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張氏正坐在房裏誇女兒,說她是姐妹中最會看書的人,家裏沒有男孫,唯有玉珠是可以和表兄們談書論文的人,又擔心:“你出五個試題,不理你可怎麽下台?”


    玉珠才撇嘴,見丫頭接進一包子東西來,外麵包的很整齊好看,說是表公子們的見麵禮兒。


    張氏喜盈盈讓她放到手邊,邊打開邊喜不自勝:“這京裏出來的小爺就是不一般,你看公中自帶有的見麵禮兒,又單獨給你們姐妹帶上一份了,對了,”問那收東西的丫頭:“大姑娘和四姑娘都有?”


    “這還用問,自然都有。”玉珠也動了興致,過來道:“看看帶的什麽?”


    張氏覺得手下東西硬邦邦沉甸甸,就先不開油紙,笑問:“你想要什麽?”玉珠端詳那包的方正模樣,道:“筆墨紙硯,”


    不是文房四寶不會有這麽的沉。


    打開來,張氏和玉珠怔住。


    裏麵是四四方方一塊凍肉,然後稀奇古怪的食材,用一張做菜的方子裹住,從外麵看上去,凍肉的棱角和硯台很相似。


    張氏愣了愣,還是喜歡起來:“一定是不常見的東西,表兄們帶來給你嚐個新鮮。”玉珠握住那做菜方子冷笑:“母親且慢喜歡,讓我念給你聽聽。”就往下念:“燒鹿尾,灸鹿肉……”張氏迷糊地問:“這是什麽?”


    “人家變本加厲上來,要看我會不會洗手做羹湯!”玉珠說著就要摔那方子,想想又停下來,在眼前過一下,轉怒為喜:“這是誰寫的字,這字倒是清俊的很,沒有幾年的苦功是寫不來的。”


    張氏鬆口氣:“你喜歡就好,不過,”又提半口氣上來:“這麽著考人,也太……”過份,說不出口;家裏都恨不能把五個客人當成小祖宗供著。說離譜,天子腳下出來的小爺還會離譜?


    可這事情,是一件接一件的很是離譜。


    不過玉珠繼表兄們進門後,終於發自內心的喜歡。


    “這字我收了,菜麽,誰有功夫去做。”玉珠走去書案研究那字。過上一會兒,張氏神秘地跟過來,柔和地叫道:“玉珠,我的好孩子,你還沒有看出來?”


    “看出來了,這字是先習的顏,再習的柳,還有幾分王右軍的筆力,”


    張氏啼笑皆非:“我說的是這件事,你又書呆了,快放下聽我說。”


    玉珠就放下來,仰著臉笑:“聽你說什麽!母親認得出這寫字的人?”


    “我又不呆,不認得它。我要對你說,你就沒看出來表公子們人物俊秀,”


    玉珠心不在蔫:“嗯,”


    “還聰明過人,”


    “哦,”


    “不像是一而再,再而三開這種玩笑的人是不是?”張氏笑嘻嘻:“我的好女兒,他們真的是來配姻緣的!”不是來搗蛋的。


    玉珠這下子徹底驚醒,驚得人站起來:“啊!”但是又見到手中的字龍飛鳳舞,又慢慢的紅了麵頰。


    ……。


    掌珠的房裏,邵氏和掌珠也對著一堆的食材低聲談論。


    “他們一試再試,是來真格要訂親事。”


    掌珠撇嘴笑:“先是看針指,這又來看廚藝!”


    “可你一樣是不會啊?”邵氏為難。


    掌珠倒不怕,胸有成竹地道:“我不會沒什麽,反正侯府裏也不要我下廚房。我一開始擔心的就是他們隻是來看祖母,祖母多年與他們不走動,雖是長輩也不能左右他們。他們又都年青,縱然中他們的意,他們不能當家這親事也不能算。現在既然是真的有意,”


    眯起的眼睛亮如深夜貓眼,掌珠慢吞吞地道:“那我也不必再幹坐著看著。”


    “你有什麽主意?”邵氏一向以掌珠為主心骨,此時還是她的主見人。


    掌珠但笑不語。


    ……


    寶珠在房裏幾乎沒岔過氣去,把手中一碗熱茶對著那塊肉潑上去,再對不明就裏的紅花道:“我這就燒好了,搬去給他們吧。”


    衛氏忍住笑,勸道:“好姑娘,你先消消氣,我們把肉先收著,指不定老太太就讓燒出來待客,”


    “我手疼,縫衣裳累到。”寶珠嘴上可以掛好幾個油瓶。


    衛氏是硬擠出來的想法:“也許人家這是真的相媳婦?”


    寶珠冷笑:“哼哼!”


    紅花和衛氏正不知如何勸時,外麵有人解圍:“老太太讓四姑娘去。”主仆就過來,因為寶珠生氣磨蹭,進來時住得稍遠的邵氏張氏都在座。


    討債鬼表兄們自然也在,寶珠正眼也不看他們一眼,弄得很想道謝的鍾引沛大為奇怪,他尋思他沒有得罪四表妹才對。


    安老太太笑容滿麵,自從家裏來了客人她這個表情成了常用的。


    “馮家的來人問我,說京裏來了客人,他們家要招待,又問我是什麽客人,我告訴了來人,馮老爺子聽說後,就在家裏生氣,說這樣貴重的客,怎麽不告訴他也來見見。馮二奶奶拗不過他,又怕他氣中冰天雪地裏出來閃到風不好,就來問我拿主意。又有鄰居們也來問,都要來見見。我想就這樣吧,家裏擺一天酒,請人來賞一天梅花,可憐咱們娘兒們過日子,怕人說閑話,平時小戲班子也很少叫進來聽,再叫兩班小戲,一台給女眷聽,一台讓表公子們招待來的男人們聽,餘家也要請,城裏各家都要請,你們說好不好?”


    邵氏張氏都說好,流露出喜歡熱鬧。古代守寡的人清靜為主,不與外界通來往,冷冷清清過一生的人居多。邵氏張氏也這樣過上十數年,平時過年過節和別人家的熱鬧比起來,一屋子全是女人,是差得很多。


    她們都笑說願意,又問老太太在家裏的哪一處請客。安老太太說在香蘭苑,邵氏和張氏都覺得奇怪,那裏雜草叢生,怎麽能請客?


    但一向老太太說一不二,邵氏張氏也就沒有反對。


    寶珠更無意見,她早早就出來。讓衛氏看著人,帶著紅花守在祖母長廊的拐角。表兄們在後麵出來,從長廊往廂房裏去。


    見拐角處,四表妹寒著小臉兒站出來,狠狠地道:“見麵禮!見麵禮兒,怎麽不給見麵禮兒!”


    說過揚長而去。


    反正沒想嫁他們,寶珠不允許他們拿一堆勞煩人的食材來打發自己。


    表兄們麵麵相覷,還沒有明白過來時,忠心護主的小丫頭紅花在後麵小聲解釋姑娘的話:“不是說了有見麵禮兒,難道拿那塊肉當給姑娘的見麵禮兒不成,這也太……。”


    見自家姑娘走遠,紅花陪個笑容,匆匆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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