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芷沅姑娘是真被那朱公子放在心上了,興兒握緊了汗津津的拳頭,隨著明心進了屋子。


    阿福聽到聲音,抬眼兒往門口望去。


    她目光純淨,透著純粹的歡喜,興兒心中一痛,不敢與她對視,忙低下了頭,輕聲喚,「姑娘。」規規矩矩給阿福行了個禮。


    「怎麽幾日不見就與我生分了,」阿福招手讓興兒一同坐到羅漢床上。她們自幼一起長大的,年紀差不離,從來就不講什麽主仆規矩,興兒忽然這麽正經倒是讓她有些不適應。


    「府裏規矩大,我怕給姑娘丟麵子,」興兒想起朱公子親見她所說的話,勉強笑了笑,盡力用歡悅的語氣說道,「姑娘嫁了個好人家,我們都很高興呢。」


    一場大火,香如故沒了,大家都不在了,她僥幸逃過一劫,卻不知該何去何從。朱公子為了不讓芷沅傷心,便吩咐她瞞著她。她鼓起勇氣問了一句「香如故的公道何在」,朱公子卻說會為了芷沅追查到底。不管朱公子是為了找給芷沅下毒的凶手,才是順帶給香如故一個公道,她都感激他。所以她會好好的瞞著芷沅的。


    興兒的目光掠過花觚裏纖雅皎潔的白玉蘭,落在穿著茶白衫子的阿福身上。芷沅姑娘被照顧得很精心,就像含苞待放的白玉蘭,柔美嬌嫩,天真而生機勃勃。她也不願破壞這一份生嫩的美好,就讓芷沅以為大家都好好的待在香如故罷。


    她似感歎地說了一句:「朱公子對姑娘真好,我們大家也都放心了。」


    阿福想到了朱公子給她的擁抱,有些羞澀,「大家不要擔心我,我很好的。」阿福說著看了看侍立在旁的明月和明心。


    兩人知機,借口換茶,一同出了門去。


    阿福這才略期待的問:「媽媽可有話要交代我?」她因為意外出來的匆忙,什麽都是一知半解的,也不知道媽媽還有什麽要教她的。


    「媽媽說姑娘要好好伺候朱公子,不要淘氣,趁著受寵,早些生個孩子傍身。」興兒依著徐婆子的口氣給阿福編了幾句話,打開了她帶來的包袱,「這是媽媽給你訂的嫁衣,媽媽說沒能讓你坐著轎子出門虧了你了,這個嫁衣卻是必須送來的。」


    嫁衣底下又是一個一尺見方的長匣子,紅漆的,貼了雙囍字。興兒打開來給阿福看,裏頭是陪送給出門子姑娘的嫁妝。按著徐婆子往日的規矩,除了嫁衣,香如故還會陪送些頭麵首飾和幾十兩的壓箱底銀子,可香如故都燒成了白地,想找一件給芷沅姑娘做念想的都沒有。興兒拿來的這些除了衣裳是李裁縫送來的,剩下都是朱公子聽她說了以後令人添的。


    嫁妝匣子裏頭就是幾樣首飾和幾錠嶄新的雪花銀。阿福往匣子裏逡巡了一圈,眼瞼微顫,垂下頭摸了摸那金線牡丹的華美嫁衣,眼圈兒有些紅,這衣裳果然如媽媽說的漂亮,「煩你轉告媽媽,女兒不能親自與她告別了,媽媽的養育之恩,芷沅記在心中。」


    興兒隻以為阿福是因為感動才是紅了眼眶,笑道:「姑娘好好兒的,媽媽就高興了。」


    阿福緩緩點了點頭,把嫁妝盒子合上了,嫁衣卻舍不得放,仔仔細細地疊了放在身邊,「我明日要穿的。」


    「姐妹們可有話與我說,」阿福期盼地看著興兒。


    「含煙姑娘沒什麽說的,紫嫣姑娘和紫玉姑娘讓姑娘好生保重,其他的姑娘們都讓我給你帶個好兒,」興兒無話可帶,匆匆一語帶過,「那日姑娘們道喜送的禮物,在朱公子接走姑娘的時候,我就都給姑娘送來了。」


    阿福點點頭,「姐妹們安好就好了。」


    興兒聽她前言不搭後語的一句話,心裏一驚,笑道:「姑娘們自然都好,姑娘不必擔心。」


    見阿福神色有些鬱鬱,興兒忙起身告辭,「我出來的太久了,媽媽還等著我回話呢,我這就走了,姑娘保重。」


    阿福腿腳還是無力,便沒有勉強站起來送興兒,她挺直了身子坐著,目送興兒出門。


    興兒走到門口,忍不住回頭看了阿福一眼,明暗交替的光影裏,那美麗纖弱的小姑娘仿佛一株柔韌的蘭,石頭縫裏也能掙紮著開出花兒來。


    兩人視線相對,興兒彎著眼睛笑了笑,世人皆以為瘦馬柔弱可欺,卻不知道她們嚐遍世間百態,練就了愈加堅韌的心。


    燕王還是不放心阿福,她剛見完興兒,他就背著手兒進了阿福的屋子。或者說是兩日前,他自己暫住的屋子。


    男人的住處自然是冷硬些,可自打屋子裏換了一個人來住,燕王就覺得這屋子裏添了幾分金屋藏嬌的香豔。縱然阿福自己坐在榻上,低著頭擺弄嫁衣,沒功夫搭理他,燕王殿下也不覺得生氣,看見擺在羅漢榻上的白玉蘭,他沒話找話地對阿福說,「你這花不錯,擺得好。」


    「那可是明月的功勞,」阿福忙擦了擦眼淚,沒敢立刻就抬起頭看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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