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牆那邊突然傳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不知是哪個宮裏的宮人,想來是逮著空閑的功夫出來透個氣說說話。


    那先前說話的人又道:「你知道什麽啊,他不知禮數,咱們也不知道嗎?主子就得有主子的樣子,搶著下人的活做成什麽體統。果然是越女生的,賤地長大的,就是上不了台麵。」


    「你小聲些,萬一被人聽到……」


    「怕什麽,他和咱們一樣,原不過是梅府的仆從,比咱們金貴不到哪裏去……」


    梅青曉死死咬著唇,心疼不已。宮裏的宮人背後都敢這麽議論阿慎,可見他何等被人輕視。若不是怕被人看出端倪,她真想衝過去教訓那二人一番。


    虞氏摳著自己的掌心,神情尷尬。


    那兩人還不知死活,開始議論梅青曉的身世,隻聽得那人又道:「聽說那梅家的大姑娘身世存疑,隻怕不是梅家嫡親的姑娘。怪不得壽王會求娶,還真是什麽鍋配什麽蓋……」


    「梅大姑娘真不是梅家的親生女嗎?」


    「應該不是的,我聽說好像是以前梅家那個早逝的小姐在外頭生的……你說說這些個世家大戶,不知有多少見不得光的事情藏著掖著,指不定還不如咱們幹淨……」


    葉訇突然氣勢大變,沉著一張臉慢慢朝宮牆那邊走去。隻聽到一聲淒慘的尖叫聲,緊接著什麽東西撞牆後落地的悶響。


    虞氏臉一變,急忙趕過去,梅青曉自是跟上。


    牆的那邊,一個年輕的太監倒在地上,捂著肚子弓成蝦米般不敢喊痛。另一個年輕的宮女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拚命磕頭。


    「殿下饒命……饒命啊……」


    「饒命?你們剛才不是說本王低賤,和你們一樣是下人。本王既是下人,如何能要你們的命,你又為何要求饒?」


    那宮女抖得像篩糠般,指著地上的太監,「奴婢什麽都沒有說,是鬆公公他拉著奴婢說話的……奴婢沒有不敬殿下,求殿下開恩……」


    那倒在地上的太監掙紮著,翻身跪著不停磕頭。磕得額頭開始滲血。血糊著泥,看著很是瘮人。


    虞氏不忍,別過臉去。


    梅青曉心疼到揪起,這些亂嚼舌根的人,實在是應該好好教訓一番。然而阿慎根基太淺,要是多了一個性情暴虐的名聲,隻怕更加艱難。


    她身形才一動,即被虞氏拉住。


    虞氏不讚同地搖頭,「這些宮人太不像話,你別替他們求情。」


    「母親,要是出了什麽事,到底不太好。」她朝著葉訇,聲音清脆,「壽王殿下,他們二人是無心之言,你要是與他們一般計較難免失了身份。」


    「殿下饒命,奴才什麽都沒有說,奴才誇您體恤下人……一應服侍不假他人之手……」那太監狡辯著,頭還磕個不停。


    梅青曉雙手握拳,這些宮裏的人,一個個都活成了精。明明是背後說主子的壞話,到了他們的嘴裏,反倒成了好話。


    阿慎若真要計較,指不定還落一個性情暴虐的名聲。


    「你是哪個宮裏的?」葉訇冷冷問道。


    那太監抬頭,額頭的血混著泥流了一臉,看上去著實恐怖,「奴才是常美人宮裏的。」


    常這個姓,讓梅青曉想起一個人。


    看著聞訊迤邐而來的宮裝美人,她心道還真是趕巧。果真是她猜想的那個人,前世裏害得兄長斷送前程的常芳菲。


    一段時日不見,常芳菲已是陛下的女人。珠釵環佩,衣香雲鬢。一個小小的美人都有這般排場,顯然聖寵正濃。


    再是品階低的美人,虞氏和梅青曉也要行禮。


    常芳菲笑了一下,「壽王殿下好氣勢,衝冠一怒為紅顏。隻可惜我瞧著梅大姑娘似乎並不感激,反倒有些避之不及。」


    葉訇眸光微沉,緊抿著唇。


    梅青曉心知常芳菲在挑撥離間,故意讓葉訇不喜自己。心下隻覺好笑,她和阿慎豈是能被人離間的。


    「娘娘不知約束下人,反倒有閑心管別人的事情。方才娘娘宮裏的這個奴才竟然議論殿下的出身,真是好大的膽子。」


    常芳菲扶了一下發髻上的金簪,問那太監,「小鬆子,可有此事?」


    「娘娘,奴才冤枉啊……奴才誇殿下來著,感慨了一下外麵的傳言……哪裏知道殿下突然衝過來……」


    「你們聽聽,小鬆子就是嘴長了些,說話還是很有分寸的。」常芳菲理了一下衣衫,頗有深意地看向梅青曉。


    梅青曉心下失笑,常芳菲又是扶簪子又是理衣裙的,莫不是在向自己炫耀如今的風光。一個小小的美人,能風光到幾時。


    葉訇冷冷出聲,「他撒謊。」


    常芳菲道:「殿下,您身份尊貴,可沒能和小鬆子一般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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