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這話還未說完,便被霍令儀先打斷了話。


    霍令儀仍舊端坐在椅子上,她下頜微抬,一雙桃花目不偏不倚得看著林氏,神色如常,聲音卻又添了幾分清冷:「林側妃莫不是想說雨天路滑,荷花池邊淤泥太甚,令君這才不小心墜入了荷花池?」


    她說到這是稍稍停了一瞬,跟著才又一句:「令君雖然年幼,卻也不是不知世事的小孩子……如今父王歸天,荷花池離他住處又甚遠,他是怎麽會想到去那個地方?可是……他身邊有什麽人攛掇?」


    前世她回來的時候,這樁事已經發生許久,前塵後事探尋不得,她又因為父王的死一直鬱鬱不得,到最後也不過是不了了之。


    如今看來,哪有這麽巧的事?


    令君落水,家中的大夫也恰好歸家不在,若不是今日她特地先去請了李神醫,由得這府中的人再去請大夫,一來一去不知要費多少功夫。


    霍令儀想到這握著茶盞的手便又收緊了幾分。


    林氏聞言是把手中的茶盞扣於一側的茶案上,跟著是抬臉朝霍令儀看去。


    她的目光平和,連帶著聲音也很是溫和:「世子年幼,荷花池那處的風景又好,小孩子想圖個好看的東西,這也是正常的……郡主這‘攛掇’二字委實是嚴重了些。」


    「嚴重?」


    霍令儀眉心緊鎖,聲音也跟著揚了幾分。她的指根仍扣在茶蓋上,茶香四溢,在這屋中緩緩散開……而她看著林氏的麵色卻又跟著沉了幾分:「林側妃,你要知道如今躺在裏頭的是什麽人,他是咱們信王府的世子爺,是下一任的信王!」


    「令君年幼,可他身邊的卻都是咱們府裏百裏挑一送去伺候的。」


    霍令儀說到這是把手中扣著的茶蓋重新蓋在了茶盞上,待掩住了那股子茶香,才又開口說道:「今兒個在他身邊伺候的人是誰?荷花池那處行來走往的又有什麽人?明知道雨天路滑,荷花池那處伺候的李婆子何故不早做安排?」


    「這些……林側妃可都曾細細盤查過了?」


    林氏聽到這話,麵色卻止不住是又一變。


    她一直都知曉霍令儀不是個好性子的主,隻是這麽多年,這還是霍令儀頭回在這樣大庭廣眾之下如此不給她麵子……她扣著茶蓋的手收緊了幾分,紅唇緊咬,麵色也顯露出幾分難堪,連帶著聲音也跟著低了幾分:「這些,我還來不及去調查。」


    「我不管林側妃究竟是來不及、還是覺得沒必要,可有一話今兒個我卻得與你好好說上一回——」


    霍令儀一麵說著話,一麵是把手中的茶盞落在一側的茶案上,她的雙手交握放於膝上,行坐得體、儀態從容,卻是最好的貴女模樣:「祖母和母妃信任你,由得你一個側妃執掌中饋這麽多年,不求你事必親躬,卻也得萬事存心……如今咱們王府這樣的情況,若這上頭的人行事都沒個章法,你又怎麽能盼著底下的人行事穩妥、萬般不出錯?」


    她這話的確是嚴重了。


    林老夫人看著林氏驟然蒼白的麵色,到底是自己的侄女,她的心下還是有幾分不忍的。


    她剛想開口幫林氏說上幾句話……


    霍令儀便已側頭朝林老夫人看去,她一副愁容未加掩飾得露在林老夫人的眼前,就連聲音也跟著帶了幾許擔憂:「祖母,如今父王沒了,咱們這個府裏可就這麽個寶貝疙瘩。天子感恩保留了咱們府中的爵位,可若是連著令君也出了什麽事,您說咱們闔府上下這一幹人等可如何是好?」


    林老夫人聽聞此言,立時就變了臉色。


    是啊,如今安北已經沒了,若是連令君也出了什麽事,那他們府中這個爵位可不得被天子重新收了回去?不行,這絕對不行,過了這麽多年富貴日子,要是這一切都回到原點,讓她再去過以前那樣的苦日子,她可受不住。


    林老夫人想到這,也不顧林氏麵上的難堪,寒著臉與她說道:「你仔細去查,看看究竟是什麽人在攛掇我的乖孫兒,還有那個什麽李婆子也跟著一並罰了……咱們府裏養著他們,可不是讓他們過來糟蹋主子身子的。」


    林氏張了張口,隻是眼看著林老夫人的麵色,卻還是住了嘴——


    她袖下握著帕子的手緊緊攥著,等平了心下這一口氣她才站起身朝人屈膝一禮,口中是跟著應了一句「是」。


    ☆☆☆


    花廳重新歸為靜謐。


    沒過一會,知秋打了簾子走了進來,卻是說世子已經醒了。


    霍令儀聞言忙扶著林老夫人朝正房走去,待瞧見躺在床上的霍令君已經睜開了眼睛,即便小臉仍舊蒼白,可那股子死氣卻已消散,眼中的那股慧黠勁也跟著回來了……她見此,心下這才鬆了口氣。


    林老夫人看了眼霍令君,見他已醒來心下也鬆了一口氣,跟著是朝李神醫問道:「李神醫,我孫兒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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