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些羨慕地望著燕王出去的背影,父皇還是偏心,竟然放了燕王回去休息,他卻還得留在這裏。


    醜時剛過,一出門就有森涼的夜風吹起了燕王的袍角,他是白日入宮,穿得單薄,袍角被高台上的風吹得淩亂,澄明的大紅宮燈下,顯得有幾分蕭瑟。


    「王爺留步,」石敏舉著一件披風追了出來,見燕王停住了,忙疾步追上去,「萬歲聽見外頭風大,令奴婢給王爺送一件披風。」


    「勞公公待我向父皇謝恩,」燕王抬抬手。


    石敏留心見燕王容色沉靜,既無半路被攆走的不滿,也無欣喜之色,心裏腹誹了句也難怪燕王平靜,任誰做了半日功,連個苦勞都沒有撈到,賞件披風能有什麽用?最後功勞還不是落到了太子上頭?


    王承恩不等石敏親自動手,自覺接過了那件墨綠妝花蟒龍紋披風為燕王披上。


    燈下,蟒龍紋花團錦簇熠熠生光,乍一看富麗非常,然蟒龍五爪卻非龍,燕王淡淡一笑,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父皇已經在防著他了,今夜顧選之事論理與他並無幹係,卻留他在宮中至夜,又體諒他辛勞不必上朝,看似榮寵,其實卻是防著他插手其中。


    燕王站在乾清宮的高台上,前方太和殿影影瞳瞳如蟄伏巨獸,令人心生向往,他抬腳下了玉階,向著那暗影重重而去,他總有征服這巨獸的一日。


    曹正淳沒想到燕王這回進宮竟然如此之久,他看到有大理寺和翰林院官員也被傳召進宮,至夜不出,就想到燕王恐怕是留宿宮中了。


    這可怎麽辦才好?曹正淳不敢打攪王爺大事,又擔憂徐夫人在靜園受苦,直後悔為什麽沒有想起來去請陳嬤嬤呢?


    如今守在宮門外,真是不上不下了。他猶豫著要不先回府,忽然宮門傳來響動,偏門開了,提著羊角蓮座宮燈的太監送了人出來。


    曹正淳一眼認出燕王,急奔了過去,「王爺。」


    「王府生了何事?」燕王本來心情正好,看見曹正淳在,心裏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王爺,徐夫人出事了,」曹正淳不敢耽擱,三言兩語就把事情交代清楚,剛說完,就見燕王殿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翻身上馬,馬鞭一甩,那馬就撒著四隻蹄子跑遠了。


    看來王爺是真的很對徐夫人上心啊。曹正淳搖頭晃腦,一旁王承恩忽然一拍大腿,「王爺等等奴婢啊!」


    咦咦,曹正淳也反應過來,王爺把他的馬給騎走了!


    燕王一路騎著馬疾馳,不久就到了燕王府前,揚鞭敲門,把滿腹牢騷來開門的門房嚇了一跳,趕緊開了門,燕王就一陣風地進去了。


    怪事,王爺今日怎麽這麽急?門房拍拍心口,王爺那身氣勢,嚇死個人了。


    燕王擔心阿福在靜園中受驚,真的是疾步而行,走得衣裳獵獵生風,不過一刻就到了靜園,他等不及叫人開門,幹脆翻牆而過,跳進了院子中。


    阿福抱著阿黃有點昏昏欲睡,忽然她懷裏的阿黃焦躁地掙紮起來,阿福正疑惑,阿黃已跳下床,撲到了門上汪汪汪叫起來。


    燕王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靜園了,正不知道從哪裏找起阿福,聽見後院傳來的狗叫聲,他心頭一鬆,快步向著聲音來處找了過去。


    宋嬤嬤就住在後院偏房,她被阿黃的吠叫驚動,點了燈開門來看,乍然見到庭院中一個高大人影,第一反應是鬧賊了,正要喊,燕王已開口道:「嬤嬤,是我。」


    「王爺?」宋嬤嬤舉燈照了照,一見果真是燕王,心裏詫異不已,今日關進靜園的就隻有一個徐氏,莫非王爺是為了她來的?


    「我來接今日關進來的徐氏,」燕王心裏急,宋嬤嬤又是小時候伺候過他的老奴,他在宋嬤嬤麵前沒有克製裝著,麵上流露出焦急之色來。


    「王爺請隨老奴來,」難得看見王爺毫不掩飾對一個女子的上心,宋嬤嬤壓下心裏的驚異,回房拿了鑰匙,給燕王領路。


    聽阿黃叫得興奮,阿福也反應過來了,「阿黃,是不是王爺來了?」她努力睜大了眼睛,可是人眼在夜裏怎麽比得上狗眼呢,她隻看得到一團濃重的漆黑。


    汪汪汪,阿黃歡喜地搖著尾巴回應阿福,見她還是坐在床上,阿黃就跑回去咬著阿福的衣角,試圖拉她一起到門口迎接主人。


    「等等,」太黑了她看不見啊,阿福磕磕絆絆摸索著下了床,又被阿黃咬著衣角帶她往門口去,她隻得伸著手找平衡,一腳深一腳淺地跟著阿黃走,忽然眼前一亮,透過窗格,她看見有人舉著燈過來了。


    朱公子來接她了!阿福心花怒放,顧不得別的就向著光處撲去,結果她忘了屋子中間還擺著桌子板凳,一下子撞在凳子上,撲通一聲巨響,連人帶著凳子摔倒了。


    這下子可疼!


    都不用刻意傷心了,阿福還沒有見到燕王就委屈地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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