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經常傾慕耳朵裏聽到的人或者事。它們有共同的特征,不是產生共鳴的話,就是有自己所不能達到的天生性條件如身份富貴等,或者後天的條件,學識等,所以引起傾慕。


    在這種既產生共鳴,又有自己不能達到的條件,就是男人身處這種境地裏,也會對男人有相戀終生的感覺。


    龍五對蕭儀就是這種感情,這與男色無關。


    穿過一條林中大道,並不是窄小幽渡那種,也給人開朗之感,畢竟他們是神交雖久,見麵初回,讓人開朗總比讓人擔憂的好。


    前麵一個不知何年修建的小亭子,幾個青衣小帽的家人在上麵打掃,在主位鋪上寶藍色貂鼠皮墊,在客位鋪上銀紅色狐皮墊,春光悠悠由亭外而來,又一次讓龍五傾倒。


    “請。”蕭儀笑著與龍五分賓主坐下,讓人取出一個瑪瑙流光杯,一個玉石荷葉杯,看上去皆一般兒大小,蕭儀笑道:“你今兒想喝醉也不能,你醉了我必然陪著,我不想醉,隻想和你好好的說說話,所以你任挑一個吧,倒上酒決沒有吃虧占便宜之說。”


    龍五早就受寵若驚,接過玉石荷葉杯在手,道:“這正合我心意,我也想和你說說話。”


    蕭儀笑吟吟,一雙妙目更似流光飛轉,勝似手中流光杯:“說吧。”


    隻輕輕兩個字,就足以把龍五滿腔要說的話帶出,讓他要沉吟一下,滿腔欲出的話語還要再理一下,才能說得出來。


    “幾年前有幸見到殿下的文章,當時在學裏,一見字跡,好似見到天人飛仙。”


    蕭儀笑得這就要打跌:“這是什麽話,我的字能飛嗎?”他有點兒調皮:“我不是字聖也不是字仙不是?”


    “文章裏的深意,正和我輩心思。”龍五呷一口酒,淺淺的,就已有醉意。


    半醉於相見,半醉於春光中,龍五愈發的長歎息:“如殿下文章裏說的,如今世道,是文官隻要錢,武將隻爭功。不瞞殿下說,我從山西一路過來,路上堪堪兒的看過好多民情。欺男霸女,貪汙枉法,是要有一些人,如我們站出來,為民情民生討個說法。”


    蕭儀收起笑容,那生在女子麵上,就是一段嬌媚,而生在男子麵上,就總介於挑逗與情趣之間的美麗眸子也跟著收斂,看上去整個人都肅然。


    “這是我年少的胡言亂語,讓你見笑。”


    隻看他的年紀,今天也不過是個少年,他的年少,又是指哪一歲?


    由這句話,龍五想到儀殿下再往前的時候,當時還要小,他十歲就能作詩,有一首憂國憂民之詩廣為流傳,十一歲的那一年,又有一段絕好的抨擊時事話語,十二歲……


    這真讓人肅然起敬,龍五直直身子,就著“見笑”這兩個字認真的回答:“殿下,我是真心的要追隨你,怎麽能用見笑這兩個字?”


    蕭儀瞪住眼,隨後一笑,讓這裏也帶著柔和起來:“懷戰兄,那你隨意的說,隻管隨意的褒貶我吧。”


    “我在見到殿下的文章以前,不過是個碌碌少年…。”龍五的思緒隨著自己的話語,回到他的以前。


    他是比蕭儀大的,龍氏兄弟都比袁訓大,袁訓今年已二十出去,龍五也二十有餘,和對麵的蕭儀相比,大的至少五歲以上。


    這同時也是龍五對蕭儀一見傾心的緣故,自然的,他是由紙筆上先見到的。


    他略微的一打聽,儀殿下的十歲十一歲十二歲……比他龍五不知道強上多少。


    而他龍五自己呢,生母是姨娘,表麵上看父親不問府中事,由著大家你搶我奪。別人家裏尊卑有序,長幼也就跟著有序。


    他的家裏尊卑無序,就不單單是妻妾無尊卑,而是家下人等,全跟著亂了。


    在這樣的家裏過日子,要麽就沒心沒肺的過,要麽就像龍懷城那樣,因為他的生母是正妻,他很想扳回來,卻累得要死。


    還有一種,就是龍五這種麻木而又痛苦中。


    他的生母既不是正妻,他扳什麽去呢?但是不扳,別人家裏是什麽樣子,龍五又不瞎看得見,自己家裏的不正常,難道他不知道,難道不紮他的心?


    蕭儀指責天下無序、官場混亂,因而百姓無德,又影射上位者其實無德的話,帶給龍五深深的知己感。


    是啊,天下都是無序的,何況是自己的家。


    而蕭儀文章中又寫出的先安天下,再安百姓的話,更讓龍五送上膝蓋,恨不能長驅於馬前當走狗,也是心裏甘願的。


    這是任何一個朝代,任何的一段憤青心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平凡的毫無可敘述之處,但遇上蕭儀以後,龍五內心長期的鬱悶就此得到抒發。


    “堯舜禹的時候,民風純樸;周朝的時候,子牙有德……”龍五滿麵興奮的說著書上寫的古代大賢,書上寫的,文字是輿論的導向,怎麽寫,後人就怎麽說不是?


    蕭儀也興奮了,兩張因興奮而點亮的麵龐,興奮的說著古時候,有多麽的好,上位者有德,百姓們有福,說來說去,不過是兩個對現實不滿的人,隱晦地在說當局者的不好。


    這正是蕭儀要的,也正讓龍五痛快的。


    蕭儀影射的是皇帝,龍五影射的就是他的父親輔國公了。


    一家之長的不好,是將熊熊出一窩來,才有家裏的扭曲局麵。如果是龍五公子自己當家長,如果是他……


    他不過是想想,但走火入魔,大多與想有關。


    龍五要說的,正是蕭儀想聽的。儀殿下恨不能普天下的人都跟著他一起說,就怕跟著他說的人不多。


    他親手斟著酒,和龍五笑著鬧著,在龍五說得最高興處,口沫都要紛飛的時候,蕭儀閑閑地插上一句:“說起來年青人就是有抱負,可惜全是些老頭子們擋住道。就像你的親戚,那個袁訓是你的親戚吧?”


    “是!”龍五錯愕的止住話,有點兒尷尬,他最不願意說的人,就是袁訓。


    龍家兄弟都知道袁訓的靠山是太子,太子是誰,是龍五心中的擋道老頭子。太子雖然不老,但他的靠山是皇帝。


    又和袁訓有殺母之仇,龍五訕訕:“他啊,”


    本不想說,但一轉眼眸,儀殿下手托著個腮,還在對麵等著。龍五是不願意讓儀殿下等的,搜枯腸般擠出許多的話:“按實在上來說,他是不錯的。年輕高位,又敢和柳家過不去,我進京的路上聽到許多的話,說柳家怎麽欺負他,柳家是老臣不是嗎?他在京裏能幾年,不算有根基……”


    “袁訓家裏還有什麽人?”打斷一堆的廢話,蕭儀不客氣的問。


    本殿下要聽的是這個,不是你才說的那些。


    柳家是太子的嶽父,以後的國丈;袁訓是太子重臣,他們兩個狗咬狗,咬到全沒了儀殿下也不會眨下眼睛。


    對於自己不願意關心的人還要提,哪個要聽不相幹的表述呢?


    龍五對他是神交,卻不是他肚子裏的蟲,不知道儀殿下想知道的。喃喃道:“家裏還有什麽人?不都在京裏?”


    蕭儀靜靜等下文。


    “他的母親是我的姑母,在京裏,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包括他,都在京裏。哦,還有一個,是他的姐姐,現為陳留郡王妃,”


    這個人笨的!


    誰要聽沒有破綻的話?


    蕭儀很想咬牙切齒,但還是笑得溫溫:“他的長輩,就再沒有人了?”


    “沒有了啊,他父親早去,他的祖父母也早去,”龍五摸不著窗戶的感覺,反過來問殿下:“他家裏還能有什麽人?”


    蕭儀啼笑皆非:“你是他的親表兄弟不是嗎?”


    “是啊。”龍五心想這還能改嗎?要是能改,他很想不當袁訓表兄弟。


    “那他的家裏都是什麽情況?我對他好奇,他生得不錯,他的父親也必定生得不錯,令姑母肯下嫁,必然是受到花言巧語不是?他的父親必然是個風流倜儻的?”


    龍五哈哈大笑:“他的父親風流?他能流一回,都要多少藥培著。”


    蕭儀愕然住,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本應該是生氣的,但推敲下龍五的話失笑:“你這話真真下流。”


    “實話。”龍五忍俊不禁:“殿下,袁訓的父親,我的姑丈,他出身平民,先天失於氣血調和,是個胎裏就不足的症。因此他手不能耕,肩不能挑,幸好他的父親是生意人,家裏有個小店養著他,他不能出門,就看書解悶,肚子裏有無數的書,這才迷倒我的姑母,不然,我家姑母豈能是一般人就肯下嫁?”


    蕭儀內心失望奔騰,先天不足之症?想來他就是能人道也有限。那還如何勾引過中宮,那還如何…。


    不死心的問:“袁家就這一個獨子,親戚上還有誰是出息的?”


    眼角眉梢裏總透出幾絲急迫,讓龍五意識到殿下不是隻打聽袁訓,而是很想把袁家刨根問底。龍五狠想了想,斬釘截鐵地道:“再沒有別人!”


    袁家到大同城外安家的時候,龍五還沒有出生,中宮已經讓被賣,就一家三人安於雜貨店中,裏正那裏查戶籍,都隻見三個人,賣女兒保兒子的話,誰肯輕易對別人說,隻默默的去尋找中宮,就是裏正都不知道,何況是後麵才出生的龍五。


    蕭儀失望之色溢於言表。


    他在乎的並不是袁家和中宮有什麽關係,而是袁家和中宮沒有辦法扯上關係。真的沒有關係,也不打緊,隻要有蛛絲馬跡,能扯得上就行。


    現在讓龍五的話全堵死,蕭儀有一刻對著瑪瑙杯失神。直到抬眸見到龍五麵有詫異,蕭儀才幹笑幾聲:“這就好,果然英雄出草莽,好哈哈,好,”


    笑聲幹得似把鈍刀磨肉,扯得龍五耳朵痛。


    接下來蕭儀失去一半的心情,但龍五還是有用之人。


    貴公子當憤青,比平民老百姓們強得多。打起應酬的精神,勉強直到結束。


    並沒有一起回去,裝著是郊遊遇到而認識,龍五先回城中客棧,殿下後麵跟來。在馬車裏,是一頭霧水又一頭霧水,蕭儀悶得不行,吩咐車夫:“去宮裏。”


    皇子皇孫們在外宮中,有些地方是可以隨意遊玩的。蕭儀找到熟悉的小太監,塞給他一錠銀子,自己去到一處竹子後麵站定,沒一會兒,來了一個宮衣的美貌少女。


    “殿下,”她有驚喜,又羞澀紅暈:“您又來看我了?”一入宮闈深似海,不得君恩枉為人。皇帝年紀已邁,不管麵上看著再年青,都知道他算是老年人。


    血氣上先衰,又有中宮娘娘恩寵不減,年青的宮人們不為自己做個打算,隻能揣著春心到白發。


    四顧沒有人,蕭儀含笑道:“美人兒,你愈發的美貌。”把她扯到懷裏,溫熱湊到她耳朵根上麵:“一天不見你,都讓我想得要…。死…。”


    少女由著他揉搓幾下,但再怎麽樣,蕭儀就不肯,少女也不肯。她是清白身子進的宮,沒出宮就破了身子,那就隻有死路一條等著她才是。


    喘息著,但也有愛戀上的滿足。少女道:“正要讓人去尋殿下,宮裏出事了?”


    “什麽事!”蕭儀獵狗見獵物似的麵龐一緊。


    “去年才升上來的麗妃,這又降下去,現在是敬嬪。聽說,是諷刺娘娘不再年青得的禍事。”


    這本是宮裏爭寵的尋常事情,皇後上了年紀,對年青的嬪妃們忌憚並不異常,但蕭儀由此得到靈感,喃喃道:“年青?不再年青…。”


    見他重視,少女大為得意:“是啊,我費好些功夫才打聽出來,這宮裏的起起落落,誰沒有原因呢?才進妃位就下去,不會沒有緣故……”


    蕭儀抱住她狠親一口,狠誇上一句:“你真真是個玲瓏心腸,這事兒打聽好。”他不能久呆,很快出來,重坐上馬車,在城外得到的失落消失不見。


    嘴角微勾,勾出的不是傾城傾國色,而是一彎狠毒。


    “是啊,袁家的舊事查不出來,中宮的年青時候,卻還是能查出來的。她年青的時候遇見過什麽人,去過什麽地方,也許曾遊玩田野,遇到袁訓的爹……嘿嘿,”殿下自己笑得樂嗬樂嗬的,好似諸葛之亮。


    ……


    春天暖得明顯,第二天更似厚衣裳穿不住,而滿院子裏的綠草,拔節似的長高一籌。看著家人修剪雜草,掌珠的心也似在修剪中,剪下許多亂紛紛,全堆在心裏。


    她在怪寶珠。


    多事兒的人一個。


    好好的把姨媽表妹接到她家裏,這不是無事自生事情?掌珠還不知道是袁夫人做主接的,而就是知道是袁夫人做主接的,掌珠也會認定寶珠說了什麽,才有當婆婆的這麽好。


    不經意的,就可以回想許多以前的事情。


    掌珠記得最清楚的,就是方明珠改名字那件事情。


    改名字以前,方明珠就對著掌珠炫耀:“珍珠這名字好似個丫頭,你等著吧,我會起個比你大氣,比你好聽,比你亮眼的名字。”


    掌珠的原名叫珍珠,是當時老太太還不喜歡她們的時候,隨口起的。


    珍珠自然沒有明珠貴,方明珠改成明珠時,把掌珠小鼻子氣得歪歪的,如果不是她也改了名字,掌珠都想去撕方明珠和自己的姨媽。


    就這件事情上,她恨死自己的親姨媽。


    方姨媽還不知道,她隻想讓自己的女兒在老太太麵前,件件像她的孫女兒,等到後麵知道掌珠介意,方姨媽她也不悅。


    不就改個名字,再說改名字也是隨著你這當表姐的名字而改,你能有幾個表妹,就這一個嫡親的表妹在麵前不是?不說好好照顧她,倒還嫌棄上了。


    方姨媽當時也是個不知趣的人,也就嫌棄上掌珠,心想我們借著看你們的名義住在安家,但吃的是老太太的,花的是老太太的,不花你掌珠一個大錢,你小小年紀,倒這般的欺負落難人。


    就更加的巴結老太太,認定隻有巴結老太太才能呆在安家好吃好住,不看婆家人臉色,一裏一裏的,和掌珠邵氏慢慢的不好起來。


    麵上有,心裏也少了許多。


    邵氏是個不愛說的人,心裏有姐姐,心裏又氣她惹女兒生氣,到後來方明珠嫉妒掌珠衣裳首飾,總想來點兒破壞事情,邵氏也是不快的。


    全是家長裏短,芝麻粒大的事情,但年年積累,又當事人總往一處積累,並無清零之想,就積成沉屙,釀成萬年大隔閡。


    再想到表妹在自己丈夫離京以後,過個年節就跑來指著臉子說自己守不住,這已經結成仇。


    掌珠不想去看,昨兒答應寶珠送信來的人,她不答應,總不能寶珠坐著月子,打發個人來送信,她還說不去,讓坐月子的人擔心不是?


    從昨天掌珠不肯去看,推托今天去看,就是一句假話。這一會兒早飯看過,是坐在廳上聽家人回話的時候,家人們去用早飯還沒有過來,掌珠抓住空子挑眉想,讓人送幾兩銀子去探病,說我忙呢,也就是了。


    還要去看嗎?掌珠鄙夷,看也白看。


    廳外,她的陪嫁丫頭甘草走過來,臉上是堆不住的笑,掌珠跟著心情也好起來,徐徐地問:“什麽事兒呢?”


    “老太太從宮裏出來,帶著壽姑娘,是來接您走娘家的。”


    在甘草來看,這是多好的事兒。


    從整個文章侯府來說,現下都把老太太當成了不得的親戚,壽姑娘更是天上天的人。這祖孫兩個,坐著氣派又大的宮車,來接掌珠,文章侯夫人聽到,忙命請掌珠,又特意交待讓掌珠換好衣裳,她已經先往外麵去見老太太去了。


    掌珠明白了,氣得臉往下一沉。


    姨媽竟然了不得了,生個病就要一堆的人去看她。掌珠知道祖母是怕自己不去才親自來,但這打破掌珠不想去的心思,她豈有不惱的?


    惱著去換了衣裳,惱著直到大門內,走出大門,才有笑容。


    見一輛金碧輝煌的宮車——按製來的車,宮裏哪怕出來一輛小車,隻要是宮妃們坐的,都比外麵的有彩——這肯定不是中宮的,是公主殿下借給加壽的,這就氣派極了,先讓掌珠撇撇嘴。


    寶珠這女兒啊,把全京裏的小姑娘都比下去。


    還有宮車後麵跟的人,全亂了套,加壽一點兒大,老太太誥封也一般,但車後跟著四個太監,兩個大的有服色,另外兩個才是小太監,還有兩輛車,是加壽跟出來兩個奶媽,一個女官一個嬤嬤兩個宮女,還有老太太跟進宮的兩個侍候人。


    加壽小姑娘的儀仗,已經有點兒嚇人,讓人不眼紅也微紅眼吧。


    文章侯夫人早在車前,嚷著天兒冷,不讓加壽下車,卻又身子在車裏,把簾子揭開大半,掌珠還沒有走過來,耳朵裏就嗡嗡亂響,全是婆婆的話。


    “壽姐兒又出落了不是,這眼睛鼻子生的,哪裏還尋第二個去,這也就是老太太的品格兒,才有這樣的曾孫女兒,不然換成別人家裏,使足了勁也生不出來,”


    掌珠聽得納悶,什麽叫使足了勁也生不出來?


    反正在自己腦子裏想,不用怕害羞。這使足了勁,是指有她的時候使勁兒,還是指生她的時候在使勁?


    敢情這是寶珠一使勁兒,就生出來的?


    掌珠忍住笑,原來好孩子是要使足勁生才有。


    還有一個人,也和掌珠一樣的腹誹。四老爺家的門離這裏不遠,四太太出門兒去,就見到一輛好宮車停在侯府門口,這熱鬧如今不是自己家的,四太太且惱且恨,躲在石獅子後麵看熱鬧。


    文章侯夫人的奉承話,一字兒不落的到四太太耳朵裏。


    四太太那個氣啊,那個紅眼啊,那個想發飆啊。但又不能上前去,就在肚子裏暗罵。還有使足了勁兒生孩子這話,那這老太太使足了勁兒,有世拓媳婦這樣的混帳人吧?


    自己有了進錢的門路,就把個自家的叔叔攆出去,省下吃用撐她肚兒圓嗎?


    掌珠的鋪子,是在分家以後有的。有山西草藥土產源源不斷的送來,看得二太太四太太無處眼紅,不罵她才怪。


    好容易,等到文章侯夫人的話說完,掌珠辭過婆婆上車,“哈哈,加壽啊,”一陣大笑,把正罵個不休的四太太嚇上一跳,就叉腰氣得更狠。


    笑你娘的,我們都不笑,你一個人吃了笑肉,瘋笑傻笑當瘋子嗎?


    加壽在車裏坐得端正,加壽就不笑,加壽隻晃小腦袋,腦袋上三根朝天辮子,全用紅繩子綁得筆直不歪,從左到右,一、二、三,在腦袋正中紮根似生著。


    難怪掌珠要笑她,小模樣兒很滑稽。


    “姑姑給紮的。”加壽還在遺憾:“今天還紮少了,姑姑說我生日那天,給我紮十個。”掌珠出門時的滿腹心事,全讓自己笑聲抖落。


    在加壽對麵坐下,在她腦袋上摩娑著,掌珠笑道:“這哪裏還能找出紮十個的地方?”加壽就拿個手指在自己腦袋上點,從前往後:“一、二、三,”從左到右:“一、二、三,”斜次裏再點一遍,又是三個。


    掌珠笑得不能自持:“還有一個呢?”


    “正中間。”加壽繃緊臉兒,這不好笑。姑姑說加壽紮辮子最好看,不許別人笑。


    她在宮裏呆這幾個月,早學過禮儀。小身子坐得筆直的,不玩耍的時候比大人還要正經。掌珠越看越可愛,就更是笑語。


    車離開這條街,四太太算是氣壞。笑,你笑什麽!


    見文章侯夫人還在後麵裝望車石,還沒有進去。四太太怒氣衝衝出來,她們平時遇到還是說話的,陰陽怪氣:“大嫂,你這般殷勤,敢是送大哥?”


    “送世拓媳婦,”文章侯夫人一向不是妯娌們對手,這就老實隨口的回話。


    四太太就知道她要這麽回,才這麽的問。“哈哈,”手拍胸口,四太太放聲大笑,肆意起來:“可笑死了,長輩倒送起晚輩來,你和大哥都沒死絕了,這就晚輩上起天?”


    文章侯夫人即刻後退,扶上丫頭:“回房去。”往家門裏一鑽,在影牆後麵站住,才歎氣。


    丫頭都是不解的:“四太太又罵上來了,夫人何必讓著她,回回讓著,她就越要罵。以前也是,不分家的時候,二太太四太太指桑罵槐的,就是忍著的,才有她們上來。”


    文章侯夫人更歎氣:“你當我不會罵人嗎?這不是有句俗語兒,狗急了要上牆。她現在就是條急了的狗,侯爺前幾天送東西給四老爺,說四老爺的貴重東西又少了一件,又當了的說不好,她能不急嗎?讓她罵去吧,橫豎我進家門日子不錯,我真真的懶得和她鬥氣,又生不出前程出來。”


    丫頭想想也是,扶起侯夫人,微笑:“但說句實話,分出去家,外麵名聲上不好聽,但家裏真的清靜。”


    “所以問老太太,她也說這個年過得好,真是沒有煩心的話聽,喝口水兒也是喜歡的。再說大奶奶她,性子是燥的,卻是能幹的。家裏的錢也是多起來,過年親戚門上送年貨,都比往年體麵,不是我要壓人,誰不想拿出兩手好看的禮來?你說,四太太罵,我進來就行了,誰和她生那不中用的氣,我去吃點好吃的,比生氣強。”


    文章侯夫人自己把自己說得開心起來,帶著丫頭興衝衝的回房:“看看咱們中午吃什麽,大奶奶是不回來吃飯了,她跟著她家老太太,吃好吃的去,我們也別閑著。”


    這一位如今是心寬體要胖。


    ……


    掌珠雖是不喜歡而出來的,但車裏有加壽在,又開心起來。又擔心祖母看透自己心事,要說幾句,但車直到袁家,祖母也沒說話,掌珠放下心。


    下車以後,加壽蹬蹬小腿兒,說一聲:“找母親。”她是專門回來喝奶的,每回先找母親。嬤嬤女官宮女太監跟後麵進去,掌珠就對祖母道:“我們先見親家太太,再去看寶珠。”


    進家門先看長輩。


    老太太洞察的在她麵上一轉,道:“親家太太那裏不客氣也沒什麽,先看病人。”掌珠沒辦法,跟在後麵。


    袁家的院子是掌珠來過好些回的,每一回來都覺得不錯,雖然和文章侯府這世家賜下來的宅子相比小了些。


    今天看呢,還是不錯,就生出憤怨。


    憑什麽姨媽和表妹又能住到這樣的地方裏?


    姨媽倒也罷了,姨媽和掌珠是互生不悅,卻麵上還有和氣。獨表妹重回好日子,讓掌珠忿忿不平,這老天還長眼嗎?


    是了,老天嫌她們亂占福氣,她才生病呢?病人亂挪床,可不要病得再厲害……掌珠雖然恨,卻不是一味的歹毒,下麵的話不肯再說下去,隻還在心裏恨恨。


    見杏花林後麵,三間房子裏飄出藥香,就知道住在這裏。掌珠別別扭扭,又想到有一年也是開杏花,自己掐了好些在房裏養著,表妹不知不響的,把養花的水裏加上什麽,好好的能養幾天的花,沒到晚上就全死了,要不檢查水,還發現不出來。


    真是提到她就是惱。


    掌珠鄙夷,你還有點好事兒能讓我想起來嗎?


    見袁家真是肯照應,廊下坐著兩個使喚丫頭,皆是安老太太以前的人,老太太和親家太太合府,又帶不進去宮,現在是親家太太的人,出現在這裏,皆要算在袁家頭上。


    她們正要行禮,老太太擺手不必。直到她們身邊,才悄聲道:“不要驚動病人,姨太太可好不好?”


    “不是大病兒,醫生說能進水米就無事。夫人聽說,就讓把給奶奶喝的湯,分一些出來煮稀爛的米粥,姨太太早上喝下去兩碗,隨後就能說話。”


    掌珠又鄙夷,搶寶珠的湯喝,姨媽難道你也坐月子?


    老太太像能知道,犀利的給了掌珠一眼,掌珠忙端正麵容,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我什麽也沒有想。


    而房中,有話語聲飄過來。


    “明珠,”方姨媽吃飽了,營養跟得上,中氣還在。


    “娘我在呢,你要什麽,我拿給你。這裏好呢,什麽都有,寶珠吃的東西,給你吃,茶也是上好的,跟我們尋常喝的不一樣,那茶葉末兒,泡出茶來能噎死人。”


    掌珠忍住笑,原來就過這樣的日子。她不歹毒,但刻薄卻是有的。又不管怎麽尋思回想的,刻薄都有道理,隨時能找出表妹的不好,就放心自在的刻薄下去。


    裏麵在說話,老太太也想聽聽,就原地不動,大家都不進去。


    “又回到好日子了?”方姨媽問女兒。


    “是呢,跟和祖母住的時候一樣,樣樣有人照管。”


    老太太唏噓,果然的,知道些事情了,還懂得這就叫有人照管。換成以前,這一對母女都覺得三寸不爛之舌,說幾句哄鬼的話,就可以安心享受。


    掌珠繼續鄙夷。


    “明珠你來,有話兒對你說。”


    衣衫輕響,可能是方明珠坐到床沿兒去。


    “忽然的我就病了,這醫生的藥真管用,昨兒我不能動,想說話舌頭像讓繩纏住。今兒早上粥一喝,我就輕鬆不少,”


    方明珠低聲:“是尋常吃的不好。”


    “不是吃的不好,我老了,吃什麽不是吃,不過在這裏吃的好,是好得快是真的。明珠,我有話早告訴你,免得以後我再病,”


    方明珠哭了:“這是什麽話,這不是比昨天兒好了,臉上也有了紅色兒,怎麽叫再病?”


    長長的歎息聲出來,方姨媽道:“你聽我說完,就知道我的心。”


    “我的孩子,我不能動不能說的時候,我想的更多。當年為了你,才把家裏的田地全賣掉,這是你父親的,為什麽要留給方家。哪怕你出嫁,也全是你的。方家合起來要告,沒辦法去投奔老太太,這一去,就迷了眼。”


    老太太聽得很認真。


    “想著老太太是人,我也是人,她守寡就過得那麽好,我守寡就是人下人?先時是氣她,偏要多吃她幾天,”


    老太太微笑,掌珠咬牙,這都打的什麽心思!


    “後來老太太真是好啊,把你養這麽大,養的跟她自己孫女兒一樣,我就想著樣樣都一樣,就差你沒有寶珠玉珠的嫁妝可怎麽辦,那時候看她們三姐妹個個像眼中釘,隻想你討老太太的好,老太太當你親孫女兒,多分你幾件子才好。”


    掌珠憤慨擰帕子,這是你自己說的,你當我們是眼中釘。


    “這就出來許多的錯事,擔心老太太不帶你上京,後來,唉,就出來餘家那件事,你吃了許多的苦,我把餘家恨的夜夜菩薩麵前咒他,恨的我幾乎要病一場,”


    方明珠泣道:“別說了,”


    “後麵的事,也進京了,偏又沒福氣,和老太太分開,是寶珠女婿攆走我們,我恨的又咒過他……”


    方明珠哭起來,方姨媽也泣不成聲。


    掌珠麵上惱的,如果這是她家,早讓人把鋪蓋掀起,讓姨媽表妹全趕出去。手中的淡青色帕子,已經揉得不成模樣,料子要是差上一點兒,早讓掌珠撕成絲。


    “不該啊,這樣的去做事。現在病倒,卻睡到寶珠家裏,現在你丈夫跟著寶珠女婿,倒要袁家按月的送銀子,明珠,你知道嗎?”


    “知道什麽?”


    “當兵的拿銀子,不是按月給的。”


    “那這錢是哪裏出來的?”


    “是寶珠墊出來的。”


    老太太笑了笑,掌珠已氣得聽不下去,寶珠你傻了嗎?你呆了嗎?你憨了嗎?你要自己出錢給天天咒你的人。


    她要是再聽下去,隻會直衝進去,這就悄悄地往後麵退,準備去找寶珠理論。


    房裏說話聲繼續:“我的病啊,主要是見到你女婿的銀子,想到以前對他不好,現在他好了,我心裏轉不過來,這就病了,以前的事情,不該啊,現在又住到袁家裏,明珠,有香沒有,你點上,我去給菩薩叩頭,我說我以前說錯了,全說錯了,”


    ……


    “十根辮子?那不是要把姑姑給累到?”寶珠和加壽臉對著臉兒在笑,加壽吃完了不走,賴在母親床上和她嘻嘻,說自己過生日的事情。


    這時候父親一般都在床前,隻要不出去。


    “加壽過生日,過生日有吃食鋪子,和家裏的一樣,姑姑說給十個首飾紮著,”


    寶珠就對袁訓笑道:“我說要趕活,你還不讓我趕,今兒別再看著我,我得趕緊給瑞慶殿下把鞋子做出來。”


    “傷眼睛,出了月子我讓一步,讓兒子也讓一步,許你先做她的可好不好,月子裏,還是養著。”


    話音剛落,外麵有急急的腳步聲。聽聲就知道主人有事而來,步子混亂的,能泄露心情。聲音更是早早出來:“寶珠,”


    袁訓和寶珠都一愣,袁訓去抱加壽:“大姨母來和母親說話,壽姐兒,咱們看弟弟去。”加壽還不樂意:“弟弟不好看,加壽不要看。”但強著讓父親抱走,在父親懷抱裏並無多的埋怨,隻是離開母親,難免要給她一個鬼臉兒:“明天再來抱抱。”


    寶珠答應:“明兒再來,”掌珠進來,袁訓站住笑上一笑,把加壽抱出去。


    進來的時候,掌珠是生氣的,但是目光放到寶珠身上,定了定,隨即大笑出來:“寶珠你哈……”寶珠扁起嘴兒:“大姐你不要笑我,等你有了孩子,指不定比我還要胖。”


    能笑什麽,隻能是笑寶珠肥肥白白的,胖的不止一圈。


    以前是俏麗美人兒,現在是俏麗胖美人。掌珠帕子掩住麵上笑,麵上讓硌一下。看看,帕子是讓自己剛才揉的起了皺,堆在手上這就硌肌膚。


    掌珠也就想起來自己為什麽衝過來,在床前坐下,把姨媽的話學出來,重點學她以前咒人的話,埋怨寶珠:“你有錢,送點兒吃的就行,怎麽把個麻煩接進家裏?”


    寶珠耐心聽完,上下打量掌珠,但笑不語。


    掌珠納悶兒:“我同你說姨媽,你隻看我做什麽?敢是還嫌我告訴你錯了,由著你的性子亂花錢才叫好。”


    在這裏,又想到自己和寶珠性子並不和,掌珠怏怏起來:“你那和善性子又發作,隻怕又當我是來挑唆的,罷罷罷,當我沒說,你隨意吧,以後添起氣來,我是要笑的。”


    寶珠失笑:“我和善?”


    呃,龍家表兄們一定不這樣說。由這裏,寶珠想到龍四龍五進京春闈,寶珠是想到的,也讓袁訓打聽出來他們下榻的客棧,但行客拜坐客,從袁夫人這裏算,他們又是晚輩,不見他們來拜,寶珠和袁夫人說過,等放榜看過名次好,送份兒席麵去賀,他們無道理不走親戚,寶珠這裏走就是。


    如果名次不好,殿試無份,這就要打道回府,就送份兒程儀。


    和善嗎?寶珠心想舅父府上聽到大姐這話,可以笑掉掃不完的大牙。


    又有掌珠悻悻然的話出來,寶珠一一分辨:“什麽叫挑唆?我外麵聽到有人說大姐不好,難道我不告訴你?姐妹之間,你心裏有我,我心裏有你,比不得外麵的閑話,也別由著人說去,沒有挑唆這話。”


    “大姐說方姨太太和明珠以前不好,難道我不知道?險些的,我們姐妹的名聲全讓她帶累,我記得呢。不過大姐你倒忘記不成,以前我們同她們母女都不好,她們不好,我們自然也不好,誰是助長她們的人?”


    “後來表凶把她們攆出門,又為的是什麽?不就是不成體統,帶累家裏。不好的時候要攆,這好了,接也有道理。”


    掌珠正聽得過癮,見寶珠又轉回來,就道:“哎,你這話說的可是輕巧,哪有這麽容易就好起來的,再說她是咒人不是,這是多大的事兒?”


    “天大的事情,隻要她改了,也沒有背一輩子的。大姐你是不知道,聽我告訴你吧。這不是我和善,而是還他家丈夫的情份。”


    寶珠就把褚大的話細細的說出來,掌珠更撇嘴:“這是借著理由好巴上妹夫,寶珠你讓明珠丈夫給騙了。”


    “我不這麽想,大姐你也別這麽的想,這樣的想人,隻怕想出一堆的騙子出來,到時候你我都攔不住,”寶珠笑:“就是這樣,母親做主說接,我呢,也是願意的。至於她咒人不咒人的,”寶珠微笑:“難怪有話是一咒十年旺,要是管用,現在怎麽我家更好呢?”


    掌珠氣結:“我和你說不通,明天我告訴玉珠,讓玉珠來評這個道理,你又憨上來,又坐月子理不清楚也是有的。”


    “大姐,我小時候還和你拌嘴呢?還撕過三姐的書,因她寶貝著不給我看,”寶珠道:“遇到大姐對我說這樣的貼心話,我實在不應該說,不過想到就說了,總有點兒不講道理,但是你也聽聽吧,誰以前沒辦過錯事,這話真不應該說,但…。”


    寶珠嫣然:“都錯過,錯的時候,遇到的是錯的時候待遇,改正以後,自然可以好待遇不是?”


    掌珠揉太陽穴:“你夾纏不清的,我這會兒不和你說了,再說我跟著糊塗,”再去看寶珠雙下巴,笑個不停:“看你瘦不下來,可怎麽是好?”


    站起來:“對你告訴話,讓你氣我一回,我也氣氣你吧,你看我這衣裳腰這裏收得好不好?”寶珠黑了臉:“不帶這樣氣人的,再說我會瘦的,我一定會瘦的。”


    掌珠樂不可支。


    當天晚上寶珠決定不吃飯,袁訓端著個湯哄半天,說他打小兒就喜歡豬,如果不是想當將軍,就去當豬倌,現在總算有機會,勉強將就的當一回豬倌:“請寶珠成全。”


    “不然你怎麽喂小豬?明兒加壽還回來,給她吃什麽?”


    寶珠氣呼呼,才肯再吃:“你說女兒是小豬,明天我告訴她,讓她對著你去哭。”


    ……


    寶珠快出月子的時候,產子的消息才到邊城。


    邵氏和張氏來傳信,輔國公夫人和八奶奶微笑:“了不起,一生就是兩個。”說寶珠是有大福氣的人,說上一通。


    很快,家裏的人都知道。五奶奶回房,見女兒還抱著舊年的紅口袋等著自己,笑話她:“收起來吧,表嬸娘生下兒子,更不會回來了。”


    小姑娘瞪著母親:“我不管,反正你要給我錢,嬸娘不回來,加壽也就要回來,加壽走的時候說討完錢就回來討錢,加壽一回來,你就要給我錢才行。不然,”


    得意洋洋:“加壽不依你。”


    五奶奶笑起來:“我的傻閨女,加壽如今養在宮裏,更不會回來,我看你啊,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她。”


    “為什麽見不到?”小姑娘不服氣。


    “你呢,以後是要在這裏的,又不去京裏,你上哪兒見她去,正經的收起你的嚇人口袋,收一年的錢就知足吧,還敢想著年年收嗎?”


    五奶奶笑著去了,小姑娘不管,抱著紅口袋繼續候著母親,不信你不給錢,不信加壽不回來……


    ……


    軍營裏,陳留郡王漫不經心的看信。他們收的全是加急信件,信早到,這時候才看到。


    “一生兩個?這是豬嗎?生孩子足有一窩?”把信給輔國公,陳留郡王依然對寶珠有芥蒂。撇著個嘴:“嶽父你看,小弟這娶的不是媳婦,竟是個生孩子的。”


    輔國公慢吞吞:“這親事是我說的。”


    陳留郡王閉上嘴。


    外麵,有人爭吵著進來。蕭觀一揭簾子,吼道:“你會不會打仗,你不會打仗,讓你家郡王教教你!”


    沈渭從他後麵進來,一樣的大嗓門兒:“我不會打,你別帶上我就是,我安生營裏呆著。我還覺得好呢!”


    “你看你慫的,小倌兒不在,你就不敢出戰了你,姓沈的,就這親事你還敢排我前麵?”蕭觀怒火衝天。


    沈渭冷笑,就知道你也收到消息,我是小袁來信,說親事我家排在你王府前麵,這是娘娘親口所說。你呢,肯定也收到家裏來信,這就沒有一天不拿我出氣。


    小沈將軍才不受氣,反而反問:“我家將軍不在,你就拿我欺負上了?”


    “你家將軍不在,你家郡王在不是,我看著他,也不能欺負你,我是喜歡你,姓沈的,給麵子你雙手捧好。”蕭觀尖酸。


    沈渭一語揭破:“你再喜歡我,我也隻能一個人跟著你去,我調不動別人,你想跟石頭城似再拐我們跟著你,等我家將軍回來!”


    “他算個屁!”蕭觀咆哮。


    沈渭抱臂,腳尖點著:“他算不算屁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小袁不在這裏,蘇赫都懶得打你。”你小王爺在蘇赫眼裏,也是個屁。


    “哼哼,那你告訴蘇赫,讓他有能耐到京裏去宰小倌兒吧,爺爺我還不想侍候他!”


    帳篷裏同時一震,陳留郡王也眸子一眯,雪刃般的光破睛似出來。


    “難怪最近打得沒意思,也有半個月沒見到蘇赫,”蕭觀樂了:“沒準兒他真的跟進京,報他家的血仇去了,哈哈,姓袁的,氣死我也!”


    沈渭涼涼:“您這又氣的是什麽?”


    “爺爺我想宰蘇赫這一功,到底不是我的,好氣!”蕭觀隨時要發狂。


    隻要他生氣,太子黨全是樂的。沈渭讓他罵的氣,頓時平息。笑道:“老天從來開眼,”


    “滾!”蕭觀把他下麵的話打斷,轉身大步,騰騰,走去輔國公上首,他一進來,就備下椅子,坐下端下巴尋思。


    是尋思,卻又嗓門兒放開:“要不要告訴姓袁的?”眼角瞍著陳留郡王:“你家的親戚,我讓你做主好不好?”


    陳留郡王翻個白眼兒:“那不是你的弟弟,我讓一半給你做主。”


    “好,來個人,我念你寫信。”蕭觀抑揚頓挫:“啊,這個,小倌兒啊,”寫信的人寫上:“袁將軍台鑒,”


    “蘇赫追你大好頭顱去也,望你砸他個半稀巴爛,貪功是混蛋,放他回來,餘下一半我自會處理,切記切記!”


    沈渭嗤之以鼻,想得可真是美!


    說得好,貪功是混蛋。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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