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訓才要翻臉:“你說什麽!”在他的身後湧出十幾個舉子,都帶著嘻嘻哈哈的笑容,見外麵圍的人多不好出去,就裹成一團的往外麵擠,嚷著,“讓讓,中了中了的,我們找地方喝酒去。”


    旁邊又有人認得他們,就起哄:“中了多少名,請我們不請?”那中的人滿麵油光——三月的天氣正是穿春衫的好季節,但是在這樣的人堆裏好似呆在火爐中——又趾高氣揚,讓人掃一眼過來,就能在同伴中認得他。


    看樣子也不缺錢,缺錢的人今天能中的話,就是當棉襖估計他也得大方,他正狂揮著手:“走,趙爺請你們喝酒,凡是去的人都有酒喝。”


    “走嘞,趙五爺中了八十七名,都跟著喝酒去!”人堆裏有人起哄,跟去的人忽拉出來一片。中的人固然雖然需要同喜,而不中的人也一樣想借酒澆愁。


    馮堯倫本來橫眉怒目正要對袁訓說話,也沒有擋住別人去路。但冷不防的,他身後也有人想喝酒擠上來,把他直對袁訓撞過去。


    袁訓肯定不接住他,就是接,那十幾個人的力氣非同一般,他也不想逞這個強。就忙往後麵躲,後麵卻也有人擠過來。


    他素來機靈,才能在正月十五的時候護住寶珠無恙。就看準了牆根的方向,用足了力氣在人堆裏躥出去。


    馮四少的話才到嘴邊,眼睛一晃,再看袁訓的人已經混入人堆裏。他隨後就追。


    阮梁明見到不妙,大叫:“別擠,”他手中有兩匹馬,又怕驚馬亂奔踩到人,牽著馬往牆根兒處避。


    這個時候不亂的人也跟著亂了。等到馮家四少再次見到袁訓時,見他已經到牆根那裏。袁訓是沒有什麽,衣裳也是整齊的。但馮四少就狼狽了,他標準的是個文弱人,衣裳早亂了,扣子也扯下來一塊。但再狼狽,也擋不住他前去和袁訓理論的心思。


    冤家路窄又遇到,馮四少再次到了袁訓麵前。


    這個地方好,側邊有大柱子擋住,又有一排酒缸或是醃菜缸,不容易讓擠得動,是個天然的屏障。袁訓和馮四少在缸後麵會麵,兩個人都目光炯炯,帶著互不服輸。


    “竊珠賊!”馮家四少從牙縫裏又擠出一句,絲毫不管自己此時樣子並不太好看,額頭上無端多出來一塊灰。


    他還是這三個字。而這三個字,確切的指向袁訓。


    袁訓想裝聽不到也不行,這個說話的人麵對的是自己,麵前隻有自己一個人在。


    袁訓火了,心想理理你的衣裳吧,你倒還有心思罵我?


    見此時亂勁兒沒過,也就不去核實名次是不是像那人說的那樣,先和這個人吵一架再說。他瞪足眼睛:“寶珠是我的!”


    旋即又有薄薄的冷笑譏誚而出:“與你有什麽相幹!”袁訓想真是奇怪,一個兩個的都來罵我是竊珠賊,寶珠是我的,我明媒正娶的,你們是不長眼睛還是不長耳朵?


    看不到的,就去聽聽。


    聽不到的,就用眼睛看清楚。


    寶珠光明正大是我的!


    正大光明的知道嗎?


    馮四少則更加的來火,他素來是個憨厚斯文過於木訥的外表。可事涉到寶珠,馮堯倫認為自己有理由生氣。


    因為他的打小兒憨厚,他臉上就表現不出袁訓的譏誚。當一個人把輕蔑表現出好幾種表情,也是一種能耐吧。


    這個人,就是此時的袁訓。


    馮四少有的,是肝火上升後的怒容滿麵。


    他胸脯起伏著,先是微微的,帶著還想壓抑下去,再就越起伏越大,劇烈中怒吼道:“是我先求的親!”


    “那又怎麽樣?”袁訓大刺刺抱臂,心想一看這就是不會和人生氣的人,還敢妄想來氣你家小爺我。你先向寶珠求親的是嗎?這個我知道啊。


    又不是不知道。


    袁訓反而放輕鬆,你越生氣我越沒事人般。想想他是應該生氣的,寶珠不是他的,他想著得不到;我收入房中,他想著看也看不到,怪可憐的不是嗎?


    而想想小袁我應該是得意的,寶珠是抱在懷裏嬌滴滴的。


    他就更加的得意起來。


    一缸之外的地界不管怎麽舉人們怎麽亂,這裏空間卻大,足夠兩個理論的人耍得開。小袁不但能悠閑抱臂,還能點著腳尖給馮四少看。他輕點著,慢慢悠悠:“啊,你求過親是嗎?”


    那語氣輕飄飄的,好似在說一隻蒼蠅,再或者是一隻臭蟲。


    如果讓袁訓來選,他認為臭蟲更合適來比馮家四少。


    馮家四少怒火滿腔,轉瞬眸子就紅了,如果再能磨個牙,就好似要撕了袁訓一般。


    而袁訓見到他這個樣子,一麵得瑟,一麵心裏也發毛。寶珠好似他的命一般,這個人是不是瘋了?擺出這像他更在乎寶珠,得不到就要來和我拚命。


    說回來,拚命你怎麽不早點兒拚。


    隨即袁訓歎了口氣,他正在拚呢。他在考場上和我拚上了,而我算中了一暗箭。竟然與這個瘋子同一名次。


    好吧好吧,還有殿試不是嗎?


    袁訓看似不氣的模樣,其實心裏也是氣的。他的氣不像馮四少淚眼汪汪,袁訓是越生氣,越擺出我不氣,他下巴對天鼻子對天俊臉也早對著天,繼續地想,氣死你氣死你,氣死了你看還有誰能和我並列一處?


    小袁對並列的酸意發泄在這裏。


    “寶珠是為著給你相看,安祖母才拒絕的我!就為的,給!你!相!看!”馮四少氣急敗壞。安家拒絕他,馮四少雖然遺憾,卻還過得去;後來又聽說安家拒絕餘伯南——小城的才子一流;馮四少心中安慰。


    要相不中,就全相不中,也免得相中一個,另一個臉上無光。


    他心中戀戀不舍的,雖然成過親,也還記掛著寶珠到了許親的年紀,寶珠可找誰呢?然後他母親馮二奶奶為馮家姑娘們親事進京,馮四少照顧祖父,是後來才進的京,恰好能趕上掌珠成親。


    這一去,了不得。


    寶珠……你成過親了!


    馮四少再一打聽,由寶珠定親揣摩到寶珠成親,他再木訥也能明白。因為袁訓等人去安家過年,安家請來本城的少年們陪伴他們,馮四少是見過袁訓的。


    這樣一想,袁訓是上門去相看,不是純屬過年。


    他難免的就聯想到安祖母在袁訓等人上門前,拒絕的兩門親事。一個姓馮,是他本人。另一個是姓餘,是餘伯南。


    千絲萬縷都指住一件事,安家祖母留下寶珠三姐妹,為的是給京裏來的人好相看。


    馮家四少火死了,一旦弄明白就沒有睡好幾夜覺。他本就出自書香門第,科考是他必經之路。那麽就比一比吧,看看這個竊珠賊有什麽能耐,能讓寶珠等著,由著他相看?


    袁訓有太子找來的諸多書卷,一邊當差一邊看書,一邊和寶珠玩耍,一邊還要照管安家韓世拓等諸事。


    馮四少是一門心思,苦苦的讀書,中舉是他的重要事情,他的家人也不會讓他做別的雜事情。今天結果出來,竟然讓他和袁訓齊頭並進,排在一個名次上。


    馮家四少從看到榜單,就激動得想要落淚。什麽太子府上,什麽比我英俊……你不過如此。


    和我一般,不相上下。


    他才得意的擠出來,就見到那惹眼的人,寶珠女婿出現在麵前。馮四少想也不想,幾乎是衝口而出:“竊珠賊!”


    馮四少和餘伯南同時選定這個稱呼,是都認為他們和寶珠青梅竹馬,認識在先,這姓袁的是偷了原本屬於我的寶珠。


    兩個人在寶珠成親後,都不止一次想過。如果沒有袁訓,那寶珠將會是我的……


    在這一點認識上,馮四少更為深刻。因為是他先求的親,是他在先的。


    此時見到,不必客氣。再客氣……。就讓對方那臉揚著朝天給氣死過去。


    馮四少劈頭蓋臉的大罵起來,和周圍嘈雜的嗓音混雜一處,倒不顯得夾生。


    “你憑什麽一出來就聘寶珠,仗勢欺人!花言巧語!巧言令色!坑蒙拐騙!三寸不爛之舌,你巧舌如簧……”


    袁訓硬生生讓他罵呆住。


    娘的!你就這麽的恨我?寶珠是我家的,作什麽你要生氣?


    但見馮四少罵得他眼珠子更泛紅色,淚花花盈在眼角邊。袁訓還是一頭霧水。不對吧,你為了我娶我媳婦罵我……


    我娶我媳婦……值得你罵?袁訓心想,我又沒娶你媳婦。


    小袁不是不能提拳揍他,以馮四少的文人體質,一拳也就倒了。可是他一個是看馮四少雖大罵,卻一副可憐模樣。一個就是他罵得越凶,袁訓忽然生出得意之感。


    這麽多人喜歡寶珠?雖然其實一共就出來兩個。


    不過呢,這一個兩個的卻全是大好少年,從餘伯南到馮四少,都算是端正少年,又苦攻書籍。餘伯南能為了寶珠幹冒風險去跳牆,險些把名譽敗壞的同時,也意味著他有多想得到寶珠。


    有時候不惜一切的想得到,可以算是深愛的一種。


    有時候不顧一切的想得到,隻能算是個想占有。


    馮四少呢,又在此時指住袁訓大罵,口口聲聲竊珠賊。


    袁訓聰明過人一眼看穿他得不到的難過,自然願意把自己此時的快樂,建立在馮四少的痛苦之上。


    他就愈發地得意洋洋。


    馮四少快要跳腳。


    小袁則麵有微笑,似乎讓他罵得很是舒服,很是享受。


    一旁卻有人不答應。


    哄亂的人散得差不多,而馮四少的罵聲也嘶啞著小下來。起初罵人嗓音太大,又不是習慣罵人的人,這嗓子就力氣不濟跟不上。


    但尋來的阮梁明還是能聽清楚。阮梁明牽著兩匹馬,在缸外麵大翻白眼兒:“哎,一女百家求好不好,這是應當的!哎,你以後有女兒,難道衝著青梅竹馬就肯許親?衝著頭一個來求親的就肯答應?”


    “噗!”再就看到袁訓的模樣,阮梁明這抱不平就打不起來,改成失笑一大聲。他哈哈放聲:“小袁,人家在罵你,你這是什麽表情?”


    他這才看到袁訓抱著手臂,晃著腳尖,那臉上浮動笑容,滿麵的得意,滿麵的傲氣,滿麵的斜睨。


    好似麵前那罵聲是段空氣。


    “哈哈哈哈……”阮梁明迅速同情馮家四少起來,你還沒讓他氣死,算你小子命大!


    換成任何一個人,得不到前來掂酸還遇到對方是這個模樣,醫生接下來的生意可就興隆。


    馮家四少也氣得的確不行了,見又來上一個,而阮梁明又大笑特笑。雖然小侯爺正轉而在同情他,馮家四少又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要他同情。馮四少跺跺腳,啞著嗓子甩下一句:“殿試上再比!”


    拂袖而去。


    阮梁明更是大笑:“哈哈,他罵你半天,怎麽他還這麽氣盛?”袁訓這才放下手臂,撣撣衣上不存在的灰塵,像撣走的是馮家四少,慢條斯理,故作不生氣地道:“他得不到,氣也應該。但是氣得吃藥,我可不付錢。”


    他說得輕巧,也一直以為自己並不生氣,自己氣別人就行了。但手一放下來,心裏的火氣騰騰往上躥,也是氣的不輕。


    阮梁明和他重新去看榜,見果然,他和馮家四少並列春闈第五,那些說閑話的人並沒有說錯。當下阮梁明說恭喜,說回家去把備好的賀喜東西送過來,再去知會各家親戚,中午在袁家吃高升酒。


    袁訓就同他分開,回自己家讓寶珠預備酒宴。


    ……


    三月的輕風,細細裁剪著人的心情。微起的雨絲中,一雙燕子歸巢而去。今天放榜日,街頭巷尾都在津津樂道談論,而酒樓上早就有呼三吆四的祝酒聲。


    三四枝夭桃從僻靜處生出,仿佛在打探這人間的熱鬧為著何來?


    袁訓的心,也很快把馮堯倫撇下來,轉成小別勝新婚。


    他出京近半個月,半個月寶珠可想不想我?又加上剛回來就看到自己高中春闈,怎能不讓他的心情如雨中碧桃,一個接一個地吐出花苞兒來。


    見家門在即,袁訓更輕快的似要從馬上飛起。出門兒在外,就算別人招待的好,也是感覺吃不好睡不好的,同家裏相比,是相差許多。更何況他們有時候辦事情,大多是不知會當地官員,更別說會有人招待他們。


    “溜魚片,瓦塊魚,幹脆來個一魚四吃,再讓寶珠親手燉個大蹄膀,”袁訓吸溜下口水,想入非非:讓寶珠給我換衣服,讓寶珠給我洗臉,讓寶珠給我……然後就見到一個人從家裏走出來。


    這個人是順伯。順伯樂顛顛,手舞足蹈地走出來:“小爺,你中了,你高中了!”秋闈是地方性的考試,春闈卻是各地秋闈考出來的人匯集京中而考的試。從秋闈一甲第十九名,再到春闈的第五名,袁訓算得上是高中。


    袁訓中了,最開心的莫過於他的家人,包括有他的母親,他的寶珠,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順伯和忠婆。


    順伯搖擺著身子,喜歡得路也走不穩。袁訓滿麵笑容,下馬把馬韁交給順伯,隨口道:“誰是頭一個來恭喜的?”門旁邊還有兩匹馬,看得出來家裏有客人。


    還必定是男客人。


    北人騎馬,南人乘船。北方的官道上時常能見到騎馬的婦人,但袁訓往來的人家,卻沒有騎馬拜客,又帶著個丫頭還騎馬的婦人。


    他就滿心裏喜悅的猜測,來的應該是親戚和知己家。


    才說到這裏,見門房內的小客廳內——這是設下來給跟著主人來的隨從們坐的——走出一個人。這個人見到袁訓回來,就行了個禮,垂手說了句恭喜袁爺。


    袁訓見到他後,饒是受了個禮。那滿口中甜津津的尋寶珠做菜吃的口水,就變成又苦又澀,好似寶珠給他上的將是一盤子苦黃蓮。


    對方是道喜的,袁訓還不能甩臉色。對方是個仆人,袁訓還必須擺出為尊者的氣度。其實他的心裏第二波子火,接上心頭沒有完全熄滅的馮四少那把子火,正騰騰的起來。


    他見到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是餘伯南在京裏的小廝。


    那不用問了,正在家裏當客人的也不是別人,就是餘伯南。


    今天是什麽日子?情敵一個接一個的出來。


    袁訓就不等順伯再告訴自己,直接道:“順伯賞他。”說到底,人家是道喜的。


    順伯還是樂得不能自持,太開心了,這精氣神兒就足,他提著嗓門兒,吆喝似的高聲回:“好嘞,小爺高中,有賞啊!”


    一麵把馬牽進去,一麵對餘家的小子道:“跟我去拿賞錢。”


    袁家是寶珠當家,寶珠是個大帳房兼總管家,又是主婦。


    可賞錢,卻不是由寶珠這裏拿。寶珠隻學著料理的是田產,田產上收息過來,把一年該使用的各項銀兩分開,有一份兒交給忠婆。來個人跟個仆人的,賞錢忠婆那裏也能出。


    寶珠手中,自然也有。但她今天注定招待客人要忙,順伯就帶著餘家的小子再去見忠婆,這“再見”的話,是指餘伯南帶著小子來賀喜,袁夫人喜歡,已經賞過一回。


    他們走在前麵,袁訓是“氣定神閑”,“中舉後開心無比”,“不慌不忙”地落在他們後麵。等見不到他們時——走的兩條路,有樹擋住,袁訓拔腿就跑,他的寶珠正和那窺視珠子的人在一起,他不跑快點兒過去可怎麽行?


    寶珠會人的小客廳,自然又不是門房旁的這個。


    袁訓一氣跑過去,眼尖地看到紅花在一個廳外坐著,也是一臉的喜滋滋,為她的姑爺高中而喜歡。


    袁訓就停下來,重新氣定神閑,不當一回事兒的過去。


    “爺回來了!”紅花樂的也是嚷。


    寶珠就轉出來,一轉出來,寶珠就是喜不自勝,兩隻手兒張著,又要去摸衣邊兒,又覺得換個地方放更好。


    身子是又要奔過去,又怕這不合適。畢竟還有客人在。


    而那個客人恰好走出來。


    餘伯南在出來以前,告訴自己要笑,不就是笑一笑,這沒有什麽難的。笑完了再恭喜他,恭喜完了就坐他們家喝酒,今天你高中,總不帶攆客人的吧?


    喝完了酒,下次再來。從此和寶珠就一直走動,一直走動……。這裏麵包含著餘公子膈應人氣死人的想法,但餘公子就是不說。


    你偷走我的寶珠,我看兩眼你奈我何?


    餘伯南就笑得陽光燦爛的出來:“嗬嗬嗬……”


    前麵站著嫣然若花的寶珠,喜悅思念愛戀輪番在麵上轉著。後麵跟著個情敵,在那裏“嗬嗬嗬嗬……”


    袁訓怎麽看怎麽別扭,心想這麽不般配,你怎麽還好意思站出來的?看我的寶珠,多展樣多大方多麽的……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


    袁訓把洛神賦也用上去。


    再看姓餘的你,仿佛兮若呆瓜之蠢蛋,飄飄兮若無賴市井郎。袁訓想怎麽不去門後麵蹲著,那裏倒是合適你。


    這真是很想滿懷纏綿的見寶珠,卻讓兩個呆瓜打得粉碎。袁訓就板著個臉過去,看上去他不像高中,而是像沒中似的。


    來到,打橫用手臂把寶珠一摟,就摟到身後。身後,寶珠擰了上來:“嘻嘻,你回來了。”


    溫熱的身子毫不顧忌有外人餘伯南在,貼到袁訓身上。


    寶珠滿滿的思念,讓當丈夫的這一摟,肌膚相接後,按捺不下的爆發出來。好在她是個古代閨秀,好在她是矜持的人,還沒有更多的親密舉動出來。


    就隻躲在袁訓後麵親熱一下,以解解寶珠的相思苦。


    而那一句“嘻嘻”,就純屬討好。


    餘伯南上門來賀喜,寶珠接待他毫無芥蒂。可表凶和餘伯南同時存在,寶珠本能的又要看表凶臉色。


    想這個人都中了,還繃著臉過來。難道是和寶珠生氣不成?這自然不可能。寶珠每一回因餘伯南而看過袁訓臉色,就要重新把正心思,寶珠沒有錯不是嗎?


    和寶珠生氣為何來?


    既然不可能,那就是見到餘伯南在這裏,表凶他又把舊事想起來。寶珠忙安撫他:“嘻嘻,”這嬌柔的嗓音討好而又求告,意思你千萬不要在這裏對寶珠發脾氣才好啊。


    她在袁訓背後,就沒看到袁訓本能的反手撫她一下,有怕她撲上來摔倒的意思,也有眷戀渴望接觸的悸動。


    笑容,不由自主的就這麽出了來,讓麵前的餘伯南幹瞪著眼,打心眼裏尋思這姓袁的真不害躁,有客人在,我這麽大個客人在你麵前,你看到沒?


    餘公子我個頭兒也不錯呢,雖然沒有你高。


    餘伯南火冒三丈,就故意拱拱手,剛才已經哄過自己,滿麵笑容才是客。就把個笑容再打得濃濃的,笑聲大大的:“哈,袁兄,恭喜你高中,小弟我特地來賀喜。”


    袁兄?


    袁訓白眼兒納悶。這小子不稱呼我已經許久。有時候他往太子府上找董仲現阮梁明,見到袁訓是能避就避,不能避就苦巴巴的一笑,好似見到袁訓餘伯南就成了一苦瓜。


    袁訓也認為餘伯南就是一苦瓜,可他又要尋思,這個人重新又下禮,這是來者不善啊。


    就還禮,探問道:“你中在多少名?”袁訓心想這個人要不是中的比我高,估計打死他也不肯再稱呼我。


    但是他看過榜單,不過他隻看了前十名,十名以內絕對沒有餘伯南。


    這就怪了,這個人要是不中,而又肯稱呼自己,那就隻有一個解釋。他想和我走動,就能以後經常的上門來看寶珠。


    餘伯南也隻能有這樣的心思,袁訓也就一猜必中。


    當下聽餘伯南回:“小弟我中在第三十四名,”袁訓的腦海中迅速出現一長幅的畫麵,跳躍的非常快,遠遠的去了天馬行空之處。


    這些畫麵有餘伯南中殿試,餘伯南得官,餘伯南趁自己在家和不在家的時候,往家裏來……


    這小子是想留在京裏當官,和我這一生是打不完的擂台。


    袁凶很想吹胡子瞪眼,可今天他是高中,瞪眼睛像是不對。


    表凶豈是好惹的,袁訓不轉眼珠子就有主意。心想你就中吧,中過殿試我就把你舉薦到新安縣去!


    新安縣離京裏不遠卻也不近,而且官職在身,不奉旨你就不能私自回來,你敢回來我就敢拿你的錯。


    表凶微有得色出來,心想我的主意是不少的,到時候看你還怎麽偷看我的寶珠?


    寶珠不是你的,不是你們的,多看一眼也不行。袁訓這樣想著,用後背拱拱寶珠,索性反兩隻手把寶珠護住。


    一左又一右,橫豎是不讓寶珠再露出臉。


    那新安縣是出了正月摘的烏紗,原本是想京中發個官員過去。但沒想到太子回奏說官員們為爭這幾個官職行賄成風,皇上大怒,就不再選派官員,隻命新安縣的鄰縣代管,等殿試結束後,從中選送良才前往就任。


    這個官職就還空在那裏。


    袁訓想著怎麽打發走餘伯南,遠遠的不在眼前才好。而餘伯南想著控製自己麵上的笑容,看上去都似有心事。


    寶珠見有一會兒無人說話,心想要糟,難道他們在醞釀情緒,準備再次開戰?


    餘伯南肯定是吃虧的。


    表凶肯定是占便宜的。


    寶珠雖然向著自己的夫君,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在自己家裏表凶打了客人。就強伸出個頭來端詳袁訓麵色,陪笑問他:“才回來,不換衣服嗎?”


    袁訓哦上一聲,寶珠又叫:“紅花兒,添茶來。”有心對餘伯南笑上一笑說我們去了,又怕這笑把握得分寸不對,又惹自家夫君添氣,就不看餘伯南,想已經叫過小婢添茶,這不是明白讓你坐會兒的意思。


    你且等會兒,等我回房哄好我家的這個,讓他再出來好好的招待你。不敢說有多熱情,至少有個主人之道。


    寶珠推著袁訓去了。


    進到房中,寶珠不歡快也強著歡快,再說她本來就是歡快的。夫君小別回來,又高中春闈,寶珠若雀子般嘰嘰噥噥:“紅花不在,我去給你打熱水淨麵可好?”還沒有出去,衛氏送了來。


    寶珠就親手捧過大銅盆,送到袁訓麵前,再歪著腦袋笑:“哎,淨麵了。”


    袁訓不接。


    他回到房中,那臉就往下一沉,今天兩段怨氣,前氣加上後怨,袁訓有撒嬌的本錢。就往榻上一坐,一動不動像個木偶。


    寶珠見他這樣,也是早有心理準備。就放下大銅盆,擰出手巾送到他麵前,笑臉兒盈盈:“哎,淨麵的喂。”


    袁訓不動。


    寶珠扳住他麵龐,給他擦幹淨了,再笑推他:“衣裳落的全是灰,再聞聞,還有幾點楊花味道。你解衣,我給你取幹淨的。”


    再回來,袁訓還是沒有動。


    寶珠就抬他胳臂腿,讓他站著解汗巾子,又怕他幾天沒回來就空兒要糾纏,好哄著他:“等下一準兒的客人多,你才回來,可保養著些,寶珠是你的,晚上再纏我不遲。”


    袁訓聽到“寶珠是你的”這話,就開始冷笑。


    寶珠不管他,知道自己的夫君頂天立地時也能頂天立地,沒有天地可頂時,比三歲孩子還會撒嬌尋事。


    心想哄你也哄了,衣服換了、臉也洗得白白淨淨,等你出去見到客人,你再不當個好主人,寶珠也管不了你許多。


    他是寶珠推回來的,寶珠就再推他。


    抱他手臂,一半扯一半用身子頂上去推他下榻:“去吧,好人兒,你高中了這是大喜的事情,快去見過母親,讓她誇誇你,再去等著迎門候客人。”


    袁訓的身子死沉死沉的,像個千年老樹根子紮土裏,長在榻上一樣。他的臉上,繼續是冷笑。


    寶珠就惱了,放開他教訓他:“一點兒舊帳,我像是永遠虧欠著你,平日裏沒有不恭敬你過,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論理兒來說,今天鬧脾氣不應該!”


    她這一惱,袁訓才慢慢吞吞地道:“論理兒說,我應該出去。可我才受過兩段氣,才回房享受你一丁點兒的溫存,我還不想出去呢。”


    “哪裏來的兩段氣?”寶珠反駁道:“餘伯南隻有一個。”


    “不是餘伯南的還有一個呢。”袁訓兩隻眼睛對天,帶著外麵受足了氣,你還給我氣受,你真是不應該的神態。


    寶珠狐疑上來,放軟嗓音:“還有一個?斷然不是與我有關?那……”寶珠輕咬住嘴唇,也不樂意上來:“是你的王府姑娘給了你氣受?”


    “哼哼!”


    “她給你氣受,你還不樂死?”


    “哼哼!”


    “一定是她見到嫁進來沒門兒,要別尋人家,你受的這種氣是不是?”寶珠火了,斜身往對麵榻上一坐,小臉兒繃著,也帶足了氣,酸溜溜的道:“你受的氣,總是別致的。”袁訓咀嚼一下這話,瞅著寶珠陰陽怪氣:“是啊,別致的很呢?為了寶珠受兩段氣,她居然還不認!”


    寶珠嘟嘴:“為了寶珠,才沒有兩段氣給你受。”


    “有!”


    “沒有!”


    “若有呢,你準備怎麽樣賠禮?”袁訓賊眼溜溜。


    寶珠惱道:“若沒有,你準備怎麽樣賠禮?”袁訓仰著臉想想:“若是有呢,以後讓你怎樣就怎樣,特別是晚上,你不許再扭捏。”寶珠漲紅臉要啐,眼麵前還沒有爭論清楚,就先止住啐來問:“若是沒有呢?”


    袁訓賊兮兮地笑:“晚上你讓我怎麽樣,我就怎麽樣!”


    寶珠是可忍,孰不可忍,對著地上啐上一口,不管怎麽樣都是你如意。再想想自己就餘伯南這一段莫須有的罪名,哪裏還有第二個呢?就道:“好!就依你。寶珠若是沒有第二段的事情給你添氣,以後罰你晚上見天兒的頂香跪床頭。”


    袁訓壞壞伸出手,他占了寶珠便宜,就總是這般得意之形。寶珠負氣伸出手,與他對擊了三掌。


    “啪啪啪!”


    寶珠就叫出來:“說吧,第二段在哪裏?”


    袁訓擼擼袖子:“我不怕說出來你不服,就怕說出來你那白裏透紅的臉兒要紅半天。”寶珠不依地道:“說,你敢說我就敢聽!”


    “姓餘的對你說我中的第五名?”袁訓斜眼過來。


    寶珠樂了,急急打斷他:“錯!是報捷的上門來貼條子,我和母親才知道。”


    “然後他來了是不是?”


    “是啊,你也看到了不是?”寶珠心想那麽大個人在家裏,你難道轉眼就忘記,不是你們還見過禮。


    “姓餘的來還說了什麽?”袁訓步步緊逼狀。


    寶珠微愣,回想著:“還說了什麽……。”


    才想上一想,袁訓就大聲咳嗽:“咳咳,凡是有他在的事兒,不用想太久。”寶珠忍不住微笑,表凶就是和寶珠生氣,也句句形容帶著寶珠完全是他的那霸道。寶珠就嬌嗔:“他來自然是說賀喜,還能說什麽?”


    “你看,我不回來,你就一直悶著吧。”袁訓挑眉頭對餘伯南不屑:“他怎麽不說還有一個人與我並列春闈第五名?”


    寶珠奇怪:“是嗎?”然後就上上下下瞍著袁訓,撲哧一笑:“原來你這第二段氣,卻是指這個?”


    “而這個人為了寶珠才給我氣受,他的名字叫馮堯倫!”


    寶珠的笑容一下子僵住,她溜圓了眼,從記憶深處把這個熟悉的名字扒拉出來。還不肯相信,喃喃自語:“別是重名的吧?”


    “人我都見了,差點兒當街打起來……”袁訓一臉的忿忿。寶珠不聽也就罷了,聽過驚呼一句:“他,他傷在哪裏?”


    袁訓握緊拳頭,放在離小幾表麵一寸處,作勢要捶桌子。你看你關心的是誰?知道你相信夫君,但也不能明說是不是?


    寶珠就尷尬了。


    為什麽驚呼別人受傷?這還用解釋嗎?一般的人到自己夫君手底下,都是受傷的份兒吧。寶珠太看得起自己的夫君,又和馮四少青梅竹馬,也同樣的了解馮四少比餘伯南還要斯文。說白了,叫更不經打。


    她順嘴出來這樣的話,還不是與自己夫君能打架有關係!


    對麵是氣呼呼的表凶,內心是尷尬窘迫難以轉回。寶珠一一回想到馮家四少的求親,她甚至想到馮家二奶奶以前就對祖母提起自己和馮四少的親事,是隱晦的提,祖母是明確的拒。拒了以後,人家又明白的提,祖母又拒,然後馮家為給老太爺衝喜等不及,就定了鄰城的趙家。


    寶珠低聲的嘟囔:“他早就和趙家的女兒成了親的呀,他求親的事兒,我早就不記得,真是的,誰又記得起他呢?……。和你成親後,總算是夫妻和美的吧,再說你打了人,我豈有個不擔心的,打傷了要賠銀子不是…。就你偏提起這以前的事兒,就像你是沒有這樣的事情一樣……。”


    寶珠說到這裏,由難堪而轉為生氣。


    這生氣讓一段尷尬一段難堪一段窘迫逼出來的,寶珠板起臉,說話也快起來:“你還有那王府的姑娘,她還尋過我的事兒呢,這樣說來我們扯平。寶珠呢,在家裏是不出門兒,就出門兒去哪裏,全回過母親或是你。而你呢,出門寶珠就不問,你去了哪裏寶珠也管不牢,你還要同寶珠發脾氣……嗚……。”


    把個袖子蓋在麵上,寶珠就嗚嗚起來。


    袁訓慌了手腳,趕快來哄。小別勝新婚變成小別在吵架多沒趣。袁訓湊到寶珠身邊:“哎,我就和你理論理論,有什麽不應當的。你不是也追著我王府姑娘王府姑娘的。哎,今天我高中,你不高興反而哭著算賀我?”


    “嗚,賠禮!”寶珠在袖子後麵擰身子。


    袁訓上去就撲,把寶珠壓在懷裏,扯去袖子再扯衣裳:“賠禮的來了。”那手不老實的,早伸到寶珠衣服裏。


    寶珠是一定不答應,扭著身子推他:“賠禮!不然我就惱了。”身前一涼,三月裏天是夾衣服,早讓袁訓解開來,露出繡鴛鴦戲水的大紅裏衣。


    袁訓又去解她汗巾子,早情熱上來……


    小夫妻在房中“勝新婚”,客廳上餘伯南很是受煎熬。


    他又是一碗茶下肚,又在地上轉了兩圈。他也氣了,主人呢?抓住寶珠回去就不出來了,你這是晾著客人,還是對客人示威?


    他和寶珠去作什麽?換衣裳……。餘伯南登時在腦子裏出現的全是不雅的場景,就更加的惱怒。


    又轉了幾圈,餘伯南認定是袁訓不讓寶珠出來,認定袁訓這是變相逐客。重重一拂袖子,大步騰騰走出客廳,那氣得腿都是直的,走路不打彎兒,在門房裏叫出小廝:“我們回家!”順伯卻挽留他:“餘爺,在這兒用飯,你也中了,我家小爺也中了,同喜同樂樂。”


    餘伯南氣都飽了,哪裏還能想到用飯。和小廝出來上馬時,又後悔不迭。對那門內看看,也許,寶珠現在出來了也未可知?


    但他也出來了,沒辦法一梗脖子:“走。”和小子打馬離去。


    出這條街口就遇到熟人,見幾輛馬車過來,有家人招呼:“是餘公子,”頓時,最前麵的兩車打起簾子,頭一個車上是安老太太,她笑嗬嗬,還是對餘伯南很慈祥:“我的兒,你來賀喜他的?好好,聽說你也中了,我臨出門前,你母親打發人來對我說,我喜歡得不行,才讓人送東西給你,你回去看看喜不喜歡?”


    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她的好孫婿中得高。這春闈是那山南的海北的舉子尖兒全在裏麵,好孫婿能中第五名,這是他有能耐。


    安老太太就想不起來問餘伯南,快中午了,怎麽你不留下來用飯?


    後麵的玉珠更是擺手,極快樂的樣子:“改天來做客,祖母說為你擺台小戲子慶賀慶賀,自然的,要先為四妹夫擺過。”常五公子也中了,中在前五十名以內,恰好符合玉珠的要求,讓他中,又不能中在四妹夫之上,玉珠也快樂極了,也想不到問餘伯南:“不吃了飯再走?”


    張氏也是吉祥話幾句,車馬就過去。


    她們的快樂感染到餘伯南,餘伯南懊惱自己氣度不足,再多留一會兒,也就能和祖母聊天,和玉珠顯擺自己本科的好文章。


    中了的文章,本主都是滿意的。


    但沒辦法,隻能再次離開。


    沒走幾步,又見一個熟人。掌珠在車裏喚他,也是一張嫣然笑臉兒:“你中的什麽名次?”聽過後說好,也急著去袁家道喜和餘伯南分開。


    餘伯南肚子的氣經這一裏一裏的問候,早衝到爪哇國去。他笑著調侃自己,難怪得不到寶珠,原來是自己性子急躁,又把今天的緣分丟了大半。


    如果不是這樣的急躁,如今還坐在寶珠家裏談笑風生,怕不氣到那偷珠子的?我中了,寶珠一定會親手敬杯酒兒,那多有趣!


    正想著,前麵有幾騎過來,邊走邊大喊:“避開避開,殿下駕到!”餘伯南帶著小子忙下馬,牽馬躲避到道邊兒。


    見十數騎人神采奕奕過來,簇擁在中間的青年,著一襲象牙白色錦袍,昂首顧盼是溫和的,而又風采過人,無人能比。


    太子殿下頭天在貼榜出來前就知道袁訓高中,他先往宮中去道喜,為了讓袁夫人加意的喜悅——報捷的敲著鑼打著鼓上門去貼高中的條子,再討要賞錢,這是件喜慶的事情——太子就沒有往袁家來說。


    而他呢,在榜單貼出來的今天,本來就是要往袁家來道喜。又見到阮梁明代他和袁訓來複命,說怕袁家來的有客人,讓他先回去換衣裳準備待客。


    殿下就欣然而出,宮中接出妹妹——這是個早就定好的中宮道賀大使——兄妹一起往袁家來。


    在他後麵的,就是瑞慶殿下的華麗宮車。車前車後都是宮中侍衛緊緊圍住,車內的,小殿下正在盤算占便宜。


    這個便宜自然是去袁家占的。


    瑞慶小殿下在車裏陶陶然,壞蛋哥哥中的高,母後讓瑞慶來賀他。瑞慶好心眼兒的來道賀,可給瑞慶個什麽呢?


    又想到接下來的節日,就是一個多月後的端午節,寶珠嫂嫂隻怕又來搶瑞慶的好東西。這可怎麽能行?瑞慶這一回先下手為強,不然就後下手糟殃,又要白看著瑞慶相中過的東西,讓寶珠嫂嫂得了去。


    嗯,今天得先拿一樣好的回去,也算瑞慶先占住一回。


    而瑞慶是沒有賀禮的,瑞慶是來道賀,再收賀禮的。


    瑞慶小殿下聰明絕頂,書不怎麽用心念,真的考她,也能在老師麵前混得過去。詩不怎麽學,十一歲的她今年已經會做五言絕句,那詩雖然稚氣,已經足夠中宮歡喜,皇帝寵溺,太子誇獎。


    因為太聰明,所以不肯用心學習,隻把淘氣一出子接一出子的上演到底。


    她在車裏笑得眉眼花花,眉眼嬉皮。從出宮後就隻盤算一件事兒,可給道喜的什麽呢?


    自從盤古開天地,上門道喜的在路上就尋思給我什麽,可真是少見啊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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