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要吃西北風了,脾氣還這麽大……」那宅子的女主人伸腳踩在了李氏吐的口水上,沒好色地罵了一句,才把門關上了。


    槿嫿見狀,不由得想起了秀才宴上徐二娘說的話——敢情楊家真的出了事了,不然她舅媽怎會拉下臉到這來借錢。


    印象中,舅舅發達後,舅媽自恃是個有身份的富太太,很少出來的。


    槿嫿見李氏灰頭土臉地往她這邊走來,本想躲開,但李氏已瞧見了她。


    槿嫿尷尬地看著同樣也一臉尷尬的李氏,輕聲喚道:「舅媽。」


    「嗯。」李氏嘟囔地回了一聲,眼神一避,扭頭從她旁邊走過了。


    走了幾步後,李氏似想起了什麽,又折了回來,有些窘迫地開口道:「我聽人說你現在開著店,你男人也中了秀才,日子一定比以前好過了吧!」


    聽李氏的語氣,是想跟她借錢。


    槿嫿別有意味地笑了笑:「是比前兩年好過得多,這人嘛!過日子總有個起起落落,落到極處,就該起了,當然也有起到極處,又落了的。」


    楊家目前的情況怕是跟穆家那時差不多,穆家落魄時舅舅跟舅媽不僅沒有雪中送炭,還落井下石。


    她瞧著眼前的李氏原有幾分同情,可想想她曾對自己做的,心腸不由得又硬了起來。


    李氏折回來,是想和槿嫿借些錢的,但瞅瞅槿嫿的態度,終是拉不下那張臉,又垂頭走了。


    槿嫿看著她淒淒涼涼的背影,想她若再開口,說幾句好話,她還是能借她些錢的。


    從李氏的表現來看,怕是她舅家商船出事的事,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風水輪流轉,各人自掃門前雪。穆家如今日子也不闊綽,就算她不計前嫌,顧念親情,想幫她舅舅一把,也是杯水車薪,頂不了什麽用。


    如此,最好是直接不管……


    ☆☆☆


    玉容膏上市的時間跟美人妝開業的時間一致,都在七月初七——天氣日漸涼爽的七夕節。


    槿嫿和向小湘對新品都寄予厚望,再加上上市前,槿嫿還四處去派送試用品。二人都預計上市後,玉容膏會有十分可觀的銷量。


    槿嫿甚至還在姚氏和穆子訓麵前誇下海口,說明年她就可以再建一個作坊。


    結果……果然做人是不能吹牛吹太大的。


    ——上市後,玉容膏的銷量實是一言難盡。


    大半個月過去了,也沒賣出幾盒。


    上市了,就同沒上市一般。


    槿嫿看著堆在倉庫裏的貨,心裏七上八下的。


    小梅愁眉苦臉。


    向小湘更是每日愁得都睡不著覺。


    他知道槿嫿為了這批貨又是買地又是開作坊又是請工人,那是下了血本的。


    若這批貨賣不出去,穆家血虧,就算槿嫿不找他賠償損失,他也打算砸鍋賣鐵和槿嫿一同承擔虧損。


    西坊裏的人見向小湘研製出的新品,果然沒什麽人買,又都嘲笑了起來。


    「我就說嘛!悶葫蘆哪有什麽真本事。」


    「美人妝的東家不該太抬舉他的。」


    「我跟你們打賭,美人妝撐不過明年。」


    ☆☆☆


    這日一早,一夜未睡的向小湘便往美人妝去了。


    美人妝剛開門,槿嫿和小梅正在擺弄貨架上的商品。


    向小湘頂了雙烏黑的眼進來,瞥見了貨架上擺得齊齊整整的玉容膏,十分無地自容地挪開了眼睛。


    玉容膏是他這麽多年,研製出來的最滿意的作品,是他的驕傲。可賣不出去,這「驕傲」就成了「恥辱」,還有心裏的一根「刺」。


    槿嫿見他來了,連忙招呼道:「向師傅早呀,水還沒煮好,向師傅先坐會,等水開了,我讓小梅給你泡茶。」


    向小湘卻不坐,他覺得他對不起槿嫿,沒臉坐在美人妝的店裏,也沒臉喝槿嫿的茶。


    「向師傅有什麽想說的嗎?」槿嫿看著一臉心事的向小湘道。


    玉容膏賣不出去,槿嫿還對他這麽客氣,更讓向小湘十分難受。


    他嚅了嚅嘴唇,正想說出把作坊停了,他砸鍋賣鐵,給美人妝當夥計,好賠償槿嫿損失的話。


    一個穿著粉衣,一個穿著青衣的女顧客牽著手,有說有笑地走進了美人妝。


    有客人到,向小湘便把要到口的話吞了回去。


    「二位姑娘要點什麽?」小梅到裏間去看水了,槿嫿便親自招待客人。


    那兩位女顧客的穿衣打扮極像是從教坊那邊來的。


    她們打量了店裏一圈,目光停在了那一整排的玉容膏上。


    「玉容膏就是你們美人妝的?」粉衣姑娘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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