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自然是應了,她把手中的衣裳放在一旁的繡簍中,跟著才又朝霍令儀看去,卻是又過了一會才開口說道:「你明年也該及笈了,若不是你父王的緣故,等過了及笈你也該嫁給信芳了。」


    霍令儀聽聞這話,倚在許氏懷裏的身子還是有片刻的僵硬……可也不過這起子功夫,她便開了口:「我和他雖是自幼長大,卻也沒定個什麽婚約,何必耽誤人家。」她說話的語調未有什麽異樣,可那雙微微低垂的眼中卻是一片清冷之色。


    許氏未曾察覺到她的不同尋常,聞言也隻是柔聲說道:「你和信芳雖然未曾有過婚約,可咱們兩家素來走得近,這心思卻是早就存了的……」她說到這,手便撐在霍令儀的頭上輕輕揉了一揉,跟著是一句:「何況信芳是個好孩子,早在你父王出殯那會,他就來與我說了……他願意等,等著你除服之後再迎娶你進門。」


    這話——


    霍令儀並不是頭回聽。


    前世柳予安也曾鄭重其事得與她說過,他說他會等她,等到她除服後再娶她。彼時她聽到這話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心情呢?那時她的父王才剛剛歸天不久,正是她這順遂人世裏最灰暗的日子,可因為他的這番話,卻讓她對這個人世又多了幾分希望。


    霍令儀想到這,袖下的手忍不住還是收攏了幾分。


    她曾不止一次得想問一問柳予安,究竟於他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麽?


    她曾那樣信任他,就像相信每天的太陽會從東邊升起一樣……這蒼茫人世,浮沉歲月,她什麽都不信,隻信他柳予安一個人。


    她以為這餘後的這一生,會有他的相伴……可他又是怎麽對她的?新婚之際,她一身大紅婚服坐在喜床之上,帶著滿腔的激動和對未來生活的期待,等著她的夫君出現,等著他來挑起她的紅蓋頭與她共飲一杯合衾酒。


    後來,柳予安出現了——


    他穿著一身大紅婚服負手站在她的身前,溫潤如玉,卻是她從未見過的肅色麵容。


    「夫君……」


    「晏晏,我不能娶你了。」


    窗外夜色已深沉。


    滿天星河透過那覆著牙白色錦紗的窗欞打進屋中。


    「晏晏?」許氏說了許久也未曾聽到霍令儀說話,便又輕輕喚了她一聲,待見她掀起眼簾,許氏才又笑著開了口:「你在想什麽,這麽出神。」她一麵說著話,一麵是看著霍令儀額頭布著的薄汗,便又皺了一雙柳葉眉:「怎麽出了這麽多汗?可是哪裏不舒服?」


    「沒什麽……」


    霍令儀的聲音還有幾分喑啞。


    她搖了搖頭,握著帕子拭了回額頭,卻是又過了一瞬才開口說道:「天太熱了。」


    許氏聞言倒也未再說什麽,這天的確太熱了些,估摸著明兒個又要下雨了,連帶著今兒晚上也跟著悶了不少。她讓知夏去捧一盆涼水進來,親自絞了替人擦拭一回,才又說道:「若是覺得累便早些回去睡吧。」


    自打晏晏回來後,倒喜歡黏著她了,隻要沒事就往錦瑟齋跑……許氏心裏自然歡喜,卻也免不得擔心她的身子。


    霍令儀聞言倒是難得未曾拒絕,她今個兒狀態不對,留在這處也不過是讓母妃擔憂罷了……她想到這便也未說什麽,隻是又陪著許氏說了幾句話便先告退了。


    ☆☆☆


    大觀齋。


    霍令儀等洗漱完便倚坐在臨窗的軟塌上,屋中點著一抹檀木香,隨著這六月的晚間風輕輕晃蕩著,那味道便也沒起初那般濃鬱了。紅玉坐在圓墩上,她低垂著脖頸,手上握著一方帕子替她擦拭著頭發,一麵是柔聲說道:「郡主如今怎麽喜歡起這檀香?您往日最不喜這味道,直說聞著難受。」


    霍令儀聞言握著書冊的手卻是一頓……


    她掀起眼簾朝那案上擺著的蓮花香爐看去,那抹檀香透過那鏤空的蓋子嫋嫋朝半空升起。她往日的確不喜檀香,隻是與那人相處得久了,免不得也添了幾分他的喜好。


    霍令儀想到這便收回了眼重新翻起了手中的冊子,口中卻是跟著問道:「燕京城這幾日可有什麽其餘的消息?」


    其餘的消息?


    紅玉聞言眉心卻是輕輕折了幾分,這燕京城裏說郡主的倒有不少,隻是這些話她早些就已和郡主說過了。至於別的……她細細想了一回,卻也沒打聽到有什麽大事。她手中仍舊握著一方帕子絞著霍令儀的頭發,口中是道:「奴這幾日也未曾打聽到城中有什麽大事。」


    這麽說,那人還未曾顯露於人前?霍令儀麵色未改,翻著書冊的指根卻還是稍稍蜷了幾分……若是那人重新入仕,定然會在燕京城中掀起一波風浪,如今這風平浪靜的卻不知那人究竟要做什麽。


    她這心思剛剛起了幾分,杜若便在簾外輕聲稟道。


    霍令儀見此便合了手中的冊子,她一手撐著眉心輕輕揉著,口中卻是與紅玉說道:「今兒個杜若留夜,你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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