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也聽到了屋子傳來的巨響,他隻覺心頭一悸,等不得宋嬤嬤掏鑰匙開鎖,他已用手一把扯掉了門上的銅鎖,推開被扯出一個大洞的門進屋了。


    借著身後宋嬤嬤手裏舉著的燈台裏微弱的光,燕王就看見阿福趴在地上,抬著頭望來,眼睛裏亮晶晶的全是淚珠子。


    小姑娘哭得可憐,卻是沒有發出聲音的,咬著自己的唇,小臉白得似乎透明,燕王隻覺心口似被鋼針紮了一下,鑽心的疼。恍惚夢裏也有過這樣的場景,臉白如紙的徐氏抓著他的手無聲落淚,鼻端嗅到了濃濃的血腥氣,耳邊是錢蘊儀的辯解,「慧姐兒是無心的,她又不懂事,隻是想跟徐氏玩罷了,哪知道徐氏有了身孕呢。」


    跟人玩,就能把別人推下台階?


    慧姐兒是心智不全,卻有的是聰明人。燕王心生怒意,也不知道是受了夢境的影響,還是看到小姑娘摔倒,臉色頓時變了。


    翠眉戰戰兢兢地不敢靠上前去,王爺的表情突然變得好可怕。莫不是聽信了白側妃等人的汙蔑,來對徐夫人興師問罪的吧?


    「王爺,我腿疼,」阿福有些生氣了,她都摔倒了,怎麽還不來抱她!


    燕王恍然,忙俯身抱起了阿福,語氣溫柔,「哪裏疼?」


    「膝蓋,」阿福自覺地把手臂攬在燕王脖子上,幸福地往他寬厚的肩膀靠了上去,眼中猶有淚痕,嘴角卻控製不住心頭的歡喜帶了笑,「手肘也有些疼。」


    翠眉眼睜睜看著在徐夫人猶如帶露梨花的笑顏下,王爺春風化冰山地笑了,聲音說不出的軟和,「不怕啊,回去我給你上藥。」


    「嗯,」阿福點點頭,朱公子要親自給她上藥呢,一會兒寬衣解帶,摸摸蹭蹭,四舍五入也差不多可以算是被吃了吧?


    王爺待徐夫人如此溫柔,可見是沒有受了奸人蒙蔽,翠眉甚是欣慰,忽而記起來一件大事,忙叫住了抱著心頭肉就要走的燕王,「王爺,有人要毒害徐夫人!」


    聽到翠眉的話,燕王臉色一變。


    宋嬤嬤這才知道還有人在靜園裏使手段下毒,她也是眉頭緊鎖,後怕不已,要是人死在了靜園裏,她首當其衝不能免責。


    阿福也記起來那有毒的肉包子了,忙告狀,「多虧了阿黃發現了,不然我和翠眉就把那毒包子吃了,我就見不到你了。」


    她心有餘悸,不由緊緊抱住了燕王,想著一晚上的擔驚受怕,阿福眼淚珠子又落下來了。


    「不哭,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了,」燕王壓下心中震怒,柔聲安慰阿福,慧姐兒之事暫且不論,下毒卻是板上釘釘的有人對阿福出手了。燕王怒發衝冠,往日他還是太仁慈了些。


    翠眉暗中打量燕王神色,不免幸災樂禍起來,敢害徐夫人,真是老壽星上吊,嫌自己命太長了。


    靜園森冷, 出了門被風一吹, 阿福就往燕王的懷裏躲了躲, 跟個怕冷的小貓咪似的,隻差沒鑽進燕王的領子裏去了。


    宋嬤嬤舉著燈,就看著王爺親昵地拍了拍那小侍妾的背, 把人抱得更緊了些。她這輩子的驚詫大概都要在今夜用完了罷, 宋嬤嬤憶起昔日燕王與王妃新婚燕爾, 卻也沒有過這樣的親昵時候。她舉燈引路,「王爺這邊走。」


    庭院中荒草雜亂,幾乎不辨路徑, 阿福是享了福不用再走一回, 翠眉就比較慘, 跟在後麵覺得裙子都要被雜草劃破了。隻有阿黃最歡喜, 見了主人一個勁兒撒歡,不時在草叢裏撲騰一下,蟲鳴就少了一個,然後阿黃就叼著一隻紡織娘出來向主人邀功了。


    靜園太荒廢了, 燕王有些歉疚, 對宋嬤嬤道:「這院子未免太荒涼了,叫人收拾一下吧。」


    「老奴謝過王爺好意, 不過老奴已經習慣了靜園的清淨,覺得如此挺好, 」宋嬤嬤搖頭拒絕了, 並不介意靜園的荒蕪。宋嬤嬤麵相看著蒼老, 卻也同陳嬤嬤一樣原是伺候賢妃的侍女,她嫁過人,守了寡,後來兒子也病死了,心灰意冷就主動避入了靜園,幫燕王守著這園子。


    既然宋嬤嬤不願,燕王也不強求,注意到阿福身上的披風快要滑落了,他還細心地給阿福掖了掖,又用自己身上的披風擋了擋。


    阿福悄悄紅了臉,剛剛朱公子的手滑過她胸口了呢,也不知道朱公子會不會喜歡她現在的尺寸?


    正當她春。心。蕩。漾,忽然那緲緲的歌聲又傳來了,這回聽得清楚了,唱的竟是《我儂詞》,「把一塊泥,撚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們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和,再撚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歌聲幽怨似乎有恨,尤其是唱到「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之時更是陰風颯颯,淒厲如鬼哭。


    阿福聽著打了個寒顫,這真的是人不是鬼麽?


    宋嬤嬤聽見迎麵的來的歌聲,暗道不好,怎麽又發瘋到這裏來了,然已到了院門口,卻是避無可避,再走兩步,就看見昏暗的燈影外,站了個穿著白衣的披發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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