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說的是, 兒子不過是一時說岔了,」燕王笑笑,轉移了話題道, 「這次去江南尋醫, 兒子找到了幾個名醫, 對小兒之疾很有研究, 慧姐兒的病應當能好轉些了。」


    「阿彌陀佛,」賢妃就撥著手上的奇楠木珠子念了一聲佛,「慧姐兒生來命苦,我也不求她能通了心竅, 隻要她能安安穩穩長大就好了。」


    成年皇子不得留宿後宮, 燕王陪賢妃用了膳,又為母妃讀了一卷經書, 看她神態放鬆了,才是從賢妃的景和宮出來。


    剛要出宮, 就遇上了來尋他的乾清宮的太監, 「燕王殿下, 萬歲召您乾清宮覲見。」


    來的是乾清宮大太監石潼的小徒弟石敏,燕王就問了一句,「公公可知道父皇尋我所為何事?」


    那太監就低了頭,輕聲給燕王賣了一個好,「奴婢也不清楚,隻是依稀聽見陛下急召戶部侍郎顧大人。」


    戶部?燕王心念急轉,麵上淡然自若,他對送他出宮的翠珠道:「翠珠姑姑,不用送了。」


    翠珠含笑福了福,目送燕王跟著乾清宮的太監去了,方回宮複命。


    「燕王出宮了?」賢妃已經在佛堂裏念經了,聽著翠珠的稟報,她依然跪著不曾回頭。


    「萬歲召見,王爺去了乾清宮,」翠珠知道不能打攪了賢妃禮佛,輕聲回到。


    賢妃望著畫上手持蓮花的觀音像,輕歎著念了一聲佛。溢兒是什麽心性她還是有把握的,既然都說出要爭的話來了,恐怕不會輕易改變了主意。賢妃一時憂心忡忡,經書都念錯了好幾次。


    ☆☆☆


    再說燕王跟著石敏到了乾清宮,東暖閣外就聽見了皇帝怒斥的聲音。


    燕王收斂心緒,一臉平靜的走進去,就看見跪在地上汗濕重衫的戶部侍郎顧選以及摔在顧選麵前的一本厚厚的折子。


    而皇帝正氣得須發怒張,破口大罵,「鵪鶉嗉裏尋豌豆,鷺鷥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內刳脂油,你到是下得去手!怎麽不把國庫也搬空了?」


    皇帝罵人罵得順溜,燕王聽了有點想笑,但還是麵露關切地,「父皇還請息怒。」


    「燕王你來得正好,那折子你也看看吧,」皇帝背著手踱步,如今天下才太平了幾年?貪官汙吏一茬接一茬,長隆二年的大案難道還不夠這些貪官緊緊皮子?


    「是,」燕王應聲,石敏已機靈地撿起了折子呈給他。


    這折子是皇帝今年剛委派的巡鹽禦史宋昱從浙江遞上來的,乃是揭發鹽運使薛聰與戶部侍郎顧選勾結,收取鹽商賄賂,並貪墨稅銀百萬兩之巨。


    這麽大的罪名顧選自是不能認,口稱冤枉。


    燕王剛看完折子,太子也來了,燕王站得近,從太子身上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酒氣。他略略皺眉,站得離太子遠了些,心裏越發的不服氣,他究竟哪裏比不過太子了?難道就因為太子是長子嫡出,不論賢愚都是正統,而他生母侍女出身,就要甘心俯首?


    「兒臣見過父皇,嗝,」太子話音都帶著酒意,更是控製不住大了個嗝。


    見太子如此懶怠,皇帝臉色就更不好看了,哼了一聲,讓太子看折子。


    太子本來正在與姬妾作樂,忽然被急召,隻來得及換掉了一身脂粉酒氣的衣裳,胡亂灌了碗濃茶就來了,正是酒意上頭的時候,哪裏看得清折子上講的是什麽,但他還知道顧選是自己人,假裝看了幾眼折子,就為顧選求情,「父皇還請息怒,這折子上的罪狀真假難辨,顧大人一向忠勉,這樣的事,是做不出來的。」


    定然是燕王的詭計。太子眯著眼睛看了看袖手而立的燕王,難道是燕王知道了顧選是他的人?


    「做不出?」皇帝看太子不爭氣的樣子就動怒,一把抄起放在禦案上的賬冊劈頭摔了太子和顧選一臉,「且自己看看。」


    那顧選原來還喊冤,待看見一本攤開的賬冊裏,他自己親筆簽的字,頓時渾身的骨頭都像被抽了去,一下子軟了,「臣隻是一時糊塗,陛下饒命。」


    太子被賬冊砸在臉上,酒醒了三分,發現燕王目光冷淡地看著他,忽然打了一個激靈,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心下一橫,顧選不能留。


    燕王在宮裏挑燈夜查賬,阿福和翠眉總算是盼來了晚飯。


    送飯的是個穿著土褐色馬甲容長臉的仆婦,飯食也不用食盒,就是個托盤敞著端來了,一碟肉包子配一碟醃雪裏蕻,一碟醃幹豇豆。


    都被關起來了,吃食簡陋點正是意料之中,肚子餓了也講究不了什麽。阿福先拿了一個包子,還好天氣暖和了,包子還是溫熱的,能聞到蔥花和肉的香氣。


    她先給了翠眉,又拿了一個放在板凳上給阿黃,最後自己拿了一個,正要開吃,阿黃突然一躍而起,撞掉了她手裏的包子。


    「怎麽了?」阿福隻以為阿黃是鬧脾氣了,畢竟人家可是吃肉的狗,讓它吃包子也太委屈了,阿福摸摸阿黃的脖子,「等回去了,我叫人給你煮一大鍋肉可好?現在就委屈你先吃包子了,好歹也是肉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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