不好聽。


    若是擱在往日,林老夫人早就該沉臉發作了,可李神醫名聲響亮,自然也沒有人會去反駁於他。


    霍令儀看著許氏麵上的擔憂,便開了口:「祖母,就讓母妃待在裏頭,我們先出去吧,您站了這麽久也累了……」她這話說完便扶著林老夫人往外頭走去。


    臨來走到布簾那處的時候,她卻又轉身看了眼立在屋中的林側妃,神色未變,口中是跟著淡淡一句:「林側妃也一道出來歇息會吧。」


    林氏剛想說話,待看到那個眼神,卻覺得心神一顫。


    她攏著眉心低垂了頭輕輕應了一聲,而後是跟著她們的步子一道往外走去。


    ☆☆☆


    東暖閣。


    霍令儀扶著林老夫人坐下,跟著是按著往日的習慣坐在人的身邊……


    林氏便另擇了個位置坐下。


    知夏又替幾人上了茶,而後是侍奉在一側。


    林老夫人握著茶盞是又問了霍令儀幾個問題,大多是關於霍安北在邊陲生前生後的事……霍令儀一一答了,又安慰了人幾句,跟著是朝林氏的方向看去。


    她手中茶蓋半揭,卻並未作飲,隻是淡淡問道:「今次這樁事,林側妃可曾調查清楚了?」


    林氏手中握著知夏奉來的茶盞,聞言她的麵上倒也未曾有什麽變化。


    她與霍令儀打了這麽多年交道,自是知曉她的秉性……打先前霍令儀讓她出來,她的心中便已有了幾分明了,這位初初歸家的郡主這是要來與她秋後算賬了。


    雖說此次霍令儀歸來的早了些,有些事還來不及安排,不過糊弄一個沒管過家的小丫頭卻也足夠了。


    林氏想到這,心下便又平了幾分。


    她把茶盞捧於手心,青蔥般的指根扣在茶蓋上,麵上仍是素日的閑適模樣,口中是跟著說道:「先前我已遣人去查探過了,連著落了幾日的暴雨,荷花池那地又素來不算平整,世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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