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王爺的吩咐上來說,袁訓今年是注定要和梁山王呆在一起,上路以後,他的姐丈就埋怨他。


    “小弟,都怪你的不是。”大早上的,陳留郡王就在他的愛騎上打哈欠。


    神駿有追風之名,是陳留郡王用一萬白銀買下,來自瓦刺與靼韃還要遠的地方,武將們頭一眼見到,都能饞得丟不開眸光。


    現在馱著個犯困模樣的主人,不無滑稽。


    這主人變成這模樣,怪小舅子也應當:“打仗多痛快,日子過得也快。我追別人,和讓別人追,我都喜歡。可是現在,為著保護你,”


    把“你”字拉得長長的,陳留郡王懶洋洋地笑:“我怎麽也縮在王爺中軍這裏了?”伸臂捅捅袁訓:“你說我冤不冤?”


    袁訓眸亮如明星,眨巴著對陳留郡王望去:“姐丈要想不憋屈,也是有辦法的。”他悄聲地道:“私下裏給我一支兵馬,讓我端掉蘇先的老窩,還恢複以前。”


    “滾你的!”陳留郡王翻了臉。不但他翻過臉,而且抬馬鞭子作勢要抽:“你敢給我私跑個試試。”


    罵道:“你當蘇赫是他爹!”滿麵怒容當中,全是陳留郡王的關心。


    袁訓無奈:“好吧,那我們還繼續縮著頭。”他麵上的懶散比陳留郡王更多。


    “姓袁的,”蕭觀帶馬過來,和袁訓並騎,大嗓門兒亮出來:“想好沒有,我和你合夥,我們去把蘇赫的老家端掉,以後你就太平了。”


    瞅瞅袁訓脖子上英俊的麵容,蕭觀嘖嘴可惜:“你長得跟小倌兒似的,讓人一刀把你宰了,我都為你可惜。”


    “我不是你弟弟!”袁訓鐵青著臉還他的話。


    蕭觀硬生沒明白過來,納悶地問道:“你是我弟弟?”他大驚失色,勒馬後退:“不可能不可能,你要是我弟弟,那不是要分家產!”


    陳留郡王假裝出來的睡意讓他們的對話衝走,一個人躲一旁竊笑。


    麵對小王爺瞬間就麵白如紙的麵龐,袁訓質問他:“你叫什麽!”你不叫個大倌兒。


    “我單名一個觀啊,”蕭觀嘟囔著,覺得和袁訓說不清楚,對著陳留郡王嚷道:“我說堂兄,你家舅爺是讓嚇糊塗了吧,這都心智不明,膽小如鼠了,我叫什麽,他也敢忘?”


    袁訓繼續瞪他。


    陳留郡王好笑地幫舅爺回話:“小王爺,您的小名兒叫什麽啊?”


    “我叫大倌兒啊,啊!”蕭觀慘叫一聲,險些握不住馬鞭子,這下子臉上更無血色,像有什麽抽得幹幹淨淨,喃喃反複念叨:“大倌兒,小倌兒,小倌兒,大倌兒,”對著不遠處的梁山王就喊一嗓子:“爹啊,難怪你隻生我一個。”


    梁山王離那距離,壓根兒不清楚兒子在前麵說什麽。蕭觀從入軍中,粗莽直率,看似沒心思,其實打仗亦能用計不錯,如石頭城一定綁上袁訓,讓梁山王深為滿意。


    王爺從不計較蕭觀有時天真的胡言亂語,就是他知道,以蕭觀的資曆,在軍中擺小王爺的架子,和比智計多這些,根本不是一幹子人的對手。


    像他這樣似天真似沒心思,有什麽話借著我天真全能嚷出來,梁山王反而是認可的。


    見兒子隔著人給上這一句,當兵的聽到都在笑。梁山王笑嗬嗬回答:“大倌兒啊,那是你爹我隻要精的,不要差的。”


    哄地一聲,笑聲盡皆出來。


    但蕭觀不笑,他對著自己遠處的爹氣紅了臉。剛才是麵無血色,現在是氣血上頭。小王爺惱火地低聲道:“別叫我大倌兒,我有名字!”


    這裏也不想站了,一打馬走了,可能和他的爹去理論理論。


    在他背後,陳留郡王和袁訓笑得最響,就快從馬上滾下來。


    “真有你的,小弟。”陳留郡王笑得抽動肩頭:“這話回得好。”袁訓一本正經:“誰要和他一起打仗,上一回石頭城啊,我生生讓他利用,分我一大筆功勞。”又來慫恿姐丈:“我們私下裏去打蘇赫,出一支奇兵,姐丈你帶隊,帶上我,權當多帶一個親兵,路上我侍候你,這樣可好不好?”


    小袁將軍是來當差且立功的,可不是躲在王爺中軍裏說笑的人。


    求懇,在麵容上討好的出來,讓陳留郡王收起笑容。


    在袁訓頭盔後麵輕拍一巴掌,沉吟半天,用難得的認真嚴肅來回答:“這一回,我覺得王爺做得對。”


    袁訓敏銳的抓住話縫:“姐丈的意思就是蘇赫很厲害!比姐丈都厲害?”袁訓挑唆著。


    陳留郡王默然,用沉默來承認。


    他的小舅子沒完沒了:“吃過虧?”


    姐丈繼續沉默。


    “吃的不敢找回來?”袁訓鬼頭鬼腦的,是不把陳留郡王氣得狠,他不罷休。


    問題是他的姐丈又不是一般人物,大將軍能伸,也能屈,這就直接充耳不聞,反而興致勃勃欣賞起景致來。


    “待我尋首好詩來念念……”郡王自得其樂。


    袁訓重重哼上兩聲,隻能一個人老實呆馬上。他的手,裝作不經意的碰碰盔甲裏,那裏放著報警的紙條。


    舅爺幾乎什麽事情都和姐丈貼心,但隻是幾乎。像他是來查案的,他就不說。姐丈想要知道,你猜。


    猜去吧。


    像這紙條,袁訓也不說。


    蕭觀公開和私下,好幾回的和袁訓商議:“我們去打蘇赫,”拍著胸脯震連天的許諾:“兵馬我負責。”和袁訓激將陳留郡王一樣的激將他:“姓袁的,你幾時這樣沒種過?沒帶種!”


    袁訓不敢答應他,而不是小袁將軍不想去。


    蘇赫不是一般的人,不是石頭那城,高點兒險點兒,那城也是死的,死呆在原地等著人去打。蘇赫是個大活人,而且是第一猛將。


    小袁將軍特佩服他的姐丈,可他的姐丈排名還在別人後麵。能第一的,都不是三仗兩仗打下來的。


    人尖子小袁將軍就是浪尖上呆的人,他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他願意去犯險,卻不能把小王爺帶到險地上。但不代表他的心裏不打直搗蘇赫老巢的主意。見姐丈還是不肯答應,袁訓就手碰碰報警的紙條,心先安放回去。


    他眯著眼微笑,前方遇險,打仗這事,總有險情。隻要一遇險,嘿嘿……回頭和沈渭對個眼色,沈渭和他擠眉弄眼,放心吧,人我全交待好,隻要一打得亂了,我們就走。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不受,就是不聽。我都在外麵了,你說話我也聽不到,也沒辦法聽。


    小袁將軍,可不是乖乖藏著等人保護的人。


    ……。


    蠟燭點起,沒有外麵的星星亮,也和星光月光交織,大有平分之意。


    房外,紅花帶著人,把屋簷下麵的燈籠點亮。


    孩子們嚷著:“說故事說故事,”和燭光一起撐出房中天空。


    龍五很不願意參與這熱鬧裏,但都讓他來,說他現在獨一份兒,是唯一的男人,龍五隻能老實坐在這裏。


    上首,是安老太太和兩位太太邵氏張氏,占著是長輩,坐在中間。


    兩邊,從龍五開始,依次是謝氏等奶奶們。按序,寶珠坐在最下麵。


    月光更明亮起來,把這個家裏晚飯後必有的聚會照耀著。


    這是袁家小鎮,看完草場的妯娌們按原來的打算,再來和寶珠住上幾天。孩子們喜出望外,早和加壽坐到袁夫人身邊,都在院子裏乘涼,聽著故事。


    “天上啊,有個銀河,”


    溫如暖水的語聲,不管讓誰聽到,都能撫平他白天奔波焦躁的思緒。萬大同坐在暗角裏,他已無父無母,他喜歡在袁家裏住,還有喜歡這種安寧平和環境的原因。


    當然,紅花姑娘一出現,什麽安寧,什麽平和,全都飛走。


    “給!”紅花送來一盤子西瓜,井水湃的,光端在手裏就能感覺絲絲涼意。萬大同一臉感激的接過,把笑容撐得更大些。


    他一定要這樣做,才能和等下紅花姑娘拿話叼人有個對比。咬一塊西瓜在嘴裏,萬大同在心裏默默數著,……。三、四、五。


    “就知道吃,我讓你辦的事辦完了!”一般來說,紅花姑娘不超過五個數的安靜,一定會說話。


    又一次猜對的萬大同趕快把手上西瓜吃完,不然以紅花姑娘的強悍,她是不介意從自己嘴裏奪走。


    反正奪走她也不吃,苦的隻能是自己。


    把西瓜一扔,滿麵濺的汁水隨便一抹,萬大同把整盤往身後一放,心這才放下來。慢騰騰回紅花:“您交待的事兒,還敢不辦嗎?早辦完了,就等著你來。”


    “你找打不成?”紅花怕吵到院子裏聽故事的人,嗓音壓低,但把小拳頭高舉起來,頗有幾分寶珠奶奶的氣勢。


    萬大同誇張的瞪大眼:“我們家幾時有刑訊逼供來著?”他雙手連擺:“大管事的,這個先例可開不得。”


    紅花黑著臉:“那你還敢等我來問,怎不過來回話!”


    萬大同委屈:“我主動回話,哪有西瓜吃,這可是大管事的親手端的,親手端來的!”他反倒忿忿不平上來。


    那盤西瓜要是一端就走,紅花肯定端走。但現在藏在男人的椅子後麵,紅花隻能咬咬牙,對萬大同恨恨地道:“吃也吃了,趕快對我回話!”


    “我的娘呀,大管事的好氣勢。”萬大同一臉怕怕。


    “信不信我打你?”紅花撇嘴。


    萬大同對著她一直高舉的手咧嘴笑:“我信,信你打不到我。”這是一處月亮照不到的地方,黑暗中,不管是萬大同還是紅花,都有一雙發亮的眼睛。


    亮如繁星,總惹人心動。


    萬大同訕訕的,反正黑,紅花看不到他表情。“你的孔掌櫃又給你信了?”


    你的孔掌櫃,紅花也沒聽出來。對著萬大同這個能人,紅花把鼻子對天,擺出紅花我背後有孔掌櫃,就從不服你。道:“自然有信來。”


    扳著手指頭:“每隔上五、七天啊,孔掌櫃的就有信來,沒有要緊的信,也報個常例話。上一回信來,是五天以前,這就明天沒有信,後天一準兒有信,”


    “那,他的小老婆多嗎?”萬大同悄悄的問,心裏好為紅花擔心。


    紅花隨口地道:“不知道,”一怔,溜圓眼睛:“關你什麽事!多呢,好多個!”萬大同好想伸手去試試紅花是不是發熱糊塗了,但想到這丫頭太凶,雖然以他的功夫,一萬個紅花也碰不到他的邊,但萬掌櫃的還想明天呆在這塊地上吃西瓜,就得收斂自己的擔心。


    這個話題顯然不好,讓萬大同心頭堵堵的。他悶悶轉開話題,說紅花一開始問的話:“我都打聽好的,辛五娘收到奶奶的銀子,就去贖人。但她丈夫沒了,她家田產草場鋪子全賣得差不多,別人欺負她一個女人,又沒有進項,耍賴不給她贖人。”


    紅花訝然一聲。


    萬大同沒好氣,孔掌櫃的有小老婆,負你的心你都不吃驚,一個不算熟悉的女草莽,你擔的是什麽心。


    嗆道:“是你姐,還是你妹?”


    饒是這裏黑,萬大同也能看到紅花臉上一黑,這應該是他的感覺,可能耐人萬掌櫃的硬是用眼睛看出來,忙再說正題:“辛家五娘贖不出來人,索性花大價錢外省請人來幫場子,”


    同時,他的心裏頂頂不服氣,你就會欺負我。有本事,對你的孔掌櫃的黑臉去。


    他就沒看出自己的可笑來,心裏隻管腹誹,嘴上卻要老實回話。這不服氣,又有什麽用?


    紅花是個沒事兒就要“欺負”他的人,那是表麵上要表現你其實不如紅花,女孩子曾在他手下吃過虧,別處找點兒回來的小心思。


    內心深處呢,也頂頂稀罕萬大同懂那麽多。


    見萬大同肯老實回話,紅花也可以丟下他的一句半句不對路話。嘖嘖嘴,接著問:“贏了還是輸了?”


    “贏了還往我們家跑?”萬大同反問。


    紅花想想也是,不由得歎口氣,幽幽地道:“可憐那小孩子,這就沒有家。沒有父親,沒有母親,”


    萬大同也黯然。他這沒家的人,讓紅花的話說得心裏酸酸的,卻又安慰不了自己,也安慰不了紅花的傷心話。


    混戰當中,辛五娘不知去向,那兩個小子逃到這裏,是因為這以前是他們的家,倒不是想訛寶珠。


    見紅花仰麵,托住下巴的小手雪白玉瑩,似能把她麵上的憂傷也點亮。萬大同由不得的心頭一軟,幹笑道:“看不出來你平時凶巴巴的,倒肯為外人擔心?”


    黑暗幽靜,幾步外小小爺小姑娘們笑聲似都在銀河邊際。房裏奶奶們哄然一聲,笑聲出來,更對比出紅花的心頭寂寥。


    她低低的道:“別說你沒有家人,我就是有,又算什麽呢?”小凶神紅花忽然變成小柔弱,萬大同愕然。


    “我打小兒讓我娘賣出家門,就為給我哥娶媳婦!那要是我親哥我也認了。可是我大伯的兒子,是我堂哥。我父親兄弟三個,三叔沒活下來,我父親沒有兒子。為留條根,就賣妹妹。”紅花憤然了,說不下去的她提著裙角起來,一陣風的跑開。


    在她的背後,也能看到她抬手似在擦淚水。


    萬大同心頭更加酸痛,沒家人的沒家人,有家人的也一樣傷心。抓過一塊西瓜無意識啃著,沒來由的對紅花又恨恨上來。


    你就是缺家人疼愛,也不能去找有三妻四妾的吧!


    看奶奶和小爺多好,不在一處的時候,你掛著我,我掛著你。在一處的時候,能不分開就不分開。


    萬大同本以為自己是喜愛袁家安寧才過來,現在他又發現一條。他喜歡的,是這個家所有的氛圍才是。


    狠咬一口西瓜,當成可恨不長眼的紅花來咀嚼。奶奶難道不肯給你找青年才俊,奶奶不找,你來找萬掌櫃的,萬掌櫃的認識人無數,而且肯給你幫忙。


    “卡嚓!”


    又一口西瓜進肚,萬大同暗罵著,臭丫頭!


    房中,又有笑聲出來。老太太已經不是大笑,而是盈盈的笑意無處不在,慈愛溫和的看著房中年青人。


    多熱鬧啊。


    妯娌們,還有一位俊俏的五公子也在這裏陪著。


    她們嘴裏說著寶珠寶珠的,把寶珠分分刻刻不丟下來。這一會兒,又一起去審寶珠:“這麽大的能耐,又能當家,又能生寶貝加壽,又能辦草場,想來是老祖母的家教好?”


    寶珠自然說是。


    老太太卻不肯認下,擺手笑道:“我老了,也喜歡往臉上沾點兒光,可這個,真的不是我教的。”


    她的親家對她好,老太太就往親家臉上貼金子:“這是親家太太的家教好,給寶珠許多的能耐。”


    八奶奶田氏眨眼睛笑:“這個我信,自然是老祖母教在前,姑母啊,是助長媳婦在後。”這小院子太窄了,袁夫人在外麵聽在耳中,嫣然地笑了。


    她正在看著孩子們吃西瓜,不敢給他們井水裏一直冰著的,正在現切。


    紅沙沙的西瓜切成小塊兒,看孩子們還是會吃到衣裳上。隻看加壽啊,把個小臉貼在西瓜上,啃,再啃,西瓜一直跑到額頭上去。


    等她吃完,拿掉瓜皮一看,大家又樂了。


    整一個滿麵汁水,頭發也沾濕的小妖怪。


    給他們挑著西瓜子兒的袁夫人手一抖,西瓜就掉到地上。她笑得不能自持,加壽則跑進房去。加壽是家裏人的心尖子,也早知道凡是惹一個大人笑的事情,也就能惹所有大人笑。


    她伶俐地去見母親,燭光下就出來一個全臉濕噠噠的,小塊兒的紅瓤沾得到處都是的……這晚上看上去,還是小妖怪。


    邵氏推著張氏,笑得手中果子也掉到地上,而張氏笑得直不起腰。寶珠又要笑,又要把衣角掀起來,候著女兒來擦臉。


    加壽搖搖小腦袋:“再吃。”轉身又出去了。


    “這澡全白洗了,”謝氏才笑得吃吃的,小腳步聲響,外麵進來一堆,臉上帶紅瓤的大小妖怪們。


    龍五在女眷中間,是應該自持的,但也笑得撲哧一聲,手中茶碗抖動得拿不住,趕快放回幾上。


    熱鬧中,他覺得心頭有一塊也春風拂動。但麵對寶珠的喜悅,龍五可就不想笑,趕緊地又把那一處關上。


    歡樂這事情,所以是自己找的。自己拒絕,也就沒有。


    笑過,八奶奶田氏還是不肯放過寶珠,一定要問個答案出來:“弟妹,你現在到手一片草場,而且有幾塊還在商議,你是想在山西當個頭份兒的吧?”


    田氏下一句“我們跟著沾光”,還沒說出來,寶珠怕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誤會,誤會自己想把姐丈府上和舅父府上的風頭全搶光,實話就出來。


    有幾分扭捏:“人家就是想養幾匹馬給表凶。”


    “哦……”


    恍然大悟中,房中又盡是微笑。


    燭光下的寶珠,三分難為情,三分羞澀,還有三分情不自禁的濃情蜜意。這裏全是夫妻,或夫妻曾成雙對的人,都跟著緋紅麵龐,各自想到自己曾有過的恩恩愛愛,心神兒恍惚起來。


    人家呀,不過是為夫妻恩愛呢。


    寶珠結結巴巴解釋:“不想讓他來呢…。當初,攔不下他……祖母母親嬸娘和我不都在這裏了……他說好將軍靠馬,又說自己養的才出息……”


    在今兒個的晚上,寶珠可算是把“恩愛”這一堂課,上給別人一回。


    她恩愛到她的丈夫是將軍需要馬匹,她就買個草場去養馬。


    當晚田氏睡下,眼神兒悠悠想著八公子龍懷城。自己悄悄地笑,將軍還用兵器呢,弟妹接下來,是不是要再辦個鐵匠鋪子?


    ……。


    “這就要走了嗎?”


    馬車全排在雜貨鋪外麵,讓看到的孩子們認清這是事實。


    幾個小姑娘早就不樂意,嘴兒噘得多高,眉頭顰著尖尖的:“還沒有和加壽玩好呢。”


    奶奶們勸著:“都出來好些天,該回去了。”


    謝氏抱著小兒子哄他:“就要端午節,加壽要是進城去呢,還能一處兒過節呢。”寶珠並不說破。


    她們早定下端午不進城,主要是袁夫人還不能和國公夫人坐在一處。國公不在家,袁夫人並不想回去。


    小鎮是野意兒,係得老太太婆媳在城裏都想著,對不進城並不遺憾。


    田氏哄一子一女:“加壽下個月就抓周呢,我們還來和她玩。”她的小女兒對加壽愁眉苦臉:“你和我們回家去該有多好。”


    就不用吃飯坐端正,沾衣裳上叫不好,吃西瓜不能捧大塊兒的……小姐姐為了這些回去就玩不到,就想淚眼汪汪。


    加壽愣巴著看到,一轉身子,往房中跑。桌子上,從早到晚給她備的好點心肉饅頭,有些精致的不大不小,加壽可以一口一個。


    抓一把到手上,加壽又出來,塞一個到小姐姐手裏。手裏還有,又給別的孩子們一個發一個。


    發到手裏沒有,又進去抓一把子出來,直到都有為止。


    哭了就要點心哄是不是?


    加壽不開心的時候,總是點心哄好的。加壽小腦袋瓜子裏就有印象,把點心送給他們。


    “謝謝加壽,”孩子們嘟囔著,心不甘情不願的上車。


    車就要駛動的時候,五奶奶的女兒鑽出車簾外,叫道:“加壽,要是你抓周兒母親不讓我來,你記得抓好看的,好看的叫口彩。”


    加壽完全聽不懂。


    以她現在就能說話,能得意洋洋複述五言絕句,已經是聰明。可能又因為奶媽們多,母親也喂,牛羊奶也大喝痛喝,輔食補得周全,小腿腳兒跑得快運動跟得上,能懂得別人哭給點心,又會耍寶,已經很不錯。


    她還沒到一周歲呢,接下來才是抓周。


    能跑得很利索,有丫頭們照看是一個原因,還有就是袁家帶的實在好。


    她隻招小手,其實不明白。


    八奶奶的女兒聽到,也探出身子來道:“抓大個兒的,才叫好。”


    “抓小的,是官印!”


    “加壽是女孩子,抓脂粉,我母親說長得好看。”


    在這樣的喊聲中,馬車離去。寶珠怕這幾天玩得粘乎,女兒會哭,一直抱著她不鬆手。見馬車出鎮子,加壽撇撇小嘴兒時,寶珠忙道:“咱們去看大公雞,”把加壽哄得很快忘記。


    袁夫人在房中,讓一個丫頭捶著。


    寶珠進來笑:“母親這一回可是累著的。”十幾個孩子,都由袁夫人三餐全陪伴,晚上又說故事,將就著孩子們坐的全是小椅子小板凳,屈著腰才是。


    袁夫人是腰痛,但麵上愉悅:“看著他們說呀笑的,不知道多喜歡。”舊話又要重提,袁夫人對寶珠笑道:“你看我這是先學著,以後我孫子多了,那是一年到頭的這樣陪著。”


    寶珠對她一個笑臉兒。


    當天國公府的長輩全不習慣。


    宮姨娘對著龍二的兒子幹瞪眼:“讓你洗個腳,你拍著水到處都是,把丫頭衣裳弄濕透不說,我過來說你,又索性給我一腳水,壞小子!”


    “加壽就是這樣的,就是這樣的!”那小子同她巴巴的。


    宮姨娘卷袖子裝著要打他:“胡說,加壽是好孩子,你怎麽不學她好的。”


    二奶奶在旁邊好笑,加壽就是這樣的沒錯。


    國公夫人在房中,也啼笑皆非:“加壽就是這樣的?”她對著衣裳上兩塊紅漬,這是龍八的一子一女,捧著大人吃的大塊兒西瓜,蹭一臉汁水,然後在她衣裳擦的臉。


    八奶奶笑個不停,為兒女們作證:“加壽就是這樣的。”


    國公夫人倒能理解,她是親眼見過袁父的人。往事中的痛,都不再回憶,隻微微地笑:“加壽是個健康活潑的孩子。”


    “可不是,姑母放心她自己吃飯,還沒抓周的孩子,就吃得很好。”八奶奶笑道。


    她的女兒又捧一塊西瓜,學給國公夫人看:“加壽吃飯是這樣的。”把臉整個埋到西瓜裏,來比劃加壽吃飯臉埋在小碗上。


    “撲哧!”國公夫人和八奶奶笑得前仰後合,八奶奶指住女兒:“你學得十中十的相似。”


    大院子裏,七奶奶追著孩子跑:“現在是回家來,你得給我改過來。”


    那孩子跑得撒歡兒似的,還回頭扮鬼臉兒:“加壽就是這樣的!”


    加壽就是這樣的,現在是國公府孩子們的口頭禪。


    ……


    抓周那天,雜貨店裏店外都站得有人。


    袁家頭一位小姑娘滿周歲了,是奴才的要來捧場,是外來戶的不敢不來。他們住著這裏的房子,以前老國公蓋這小鎮時,留給女兒生發奴才,小奴才們住的。蓋得太多,外來戶們過來,交一點兒租銀,就可以入住。


    逃難來到沒有錢的,也可以入住,掙錢後按月收取。


    這些房子,遠比後來房子不足夠,外來戶們自己蓋的要好。清一色的原木,防風防水上都一流。


    有些外來戶們,還在這裏鋪子幫工,更來湊個熱鬧,中午吃個流水席。


    院子裏,從走廊下麵到牆角,堆的全是禮物。貴重的,紅花送到房中收著,餘下的果子點心等,全擺開來,紅通通的一片。


    袁訓不在家,老侯是家裏唯一的男人。他享受殊榮,把打扮好的加壽抱著出來。加壽今天是水紅色的衫子,母親親手縫的,祖母給繡的花兒。


    原先的小金鎖,由曾祖母親手換上大些的。老太太給寶珠的金鎖,一個大似一個,共計七個。


    這個從沒有帶過,金燦燦的把加壽小臉兒比劃得似發光小珠寶。


    小鞋子,是叔祖母邵氏張氏縫的,鞋底子是衛氏梅英一針一針納的,紅花也幫過忙。以大管事最近的忙碌來說,她隻能是幫過忙。


    小壽星一出來,眼珠子骨碌碌到處轉動,有頭有臉的管事們,這是他們送上賀禮的時候到了。


    小姑娘雖然還小,記不住誰到她麵前送東西,但能在她生日宴上單獨露個臉,這就是體麵。


    “餘管事一家,送鑲寶釧一對,”


    “方管事一家,送玉釧兒一對。”


    紅花小聲地在寶珠耳邊念著,而東西,是送給加壽看看,另有專人記錄收好。


    國公府的奶奶們雖然聽多了“加壽是這樣的”,但也是要來的。她們的禮品,也無不是珍寶,明晃晃的擺開來,長條幾上有一排。


    輔國公夫人不來,也是有大禮相送,擺在奶奶們的東西前麵。在最後麵的,是各房姨娘們的禮。淩姨娘肯定不會送,但謝氏作主代她送一份兒,也算這一房不少禮節。


    八奶奶田氏嘴角噙笑,在送禮往姑母這裏上麵,姨娘們又一回來恭維母親。她們的兒子全在軍中,都巴著再有個石頭城,訓表公子肯帶上他們,再升一回官。


    每年都升官這話,讓別人聽到可以笑掉牙。但有訓表公子沒道理升官在前,國公府的姨娘們是敢想的。


    她們要出麵送,又怕寶珠要拒收。


    訓大奶奶是和氣溫柔親切的人兒,誰敢說不是?但她翻過臉,可就是女羅刹。


    又要送,又不能惹到訓大奶奶說當妾的和她攀親戚,姨娘們就來和國公夫人商議:“夫人送東西,把我們的夾帶進去。”


    輔國公夫人也肯帶上她們,笑道:“夾帶什麽,你們每個人寫張賀貼,大家一起送過去,也就是了。”


    八奶奶笑眯眯,這真是有寶珠弟妹啊,才有母親現在的翻身。寶珠要是聽到,一定心裏有點兒小別扭的。


    八奶奶不理會寶珠怎麽想,她尋思著孩子天天調皮搗蛋,就要說“加壽是這樣的。”八奶奶總結出一句話,應該說,寶珠是這樣的,這句話才最中肯。


    萬大同的賀禮最為貴重。


    他這個管事,與別人是不同的。別的管事拿月銀,在外麵做生意的,也抽成。但萬大同單打獨鬥,在外生意全是自己人脈,從不依靠國公府。


    他抽的那一股,豐厚的可比鄒家大掌櫃。


    別看他天天黑布衣,老布鞋,身家不亞於財主。


    手托著蓋著紅布的盤子,看上去並不高,也不鼓囊囊的,紅花先擔心上來。站在寶珠旁邊的紅花眨著眼,想先有點兒提示,奈何萬大同壓根兒不看她。


    他莊重的走到加壽小姑娘麵前,躬身一禮,陪笑說過吉祥話兒,把托盤送上去。加壽樂悠悠,小手一抓,“哇!”


    呼聲四起,寶光四射中,盤子裏麵是一盤子堅果大小的壽桃。壽桃是玉做的,這玉難得的桃尖天然瑩白,往下是水紅色,到最下麵是水綠色的兩片葉子,全出天然而成。


    這種天然的東西,放到市場上無價才是。


    老侯和老太太侯門出身,也看呆住。


    袁夫人笑著說破費,萬大同笑道:“這裏,一半兒是國公的心意,另一半兒才是我的。”把壽桃掂起一個來,下麵係的俱有紅繩。


    袁夫人忙給加壽在小手上各係一個,又係一個到小辮子上去,加壽也早握在手中玩耍,怕她會吃,老侯給她哄下來。


    “國公走的時候,還記得小姑娘抓周。國公說抓周是大事,一定要隆重才好,囑我買稀奇難得的東西才好。可巧兒,就遇到這一件。”萬大同也不說錢數了,那錢可真是一大筆。


    媳婦們心頭都閃過一句話,公公偏心。但偏向加壽,她們無話可說。


    這盤子壽桃放到幾案上,熠熠生輝,這是今天的頭一份兒禮品。


    邵氏張氏笑道:“這樣東西,隻有我們加壽才配得上啊。”老太太早就喜歡得不會說話,像是這盤子壽桃不是給加壽的,是給她的。


    紅花有所滿意,略略的點個頭,為免萬大同驕傲自滿,紅花姑娘隻略略欣賞一下。


    重頭戲,小壽星抓東西。


    滿盤子的東西送上來,先由不得人不笑。


    這裏麵是官印,手指長還鑲著寶石的小劍,金的小壽星,腦袋上鼓出來一大塊。祿和福星也在這裏,象征吉祥的東西,一大堆兒。但女孩子抓周應該有的小尺子等以後主中饋的東西,一樣也沒有。


    老侯微笑:“這是小袁備下來的?”


    寶珠飛紅麵龐:“是的。”他怕女兒萬一不小心抓到不好的東西,他就事先備下來。


    這就抓吧,不管抓什麽全是好的。不管抓什麽,加壽以後也是大富大貴那種。


    孩子們又來出主意。


    “抓金子。”


    “帶寶石的那個!”


    “官印好。”


    “加壽又不是男孩兒,她不能當官。”


    七嘴八舌當中,加壽左看看右看看,張開手臂,把整盤子全抱過來。“哈哈哈……”


    老侯先誇道:“好!這下子全有了。”


    寶珠忍住笑,內心得意,但還是道:“寶貝兒,你得抓一個才行。”哪有滿盤子全抱的。把盤子從加壽手裏哄下來,重新放好,再讓加壽去抓。


    四麵的笑容,烏亮的眼睛,殷切的盼望……加壽看過一圈,還是一把拖過盤子到自己麵前,得意洋洋。


    老太太早就屏住氣,在加壽頭一回抓時,暗中祈禱抓好的。在加壽第二回抓時,祈禱和頭一回一樣。


    見加壽又是滿盤子弄走,老太太起來主持公道狀:“天意就是這樣,我們加壽以後什麽都有,不用再試了,”


    她淚眼上來:“多有福的孩子啊。”拿個帕子開始擦眼淚。


    袁夫人也就跟著哭了,當著人,難得的吐著心裏話:“要是祖父看到,不知道該有多喜歡啊。”場中的人,都知道她癡心一片,不惜下嫁,就都默然。


    寶珠正要來勸,見老太太泣道:“親家太太,這是祖父的大福氣全讓給兒孫們,才有這樣的好孩子,才有好孫婿那樣的好孩子啊。”


    古人相當的迷信,這話又是積年的老人家說的,袁夫人一聽就聽進去了。


    她怔著來問:“您老的意思是?”


    “這呀,一定是親家老爺早就和福祿壽三星說好的,他的福氣大,他一個人隻承受親家太太的情意就罷了。他心疼你不是,就把大福氣全給你的孩子們,你不信我的話,隻看好孫婿是怎麽樣兒的懂事,加壽是怎麽樣兒的聰明,就知道我的話不虛。”


    袁夫人當時就癡了,在場凡迷信的女眷們,全癡住。


    眼前鮮花著錦的熱鬧,袁夫人都看不到。她隻看到一個少年向她走來。他冰清濃豔的麵容,眉眼兒是遠山,笑容是繁花。


    是嗎?


    袁夫人隻在心中反問自己一句,就即刻相信老太太的話。她一生一世的情戀,也讓她必須相信。


    淚眼兒,轉向小加壽。


    加壽正在把玩自己的滿盤子東西,而且還不是一次隻抓一個。兩隻小手,一抓就是三、四個。手小,抓不住,握起來,掉下去,掉下去,再去握。


    見祖母哭了,加壽用哄人吃點心的法子哄祖母,把手心裏的金壽星,手縫裏夾的官印,全送到祖母麵前,軟軟地道:“不哭。”


    不哭這話,她也學會了。


    袁夫人就哭得更凶,道:“我的好孩子,”從老侯手中接過小加壽,貼住麵頰泣不成聲。一定是的,她滿心裏相信。


    必然是他舍去福壽祿,才有加壽這乖巧健康的孩子,才有袁訓那健壯能幹的孩子。才有女兒嫻姐兒能當郡王妃,最後,想到中宮是中宮,也與這個不無關係吧。


    這已經是魔怔進去。


    房中女眷全陪著落淚,就是寶珠也想不到來勸,而是想到母親夜夜的思念父親,這一番情意,讓寶珠也淚落不止。


    邵氏想到她去世的丈夫,張氏也一樣。夫妻在時,曾有過幾多恩愛啊。老太太還邊哭邊勸袁夫人:“所以他撇下你,你別怪他。他這是一片心意為你的孩子孫子著想。”


    “是啊是啊,”袁夫人就哭得更凶。


    而加壽,就更忙得厲害。拿東西給祖母,又見到曾祖母和母親哭,也送東西給她們。離得遠,寶珠看不到。加壽以為母親不喜歡,再換一個,再遞。


    老侯要不是怕讓攆出去,早就大笑特笑。


    這不是胡扯嗎?


    一派胡言。


    他撫須來勸:“既然是好事兒,都應該喜歡才是。今天是加壽的好日子啊。”正說著,外麵走進來趙大人。


    趙大人辦公事來得晚,進來就嚇一跳:“出了什麽事兒?”


    萬大同也是忍笑的人,悄悄告訴他:“小姑娘福氣大,都喜歡哭了。”趙大人呼口長氣,差點讓嚇死。


    ……


    這一天,袁訓在水深火熱中。


    他們才到,就遇夜襲。戰到天亮,別說想偷著跑了,現在就是敲著鑼鼓說我走人,也沒人去管。


    全走亂掉。


    這是一片亂石灘,怪石無數,馬難走人難行。點一點人數,因為早有準備要偷溜,沈渭和點好的兵馬倒緊跟身後。


    “這是哪兒?”沈渭抹汗水。五月的天,稍一動就流汗,何況從夜裏戰到現在。袁訓鷹般銳眸前後掃視,道:“應該是石頭陣。”


    這是一片古老的石頭林,天長日久的,就變成亂石灘。


    聽聽後麵的喊殺聲,再看看地勢。袁訓道:“他們快追上來了,我們往高處去,占據高點再商議對策!”


    沈渭指揮兵馬,隨著往高的地方爬去。


    走到一半,袁訓心頭一閃,沈渭也眸子一寒,另有幾個大小軍官一起道:“不好!”


    見最高處,打出一麵花花綠綠的大旗,狂笑聲中,蘇赫露出麵容,居高臨下的喝道:“袁訓!我等你呢!”


    他古怪的漢話,讓別人一聽就知道不是自己人,又站得高,旗子招眼。另一個方向有人怪叫:“拿下蘇赫,他在那裏!”


    這是蕭觀的嗓音。


    小王爺來得再快,離這裏也有距離。


    袁訓等人對著眼前危險,眸光閃動冰寒。低聲告訴沈渭:“我帶人放箭,你帶人奪路先走。”沈渭怎麽肯:“不行,我帶人擋他,他要的是你,你趕緊的逃走!”


    “哈哈……”蘇赫見他們商議,笑聲更響,手一招,無數弓箭手湧上來,箭矢全對著下麵。以為勝券在握的蘇赫仰天長笑,用他們自己的話祈禱著:“父親啊,我為你報仇了!”


    亂聲,就在此時從他們後麵響起。有人用漢話大叫:“褚大,你家親戚在這兒呢!”接話的,是雷聲般的粗嗓子:“是我兄弟的,救我表妹夫!”


    這樣一亂,袁訓等人趕緊避到石頭下麵去,組織人往上麵放箭。沈渭納悶:“這是救錯人了吧?”


    卻見袁訓笑容滿麵:“沒錯。”


    他已經想到那個報警的背影是誰,想起來的同時就恨自己腦子太笨,居然把這個人給忘記。


    那個人,是寶珠要他尋找的褚大漢,方明珠的丈夫。


    與此同時,熟悉的嗓音單獨的吼出來,就更好認。


    “哪個敢碰我表妹夫,爺爺褚大來也!”


    沈渭一麵忙著往上攻,一麵也想笑。他想等打完這仗,一定把這個人送到小王爺麵前,讓他們兩個“爺爺”好好聊聊天。


    也讓小王爺見識一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是隻有小王爺才有資格猖狂的。


    ------題外話------


    要票票。可能有些親們還沒有注意到仔公告,最近天冷,以前仔全是一早一晚寫的。現在一早一晚冷得不舒服。所以更新暫時移到下午兩點。


    對習慣上午看的親們來說,引起不方便。好在天氣就要轉暖,二月應該就會好些。見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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