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這仗,孩子就能來得放心,老爹,你想得周到。”蕭觀用談話解開自己尷尬,免得他的爹一直在笑。


    梁山王目對遠山:“是啊,蘇赫欺我太甚,大同他也敢去!這不是讓老夫我不能放心孫子過來?”


    “老爹,這回不殺他,你堅決別說收兵,不然我不解氣。我兒子以後有點兒不好,全是讓他嚇的。”


    小王爺不懂女人有身子,也就不知道那點兒大的胚胎,是嚇不到的。


    他的爹聽完他的話,對他輕聲道:“這仗給你當家怎麽樣?”


    出其不意,蕭觀讓駭然得後退一步,隨即一步又上來。這一步比退的步子大,又轉了個方向,由剛才的父子並肩變成小王爺鼻子就要撞到他爹的臉。


    眸光燃燒:“不騙我!”


    擲地有聲。


    梁山王心頭湧出驕傲,麵前的兒子一舉一動無不帶足他的豪情,梁山王後退一步,不退父子臉貼著臉沒法子說話,笑意盎然:“當然是真的!”


    小王爺接帥位,郡王們那裏似知道非知道的,就是知道,他們也不見得就認同,但父子間卻是通過信深知。蕭觀這就急上來:“好好!交給我吧,讓我管一回大仗。”又覺得自己性急,嘿嘿緩和幾句:“也沒有這麽急不是?老爹你還不老,你還年青著呢,你再管幾年,我不急。”


    “我要回家抱孫子,打了幾十年,還沒有個夠嗎?”梁山王說到這裏,目光找找帳篷裏出來進去的人,有幾個太子黨從不遠處經過,梁山王示意兒子看過去:“再說趁他們在的時候,有人幫你。”


    這時候還有夕陽,餘暉照在那幾個人身上,他們修長的身影長長的托在地上,穩重又厚實,頗有能依賴之感,但小王爺炸了毛。


    麵龐紫漲起來,負著氣,氣咻咻,低吼道:“老爹,你背著我做下什麽?我才不要理他們!”


    小王爺以前就和太子黨們不好,又有不久前“媽媽”讓“姑娘們”脅迫的事情,從那以後,大家見到,太子黨們一本正經的行個禮,小王爺則是正眼也不看他們大步走開。


    因為以前就不好,也沒有人起疑心。


    小王爺本想這輩子也不理那群混蛋們,但今天聽到這番話,讓他全身汗毛都豎起來,粗略地一想,就知道自己父親和太子殿下有過商議。


    對於兒子的這種態度,梁山王都沒有起疑心。他還是欣然,隨意地勸著:“大倌兒啊,年青人打幾架,這你也往心裏去嗎?”


    蕭觀臉漲得更難看,這不是打架的事情,這是受他們威脅!


    太子黨們回來不會說,蕭觀更不會說,梁山王也就不知道。見兒子還是生氣,梁山王笑笑:“你就要當主帥的人,不要孩子氣。”


    蕭觀無話可回,老爹的話句句都對,但他不是孩子氣,他是讓那幫人氣著了。嘟囔道:“老爹你隻辦對一件事情,就是要來小倌兒弟弟,別的人不要也罷。”


    梁山王微笑:“哈!為父我要的人裏麵,獨沒有他。”


    “嗯?”蕭觀疑惑,小倌兒弟弟不好嗎?太子三近臣之一,比蘇先明朗,比柳至和氣。


    梁山王撫須:“他們三個人,我是想要的,我要的是柳至,太子殿下不答應,袁訓到來,是他自己的意思。”


    “柳至有什麽好!”蕭觀斬釘截鐵,又帶上惱:“柳家在京裏欺負小倌兒,等我回京去,把柳至叫出來打一頓!”


    梁山王放聲長笑,笑畢道:“好吧,總算有一個你相中的,也算為父沒有白忙。”又殷切地交待兒子:“兒啊,這是太子殿下的恩情,你要牢記。”


    蕭觀不耐煩:“我知道我知道,我記著呢。”


    當晚小王爺睡不著。


    幾天沒有好睡,今天早早紮營,應該補眠。營中鼓聲早早催睡,明天還不知道要打多久,得睡就趕緊睡,這就全躺下來的早。


    身子下麵好似烙鐵,蕭觀左翻右動,背後還是滾燙那感覺。“呼!”坐起來,想想,抓過盔甲套好,出來往袁訓帳篷去。


    袁訓帳篷裏還有燭光透出,小王爺也就老實不客氣的的揭簾而進:“正好,你也沒有睡……”隨即眼睛瞪起來。


    直對眼睛前的那張臉,生得神采飛揚,好鼻子好眼睛好額頭好下巴,剛才還帶著笑,瞬間就怒發衝冠模樣。


    見到蕭觀,立即變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下巴不是下巴額頭不是額頭。


    沈渭怒氣衝衝,雙手握拳,麵對小王爺站了起來。


    自從小沈將軍接到父親的家信,說梁山王妃在宮裏下功夫,想讓娘娘幫忙搶兒媳婦,小沈將軍就找到蕭觀大罵一頓,和蕭觀開始反目。


    小王爺還能怕他嗎?


    從來也沒有怕過他。


    不但不怕沈渭,而且因為他們倆有個共同的表哥,是長陵侯世子,兩個人一直就不好。但小王爺硬生生的忍下這口氣,當時他還不知道自己要當主帥,完全是一片心思為老爹,心想打仗的時候得罪士兵都不對,何況是一個將軍,這口氣忍得難過,也直著脖子咽下去。


    這會兒又知道老爹對自己的一片期望要成真,小王爺更不能和沈渭計較。但氣頂著,也不能客氣,客氣像認慫。


    怒喝:“讓開!”


    沈渭不讓,木樁子似的在帳篷中間挺著。小王爺繞了繞路,有生不多的沒有直衝過去。這幾步走得他咬牙切齒,別扭地到了袁訓麵前。


    往後一坐,袁訓對麵是沈渭的床鋪,沈渭又叫出來:“那是我的床!”


    蕭觀翻翻眼:“我又不撒尿在上麵,我就坐坐。”


    無賴性子上來,小王爺嘿嘿壞笑,欠欠屁股:“不然,你拖出去。”這話自覺得挺占便宜,小王爺更道:“哎呀,我要和袁將軍商議軍情,不知道幾點結束?這樣吧,你外麵睡去,外麵雖然有蚊子,但涼快不是。”


    高聲吟誦:“有蚊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袁訓忍住笑,從看到他們兩個對上,袁訓就一直想笑。他早安慰過沈渭,說自己決不負他,沈渭有了這個倚仗,也就更不講理的和小王爺對上,隻要不打仗,遇到蕭觀就不會放過。


    見蕭觀半夜裏來,一定是有事,也告訴沈渭:“出去逛逛。”


    “哼!”沈渭雄糾糾氣昂昂,大步出帳篷。


    ……


    燭光下麵,小王爺眸光比平時亮,直視袁訓:“你說這仗下麵怎麽打才好?”


    “打到哪裏算哪裏,好好的,怎麽跑來問我這個?”袁訓舒服的躺下來,麵對著帳篷頂子出神。


    夏天熱,他脫得隻有一件下衣在身上。


    蕭觀看著羨慕,嚷著悶,去了盔甲隨手放到沈渭床鋪上,靴子上有一處泥,在沈渭床角上蹭蹭,袁訓是仰麵的,就沒有看到他的小動作。


    “這仗不是你要打,這才來問你。”蕭觀也睡下來,拿頭盔當扇子,有一下沒有一下的扇著。


    “我就不明白,你這是打蘇赫,還是打內奸?”


    袁訓出著神:“都打。”側側眼角過來:“蘇赫那裏拿到的信,你難道沒看?”


    “看了,我也氣著呢。”蕭觀擰起眉頭。


    “那你說,他們和蘇赫來往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又是什麽用意?”袁訓沉思,語聲聽上去輕飄飄:“兩國交戰,他們難道不對陣?我就是要讓大家輪流和蘇赫對上,看看到底誰有二心!”


    蕭觀也任由思緒紛飛:“蘇赫也很奇怪,你說他有幾個探子在我們眼睛下麵,這可以明白。他和人勾結,難道對他們打仗有好處?”


    袁訓悠悠:“是啊,為什麽和蘇赫勾結,除非他們各自都能打勝仗。”


    蕭觀一骨碌爬起來:“你說什麽!”腦袋像讓敲開一道,有什麽念頭出了來。理上一理,蕭觀直了眼睛:“這幾年死的人……”


    “我們從赫舍德死了以後開始想,當時蘇赫小有名氣,但論資排輩輪不到他!要說蠻力足功夫強的人,昨天和我交手的那個兵,蠻力不在蘇赫之下,但蘇赫是將軍,他呢,後來死在蔣德手底下,也就濟濟無名。蘇赫是什麽時候開始成的名?”袁訓若有所思。


    蕭觀更坐得直,也不讓袁訓睡:“起來,對麵說話更痛快。”袁訓懶洋洋的起來,塌著肩頭給他一個哈欠:“你真煩,睡也不讓睡了。”


    “明天哥哥我護著你,讓你少出力氣就是。”


    袁訓一時無語,眼睛對著帳篷,才又道:“那我威風掃地,你的名聲卻是高了。”


    “辦正事兒呢,別抱怨了。”蕭觀的心完全讓袁訓的話提起,胡亂的安撫過他,就眼睛溜圓地道:“一般來說,蘇赫是赫舍德死了以後有名氣的,”


    袁訓搶過話頭:“但細細的推算,並不是這樣。”


    蕭觀的眸子放光:“要說蘇赫的能耐,我信他武藝強!”在這裏壞壞一笑:“他成名也早於你姐丈。”


    袁訓聳聳肩頭:“早晚很重要嗎?”不懷好意地在蕭觀身上瞄瞄,我家姐丈成名總比你小王爺要早。


    蕭觀裝沒看到,他心底有一句話,要是我早幾年出生,赫舍德該是我殺!他沒有說,是怕袁訓笑話他,當時老爹也才成親,還生不出會打仗的兒子。


    小王爺就避開這話不理會,手撫下巴尋思:“蘇赫出名,是他自己的能耐,但赫舍德死了以後,他也有政敵,壓得他也狠。他後來脫穎而出,是殺了好些咱們的大將。”


    在這裏,又壞笑起來:“知道你這三品氣壞多少人嗎?”


    “知道。”袁訓漫不經心。


    “東安郡王、靖和郡王等人帳下本來有三品將軍,包括你姐丈下麵也有,戰死的戰死,老了解甲的解甲,現在所剩無多,所以你一枝紅杏出牆頭,讓人不恨你都難。”蕭觀眼睛眯得隻有一條縫,一臉的他頗有文才。


    前科探花不知該氣該笑:“我是哪家的紅杏,出了哪家的牆?”這話不對,你沒發覺?小王爺是個粗人,但也是念過詩書的人。


    隻能他又在胡扯。


    蕭觀笑嘻嘻:“你是我家的紅杏,出到你姐丈的牆裏麵。”笑容堆是濃些,就著這句話,這是個方便插話的機會,蕭觀笑得合不攏嘴:“我說,你新生的女孩兒,可是我的。”


    袁訓早有防備,一口回絕:“不行!”


    “死心眼子。”蕭觀親昵地罵過,還是他此時的原則,正在打仗,愛兵尚且如手足,何況小倌兒弟弟,太子黨裏自己唯一看得順眼的一個,這就不多計較。反正姑娘長成還有十幾年,慢慢的說不著急。


    再來說蘇赫,時間離得久遠,就把粗如小蘿卜的手指扳起來:“一、二、三……蘇赫一共殺了七員大將,五員將軍,他還真是運氣好?”


    “也奠定他名將的地位!”袁訓話鋒微轉:“如果他早知道路線?”


    蕭觀鄭重起來:“早知道我們調兵遣將的主張!”


    “這就殺得不費功夫,這算是早有埋伏。”袁訓籲一口氣:“再把他要殺的人,消息傳送過來?”蕭觀板起臉,想要歎氣,卻還是稱讚的口吻:“高,他娘的就是高!”


    接下來罵不絕口:“難怪他這些年穩坐名將風頭上,原來有這些內幕?咦……”蕭觀遲疑一下,他總不是個絕對的粗人,有些話出口前還須考慮。但對麵的小倌兒是這場戰役的主導者,又有太子黨們入軍中為他的深意,蕭觀就沒有瞞話。


    “咱們也有一個名將不是?”那穩坐第一的東安郡王。


    袁訓斜眼:“你現在有證據?”


    “沒有。”蕭觀倒也老實承認。


    “沒有就別說,再來說咱們的話。這就算是弄清楚將軍們,或是郡王和蘇赫勾結的原意。”


    蕭觀打斷他,原樣把話送回去:“你有證據?”


    袁訓瞪起眼:“我這是猜測!拿你當知心人,我才和你說,不聽拉倒!”


    “風水輪流轉,怎麽你們在我地盤上,也敢這樣凶?”蕭觀自認倒黴,擠個笑容出來:“當我沒說,你繼續。”


    饒是這樣的低聲下氣,袁訓還是狠瞪他一眼,再往下說。


    小王爺捫心自問,這風水是怎麽回事情?我是主帥,以後我是主帥!隻要你們還在這裏呆一天,就是我弟弟也不能這樣對我!


    但我是主帥?以德服人。


    小王爺再次把自己順了毛。


    “讓人往前麵查,以前戰役怎麽打,怎麽調兵,怎麽遇到敵兵全有記錄,還能查出。如果屬實,其心可誅!”袁訓摩拳擦掌,覺得快有用大武之地。


    “如果不屬實呢?”蕭觀涼涼。


    袁訓也不氣餒:“那就有別的原因,名將坐穩,總不是全天時地利和人和。”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東安郡王,但真的沒有證據,又把他推開。


    “好吧,這事兒算有點兒推敲,還有一件事情,你怎麽看?”蕭觀說過,袁訓抬抬眼皮子,眸光有如星光閃爍,轉動無數心思:“什麽事情?”


    “我們要殺蘇赫有原因!但對麵是怎麽回事?蘇赫這一回傾國而來,他是怎麽說得動全國的兵馬?”


    袁訓也正想說這件事,但蕭觀先提起來,先開個玩笑:“我們殺了幾個人全栽到他頭上,他不願意了唄。”


    “他一個人有能耐集全部兵馬嗎?”蕭觀回想這幾天見到的,打著各色旗幟的部落都有,已經計算過,這是全國之兵馬。


    “你看他是什麽意思?”袁訓含笑:“能招來所有兵馬陪著他報私仇?”


    梁山王傾兵而出,蘇赫也人馬相當,這其中不但是全國之兵馬,還有一部分是借他國的。蘇赫是第一名將,卻不是全國主帥。


    遊牧民族平時以散落部落方式居住,各有兵馬,誰強誰占第一,卻不能盡數號令他人。


    這麽些人陪著蘇赫來報私,要麽蘇赫花錢買動——他其實才損失數年的糧草,又丟失上好盔甲和珠寶。早有這一回交戰以前,借著這盔甲讓小王爺殺掉的人,都和蘇赫是紅了眼睛,不過現在,盔甲出現在小王爺手裏,真相也就能浮出——蘇赫手中餘錢不多,可以自給,卻不見得能買動這許多人。


    要麽,就是另有目的。


    蕭觀皺眉:“難道他還想再來一回嗎?”


    “怎麽不能?”袁訓眼睛一亮:“哥哥,你也不笨呐。”


    “我比你聰明多了!”小王爺剛嚷嚷,就讓袁訓瞅了又瞅。蕭觀憋氣:“還有蘇赫太笨了不是嗎?他上一回怎麽就敢打大同?去你家也就算了,你家離大同還有距離,找不到你,就可以走了,他打大同是為什麽?”


    袁訓喃喃:“一萬人就敢打大同?你也說了,他血洗我家就行了,他可以不打。他是一員悍將,僥幸通過衛所,就應該清楚血洗不成,拔馬即走!可我姐丈去的時候,他們還在瘋狂占大同?沒有後續力量,明知道占不住幾天,他們用意是什麽?”


    “先打一次試試看,也讓他打下來了不是?”蕭觀肅然起敬模樣,其實充滿對大同府守軍的鄙夷:“半天就破了城,又不到一個上午破了內城?大同這是紙糊的嗎?”


    袁訓用目光警告他閉嘴:“府尹大人殉職,你這話傳出去不好。”


    小王爺立即改正,繼續肅然起敬:“大同,你是紙糊的遇上蠟燭了是不是?”袁訓搖搖頭,不再管他怎麽說。


    兩個腦袋越湊越近,原先是分坐兩邊,中間隔著一步遠,在說話,現在是兩個頭往前湊著,手指在地氈上扒拉著地形:“我們混戰,蘇赫分一支兵馬就可以去大同?”


    “他打下來想怎麽樣?他人馬眾馬,這就想挺進中原?”


    “走難走的路,那路也是捷徑,鐵鷹嘴子這裏,難守難攻。沼澤地,他們必然有路。死人穀裏瘴氣,聽說有應對方法。軍中有內奸,大同有內奸……”


    袁訓蕭觀齊齊呼一口氣:“這是對當今早有怨言,早準備下幾十年!”


    “難怪上回要打大同,也許是做給一些猶豫不定的人看著!”


    蕭觀期期艾艾,艱難地說出來:“那!必然是郡王們!”


    “必然是與皇位有份的人!”


    不然哪有這麽深的怨恨,就是打下來,也沒有他的份。


    這不是民不聊生義軍起義,誰先進京誰坐天下!百姓們的心全是知恩的,忽然上來一個與皇權無分的人,隻怕天下不認。


    蕭觀在臉上摸摸,小聲問袁訓:“你看,我像嗎?”那大腦袋大鼻子大嘴巴,袁訓不忍多看,看一眼他就後悔一分。


    小王爺還想和小沈爭孩子,他就不多看看小倌兒弟弟,後悔藥可以買幾座山去吃。收到世子妃生下孩子的消息,袁訓去信,通篇隻一個意思:“生得好不好?”


    太原來信近,京裏來信遠,袁訓先行知道自己女兒生得好。眼睛像寶珠,像寶珠就不會有錯是不是?


    鼻子像父親,父親的鼻子尖,比母親生得好。


    小嘴兒像寶珠,天庭飽滿又隨父親,額頭生得好。這樣一個好孩子,袁將軍怎麽能不後悔許錯親事給小王爺?


    這會兒他還讓自己看他像不像內奸?袁訓隨便瞄一眼,心裏更不痛快。姑母有信回來,倒是喜悅的語氣:“這門親事你自張主張,卻許得好,總算門第相當般配,沒有委屈到孩子,也沒有委屈到我。”


    言下之意,前麵許的親事姑母讓你委屈到。


    最後說孩子像爹,你想看模樣不是?看看他爹和他祖父就行。


    袁訓看過還能是滋味兒?


    別說沈渭拉上他絮叨一堆他們的情誼,就沒有情誼,袁訓也堅決不肯小王爺橫刀奪孩子。


    嫌棄地回答了小王爺:“你要是像內奸,那地上螞蟻也像了!螞蟻有這福氣嗎?”


    這極盡貶低的話,讓蕭觀一拳砸在床鋪上,低吼道:“爺爺我都不敢這樣想,哪個不長眼的敢錯想?”


    拳聲傳到外麵,沈渭忍無可忍地探頭進來,他剛才一直在外麵給他們放哨:“那是我的床,你砸壞我還睡不睡?”


    再深深的打哈欠,一個接一個的對著蕭觀打:“還不睡嗎?明天沒精神,對戰讓打了,是讓我能拍手一笑?”


    對著人打哈欠這事,沈渭不知道能引得別人也發困,他是無心之舉。但是蕭觀一個哈欠接一個的打出來,懶懶起身,對著才坐過的床鋪:“我呸,什麽草窩子!”大搖大擺走開。


    沈渭忍氣吞聲模樣進來,他也累了,沒功夫瞪小王爺後背,隨便撫平床睡下,猶對袁訓道:“小袁,親事我不讓啊。”


    “當然!讓他?不讓!”袁訓一如既往的堅定,同時心裏又讓那長得跟蕭觀似的好女婿給膈應到,催著沈渭:“快說說你兒子給我聽聽,一定是個漂亮的,沈大人又來信沒有?”


    沈渭喜歡了,繪聲繪色的說幾句,一起進入夢鄉。


    ……


    陽光燦爛的下午,寶珠一行人回到小鎮。見到小鎮在即,紅葉奪目。寶珠抱起女兒在手上:“乖,我們到了。”


    拜念姐兒所賜,真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弄的,凡是袁佳祿的東西,如小衣裳等,全灑上香。走的時候收拾東西,一個箱子裏摸出好幾個薰香。


    薰香這東西,就是為薰房薰衣裳被褥,香味兒經久不散。寶珠帶著女兒坐車,車裏隨時香氣襲人,好似坐在百合、茉莉等百花叢中。


    “我們是個香姐兒,”寶珠香香女兒,對她嫣然一笑。


    袁佳祿才一個月,就會顰小眉頭。


    也許她並不是真的不高興,但小眉頭往一處一緊,當母親的就要心疼。紅花同車坐著,見到就送上脂粉盒子,打開來,這是玫瑰香味兒的,寶珠抹了一點兒在麵頰上,重新對著女兒湊過去,說也奇怪,袁佳祿咧了咧嘴兒,小眉頭也鬆開來,像是很愉悅。


    寶珠歡歡喜喜對紅花道:“你看,沒香,她可是不認。”


    紅花湊趣來奉承:“自然是這樣,姐兒是叫香姐兒不是?”掩麵輕笑。


    紅花姑娘當上管事後,潑辣起來。但這要成親事,女兒羞澀又回來幾分。帕子半遮麵龐,好不斯文的模樣,笑道:“這名字是以後的郡王妃起的,不會不對。”


    念姐兒許給太子長子,那孩子近十歲,已封郡王。


    “那我們就叫個香姐兒吧,祖母也說了,小名兒就這樣叫。”寶珠又香了香女兒,香到她顰眉頭,忙再塗點兒脂粉,又去哄她喜歡。


    孔青在車外麵回話:“夫人說草地好,帶著哥兒們下車,說走回去。”寶珠說是,也道:“車也坐得悶了,我們也下去走走。”


    有人抬過小木床,把香姐兒放進去,上麵有紗罩,兩個人抬著,衛氏在旁邊看著,梅英方明珠的孩子懷裏抱著,出於敬重,也不是非常地方,不和香姐兒比肩,橫豎都有跟的人,就是梅英是個丫頭出身,這有了孩子,寶珠指了奶媽給她,也指了丫頭給她,幫她看孩子,抱累了也有人換手,說說笑笑往鎮上去。


    袁懷瑜袁懷璞樂壞了。


    剛學走路早不願意坐車,又鎮的外麵,為防藏賊人,是空曠地。從這裏開始,卻是一片大好紅葉林。


    沒到秋天,也向陽曬得微紅透亮,看著喜人。


    “要要!”袁懷瑜要了一枝子紅葉在手上,蹣跚走著。回頭看弟弟也要了一枝子紅葉在手上,正揮舞著,袁懷瑜來了精神,調過小屁股就對著弟弟走去,邊走邊嗬嗬,滴下銀線似口水在自己衣裳上,對著弟弟舞動紅葉,“唰!”打在他臉上。


    袁懷璞沒有哭,在丫頭們攔下他們以前,“唰”,整枝子全丟到哥哥麵上,然後讓人抱起還不樂意,小手推著抱他的人,對著地上的哥哥嗬嗬而笑。


    袁懷瑜也就讓人抱起來,一樣的不樂意,蹬著腿重新下來,在地上揪把子草。那草根深茂盛,揪頂葉子容易,揪一把不易。


    胖手指裏溢出青草,吃奶的力氣一定用上去,胖身子往後讓著,“撲通!”摔了個屁股墩兒,但一把子草到手上,汁液順著手腕流到袖子上,自己開了心,自己起來,尋到弟弟才讓人放下地,對著弟弟就丟過去。


    草葉天女散花般繽紛而落,“格格,”袁懷璞笑得很大聲,也在地上揪了根草葉,就一根,就好揪,對著哥哥扔過去。


    袁懷瑜也笑了。


    兩兄弟相對一笑,丫頭們趕快又要分開他們。


    這兄弟兩個隻要夠得著對方,就掐臉蛋子,揪肥肉的打起來。


    袁夫人素來是不委屈孩子,也是信服孩子放養,就道:“別管他們,好生玩吧,隻別打得狠就是。”


    寶珠抱著香姐兒走過來,這麽香的女兒她舍不得給別人抱,聞言道:“真是的,這是沒人玩,才兩兄弟互打吧?”


    “加壽小時候就是這樣,”袁夫人充分護短,笑眸不離開兩個孫子,回寶珠:“你忘記了,加壽隻會坐著,就搶人果子拿袖子打人,他們還算是好的,會走了才打架。”


    寶珠嘟起嘴兒:“母親說得有理。”


    說話的功夫,再看兩兄弟,抱在一起摔起了跤。


    袁懷瑜胖手臂箍住兄弟的腦袋,袁懷璞拿腦袋一半頂住他胸脯,兩兄弟晃來晃去好幾下子,一起摔在草地上。


    草地雖軟也是地,總是疼的。一起皺皺眉,拿手不管臉上還是腿上,一揉就得,再搖晃著起來,對著兄弟們嗬嗬笑著過去,伸出小手臂,看樣子又要抱在一處。


    寶珠嘀咕:“這真的不是看打仗學來的,這是……”加壽也沒有過,加壽是個姑娘,不和人抱著打的,寶珠想到了:“這是胎裏帶來的,隨父親。”


    把這個罪名兒順手安放袁訓頭上,寶珠走過去站到兒子們中間:“不許打了,乖乖的,咱們回家去了,回去有好些玩具呢,姐姐的好東西都收拾出來,你們可有得玩了。”


    後麵大車裏,還有一車是郡王妃姑母給準備的玩具,也帶了來。


    但兩兄弟不愛玩,就愛自己個兒打架。


    有母親在,像是給個麵子,這就一左一右揪住寶珠裙角,另一隻小手上又要了紅葉,搖搖擺擺隨著去回家。


    日光熾烈,溫暖有餘。


    碧綠的草地上,寶珠是個粉色繡牡丹花的衣裙,懷裏抱著金線繡小繈褓,是中宮從京裏送出來的,聲明,和沈家的小子一樣,是夫妻不是嗎?又是同一天生的,這就一樣的繈褓吧,到長大了說起來也有趣兒。


    顏色很相宜,又有紅葉在頭上,看得人賞心悅目。


    兩個小小子,都肥得走一步,小屁股上肉哆嗦幾下。再走一步,那脖子後麵的肉鼓著,也跟著顫動,手中紅葉招搖,也遠不如他們喜人。


    袁夫人看得停下腳步,笑容飛起看不足夠。


    忠婆的心,是永遠隨著她走,這就滿麵帶笑陪著看。


    衛氏也注意到,搭眼再一看,感動得熱淚盈眶。這一幕多美不是?勝過天下奇景名川妙手丹青美人如玉歲月如歌。


    這一幕來得實實在在,無聲無息沁入人心,把她們心頭那一處柔軟勾起,輕輕的蕩漾起來。


    走著,袁懷璞不安分起來,胖身子一探,把個紅葉對著哥哥就敲,寶珠板起臉:“哎,不許打架。”


    “打架!”袁懷瑜揚起麵龐,對著母親學話。


    袁懷璞格格笑:“打架!”


    寶珠扁嘴兒:“還有不許呢。”叫上孩子們:“跟著我走,你走這邊,你在這邊,可不許再往一處湊了。”


    “打架!”兩兄弟對著寶珠,一起搖動紅葉枝子。看樣子像是要打母親。寶珠瞪眼,袁懷瑜袁懷璞忙不迭的也跟著瞪起了眼。


    袁夫人笑彎了腰。


    這樣磨蹭著,走幾步,就要分開兩兄弟,鎮口上接的人都曬出好幾身汗,才見到他們一行過來。


    邵氏張氏迎上來,見到兩個小小子,心都要化掉。各抱起一個,邵氏道:“有力氣。”張氏也道:“抱穩著,我才沒用全力,他險些掙出去。看摔著你,可怎麽見你老子?”


    數月過去,袁懷瑜袁懷璞不認得她們了,就要打過去。


    寶珠忙讓嬸娘們放下來,袁懷瑜袁懷璞猶不饒人,對著邵氏張氏還動小手,嘴裏奶聲奶氣:“打你……”


    袁夫人又要笑,這是兩個不熟悉根本碰不得的孩子。


    簇擁著往裏麵去,袁懷瑜袁懷璞早跑在前麵。有了伴兒,孩子見孩子親,早選出來的十幾個孩子走在他們旁邊,是交待過的,見到他們腿軟摔倒,就去扶。


    兩兄弟一開始不要生人碰,後來見到大人們在笑,才讓他們扶。摔倒,再往前跑,再摔再跑,等袁夫人寶珠坐到房裏,奶媽打熱水,給他們洗澡,換幹淨衣裳。


    把香姐兒放炕上,屋子雖小,這卻是家。外麵傳來“通通”響聲,隔窗看去,見加壽的舊木頭家具早就拿出來,都不小,有地上推著走的,有加壽的小老太爺圈椅,袁懷瑜才高過椅子,那椅子也是紅木的,但拖著就走,一推,就推個翻過兒。


    那邊袁懷璞小腿搖搖擺擺,把加壽最愛推的小木車舉了一半起來,“轟隆!”翻倒在地,幾株肥肥的青菜遭了殃,幾個以前加壽喜歡的公雞,見到孩子們回來,來認小主人,這就讓嚇得跑出後門不敢進來。


    兩兄弟喘著氣站著,相對嘿嘿。才換的衣裳全是泥,才幹淨的額頭上全是汗水,榮譽似的布滿腦袋上。


    寶珠笑倒在炕上,這是兩個什麽孩子?這要去到國公府上,又要跟姐姐一樣,稱雄國公府了不是?


    外麵,有馬蹄聲過來。寶珠沒放心上,以為是投宿客商。但一個家人窗外回話:“衛所的將軍過來,要見奶奶。”


    寶珠對衛所沒有好看法,衛所也有好將軍,但蘇赫幾無動靜通過,雖與龍五有關,也讓寶珠偏見的有他們警惕不高的想法。


    但既然來了,換衣裳出來相見。見三個男人,都高大威武,有男兒氣概。說話的自稱姓韋,稍寒暄過,就正色道:“請奶奶叫出袁二爺,我們有話要問他。”


    他語氣透著不客氣,跟拿賊似的,又對著袁二要袁二,寶珠疑惑,更不挑明:“你們找他?不應該往我這裏來才是?”


    好笑:“我家雖姓袁,卻這裏人人知道,我丈夫是獨子,哪裏來的袁二?”開個玩笑:“我兒子倒是兩個,不過不小,不能出來支應門戶。”


    “奶奶不要說笑!我們奉命前來。袁二霸占鄉裏,上個月更是行騙到衛所,人證物證俱在,凡姑息者皆有罪名!”韋將軍厲聲厲色。


    寶珠納了悶兒,上個月?上個月我在坐月子,從早到晚不曾下床。我怎麽能行騙到衛所?一股子不安慢慢從心頭升了起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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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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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介落魄名媛而已憑什麽深得池公子的這般恩寵。”


    赫赫有名的池公子聽聞之後隻是淺笑:“能給這般恩寵的,隻有我,也隻能是我。”


    ——請各位小主移駕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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