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花說完,抱著女兒往前麵走去。她的背影還是柔弱女子那種,但看在紅花的娘眼裏,這就陌生起來。


    似乎那雪地中頂風頂起天地的青鬆,紅花是個有擔當的姑娘,紅花的娘頭一回發覺。


    但略想上一想,紅花的娘深深歎氣。其實家裏自從紅花讓賣以後,一直在剝削她的月錢,她早應該擔當起家裏有許多不是?


    女兒讓她留下,她應該喜歡。哪怕戚戚哀哀的絲絲上來,紅花娘也強打笑容,再說見到外孫女養得尊貴,她真的有高興,跟著女兒的腳蹤過去。


    ……


    “放肆!誰允許你為大臣們說話。”宮室內忽然發作的雷霆,讓退出去的宮女和太監也瑟瑟發抖,深怕天威有個不測,要把他們牽連進去。


    歐陽容嚇白了麵容,因為懼怕而吃驚的瞪著麵前這個男人。見他滿麵黑沉好似暴風雨就要到來。一慣輕笑緩語的神色因憤怒而有些猙獰。


    他站起身來,看樣是要往外麵走去。歐陽容打個激靈想了起來,匆忙的跟上前去跪下,泣哭道:“皇上息怒,是馬丞相的家人苦苦求到我,”


    皇上冷擰眉頭:“後宮不許幹政,難道沒有人對你說過?”


    “是……”歐陽容說到這裏,皇帝抬腿已經去了。軟在地上的歐陽容拿帕子咬在紅唇裏,死死的不肯大哭出來。


    後宮不許幹政?聽上去好有規矩。那袁加壽還沒有高幾高,就坐在太後身邊,有模有樣的發落宮人。難道後宮不許幹政,幾歲的孩子就可以管理嬪妃。


    知道的都說太後這是給以後的皇後先練練手,但她任什麽!曆史上一開始是皇後,後來不是皇後的人如浪卷白沙,多不如勝數。


    她,任的是什麽!


    獨我,隻是說上一句馬浦不見得通敵,就惹來這滔天的震怒,然後他去了。


    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然後他去了……


    宮女扶起歐陽容,送她回榻上。定定神,半晌歐陽容叫來心腹的一個,低低對她道:“去讓人給家裏大爺傳話,就說我為馬丞相挨了皇上的訓,還是勉力為他說上幾句,讓他還是用我的話,拿皇上隻想仁德上做文章吧。”


    雖然沒說上半句情,但這和要人情有什麽關係?歐陽容依然要這個人情。


    很快,昭獄裏馬浦得到消息。他雖然看不出這話的真假,但他也覺得歐陽容幫不上太大的忙。


    能有一句半句的話傳出來,馬浦也認這個人情。


    馬浦無意中也看過六宮,以前皇後還好的時候,看不出她有多得寵。而現在皇後倒下來,皇上更是走馬觀花似的幸新人。歐陽容幾起幾落,別的人也有幾起幾落。皇上就是一個圖新鮮的人。


    舊人還沒有新鮮夠,又遇到新人,得了,幸新人去。回頭看看舊人還有滋味,再回頭轉一圈。


    麵對擺出黯然模樣的魏行,馬浦歎氣:“光指望別人是不行啊。”魏行尷尬的抽一抽眼角。


    “要副紙筆來給我。”馬浦眼光對著地上。


    魏行出去問獄卒要了來,料想馬浦要上書,又要來一張桌子。馬浦手按住紙,麵無表情一時,忽然下筆疾書,隻聽到沙沙書寫聲不斷。


    魏行在旁邊看,越看越吃驚。“天呐,”終於他低低的驚呼出來,目光在幾行字跡上麵不敢移動。


    “……。臣斷指明誌,臣從未有失清白。臣主和,是不願國庫空虛,百姓重稅。臣願捐出家產以充軍費,以此明誌……”


    魏行目光呆滯,斷指?捐出所有家產?


    “給我取刀來。”馬浦的說話聲把魏行打醒。魏行呆呆的,順便把別的話也看出來,心生佩服。丞相心思並沒有亂,他下麵是就仁德二字做了一個文章,把皇上功績頌揚一遍,為保他的命,他這真算下了血本。


    魏行顫聲:“真的要這樣?”


    “取刀來。”馬浦奄奄一息模樣。


    魏行就取來,馬浦接刀在手,這就淚如泉湧。哽咽地向魏行道:“你,是個好的,我以前錯看了你。我如今斷指,這官運隻怕就到頭。但我不甘心。以我來想,害我的不是梁山王府就是忠毅侯府,隻怕還有柳家。我雖不能再當丞相,但是你願意代我當嗎?”


    魏行蒙住,天降金子砸腦袋上就是他此時心情。他也迅速從驚愕中醒來,擺動雙手:“不不,您家裏還有公子們在,何不為他們著想?”


    “他們年青,而且我這一回倒運到了頭,皇上未必再信我家的人。但丞相這職位相當重要。”馬浦相當誠懇,說出來的話席連諱曾經說過:“丞相以前是總理百官,如今呢,是調和百官。工部尚書丁前,你已經知道他主和,他和兵部好不了,這就要丞相去調和,不能總弄到皇上麵前。兵部裏忠毅侯和吏部阮梁明是親戚,又要防止他們過於親密,結黨營私。這官職,需要一個穩當的人,”


    一隻手拎的是刀,另一隻手握住魏行肩頭:“如果你願意,我為你想辦法,但是有件事我要先問個明白。”


    魏行哆哩哆嗦,這是他想要的,他也早有心理準備,但來得太快,他還是控製不住腿抖動著:“您問。”


    “你和忠毅侯有什麽過節?我看出來你對他有成見。”馬浦眸光直射到魏行心裏。


    魏行低下頭,過上一會兒,悶聲悶氣地道:“我有個表兄弟叫魏建金,不知道丞相您記不記得?”


    馬浦因為皇帝登基後對袁訓太關注,把袁訓以前的事情重新回想過,這就想起來:“是那個造他謠言的人?不是打發出京做小官吏。”


    魏行紅了眼圈:“死的屍骨無存。”


    馬浦打消最後對魏行的疑惑,聽著魏行解釋:“我們魏家在曾祖父的時候,一生九個兒子,養不活,到十歲上麵托親戚帶出去學活計。出去的都不願意回來,到我們這一代,在福建的也有,在雲南的也有,道路遠,一年兩年信都少通。我是趕考那年進京,遇到魏建金還不認得,他當時在太子府上,我為結交認識的他,一報家門,原來是一家人。”


    下麵的話不說,馬浦也打聽過。他咬牙罵道:“十幾年前造忠毅侯謠言的人,讓他打了以後,發往軍中。魏建金是在……”軍中的事情他還真的不通。


    “去往陳留郡王帳下。”


    馬浦苦笑:“那就難怪。”長長籲一聲:“十幾年前都不知道忠毅侯與陳留郡王是親戚,去到不防備露出怨言,陳留郡王怎麽會放過。”他精神一振:“你是要抓住這事情為他報仇嗎?你怎麽不早對我說,”


    魏行幹巴巴:“忠毅侯如今有太後,陳留郡王手握重兵在外,不是大事情,隻能讓他以誹謗出征將士反咬一口。”


    馬浦無話可說,目光回到手中刀上,心思也回到自己的事情上麵,慘然一笑:“看來你我同病相憐,我可以對你放心,也罷,我為你籌劃,隻要你為我報這場大冤枉。”


    刀光閃動,是他揮動著手:“你出去,讓我自己呆一會兒。”魏行是個文官,也算心狠的人,但心想這對自己狠可怎麽下得去手,他也不願意留在這裏看,避出來在外麵站著。


    正在尋思,為魏建金報仇?太閑了不成。我魏行在外省當小官當得太久,羨慕忠毅侯後麵有人,我和王恩要學他飛黃騰達。王恩短命死得太早,我要笑得最後,我要在丞相位置上…。


    “啊,”房中有一聲慘叫,魏行知道成了,推開門走進去幫馬浦止血。


    沒過幾天,柳至返京,帶回一些馬浦插手地方政事的證據,宮中發出聖旨,把馬浦家產盡收,削職為民。他的兩個兒子倒是一個還可以為官,一個沒有取消科考資格。


    梁山老王聽過一哂,都沒有再去多想。袁訓對馬浦也有怨恨,但他官沒了,人也算小小殘廢,不管馬浦心裏有多恨,忠毅侯是沒有趕盡殺絕的心。


    這就再盼蕭觀大捷,好和主和一派再來上一回。


    ……


    過年的前十數天裏,雪花下得雲墜霧落般。連淵從衙門裏回來,在大門上先跺跺腳,把雪衣上雪拂去一些。


    饒是這樣再進去,到內宅裏又落一層白雪。丫頭打簾子,笑回道:“老太太請全家的人在,商議過年的事情。恰好爺回來,快請進去議事。”


    連淵就進去,見全家的人除去在衙門裏還沒有回來的,全在這裏。見到自己,除去父母親和妻子是開心的,別的人全是齊唰唰瞪神那種。


    上前請過安,連淵正要問,連老夫人先開口,笑容可掬:“我們有好事兒對你說,你聽過,一定也說好。”


    連夫人送上茶水,連淵坐下來。


    連老大人還不算老,他是皇帝登基的第二年,在去年裏告老。他有幾個兄弟還有官職,兒子侄子全要出仕,又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大人知趣回家養老。


    他和連老夫人一起笑口常開:“我們今年換個人料理過年,你說好不好?”


    連淵一猜就中,故意裝不知道:“好是好了,隻不知是哪一位?”他的妻子笑吟吟:“父母親的意思,稱心去親家府上學了這兩年,今年讓她來管一管。”


    連老夫人笑口常開狀:“讓我們看看親家總誇她,是不是給大人麵子。”


    連淵心想難怪,家裏別的人眼睛都要瞪出來。這裏麵嬸子嫂子弟妹,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她們也都想管管家務,隻是沒插上手。這讓五歲的女兒管,哪怕隻管一個年裏呢,他們是高興不起來。


    但連淵也和父母親、妻子一樣,你們不喜歡,我喜歡。起來謝父母親,說話討他們喜歡:“咱們家裏也應該教上一教,不然總是讓親家受累。”往外麵看天色:“既然要稱心當一回家,我去袁家說說,今天早些接,明天也就不過去。”


    連老大人撫須而笑:“你妹夫已經去了,還有似玉也順便接回。”蘇先娶的是連淵妹妹,小小蘇是太後起的名字,叫蘇似玉。


    連夫人真心實意地道:“不是我誇親家好,是真的好。孩子們常在他們家裏玩,有學也能常相伴。這不,太後今天又出宮,稱心要去侍候不說,似玉也不能少。”


    連老大人最有資格驕傲,聽到這話他笑了:“蘇先的親事是我搶到手裏的,沒有想到他和忠毅侯也早早定下兒女親事,而你呢,就更聰明,也是最早定下來。這一來,就有兩門好親事。”


    他不是就一個兒子,別的兒媳們都垂下頭。個中總有眼紅如嫉妒側臉兒能看見,連夫人已看習慣,就裝看不到。


    連淵最小的弟妹,最小的那個奶奶,是一進門就有喜,女兒比稱心還要大一歲,也許的有親事,她不滿意,就借機訴委屈:“公公說的是,要是家裏的孩子全跟稱心一樣的稱心,那該有多好。”


    連老大人微笑:“稱心隻有一個,就叫稱心,所以稱心。”小奶奶暗想還是偏心眼兒不是,既然我們不稱心,別的東西多給,嫁妝多些,讓我們稱心也罷。


    正要醞釀下話說出來,外麵拖拖的聲音過來。連老夫妻和連淵夫妻一起大喜:“稱心回來了。”


    房裏別的人有撇嘴的,有不痛快的,也有說好聽話的。


    稱心的馬車下麵是琉璃製成,用的時候為了不碰碎琉璃,前後有推開地上髒物的東西,就多個聲音“拖拖拖”。


    大家就誇這車好,把小奶奶氣得一陣一陣的發暈。她的女兒在旁邊嘟起嘴,小奶奶看得在她耳朵上擰一把。


    稱心進來,聽祖父母說要她辦年,聽得懂這事情大,也長自己臉麵,歡歡喜喜又舉薦一個人:“我要辦事,就得如意幫著,如意辦年,也要我幫著。”


    姐姐們就問:“難道你一個人辦不起來?”都有些稱心懷。


    稱心沒看出姐妹們眼紅,一五一十地道:“在婆婆麵前,我和如意就是相幫著。我看菜單子,如意就看客人。我讓備茶具,如意就去看茶水。”


    連老夫人不住稱是:“你婆婆想得周到,執瑜執璞是一對好雙生兄弟,你和如意也要好起來才行。”


    問問今天雪大,稱心家裏接回她,如意就回了家。這就讓人去尚家告訴如意,尚老夫人聽過,也覺得有道理。孫女兒學了兩年,學的都有什麽,她也想看看,答應下連家後,在家裏也讓如意辦這個年。


    如意又打發人來見稱心:“我們姑娘也辦年呢,要稱心姑娘幫著。”稱心說好。


    小奶奶氣的房裏呆不住,見到稱心回來,連老夫人眼睛裏也就沒有別人,和女孩兒回房,見到她還在烏沉麵龐就動了氣。


    “有能耐你也去婆家管家,沒能耐別使性子對著你的娘。”


    女孩兒也是個牙尖的,還她的話:“有能耐給我許好親事,沒能耐別拿我撒氣。”


    小奶奶噎住,半天冷笑:“你會說,那明天起在你妹妹麵前坐著,等那世子爺難道一會也不來,他來了,你上去和他說話,有能耐把親事奪過來。”


    房裏的婆子聽著不像,勸道:“奶奶不要亂說,小姑娘才六歲,懂什麽叫搶?再說親事都定下來,不要弄的兩三家裏不開心。”


    把小姑娘哄出去玩,小姑娘到底記在心裏。


    第二天,她真的坐到稱心麵前,裝著陪她說話,其實在等袁執瑜。還真讓她等到,寶珠打發執瑜送一包子新鮮菜給稱心,也是讓小夫妻見上一見。


    孔青提著東西,跟著執瑜進來,稱心接待了他,問他要不要吃熱湯水,執瑜嘻嘻:“我不吃,但是,你要說我在這裏吃半天。”稱心衝他噘嘴兒:“你又借著看我的名頭兒去打架不是,我不幫你說假話。婆婆要說。”


    執瑜黑黑臉兒:“不幫算了。”叫上孔青往外就走,稱心跟後麵:“係好你的雪衣,別又吹許多的風。”


    連夫人在側間給女兒打下手,她有遺漏的地方也好提醒。隔著門簾聽見,心花怒放:“看我的稱心多體貼。”她因沒看到誰跟著執瑜過來,聽到稱心的話,也擔心跟的人不老成,凍到執瑜,走到窗前去看執瑜穿多少衣裳。


    見是孔青,在袁家小鎮上見過的,連夫人放下心,就見到一個人跟執瑜後麵:“世子爺,我有話和你說。”


    連夫人納悶,這不是小弟妹房裏的女兒?


    見她對著執瑜一噘嘴兒,再笑靨如花:“我比稱心生得好看呢,嘟嘴兒也比她好,你要人幫忙說假話嗎?我幫你說好不好。”


    半路殺出這個程咬金,袁執瑜讓嚇一跳,說聲不用,和孔青走開。對著他的背影,女孩兒氣的跺腳,連夫人在窗內惱怒。


    想想這不是大人教的,就是自己天生的不好,連夫人按捺下來,看兩天再說。


    執瑜乖乖回家去對母親複命,寶珠讓他天冷不要亂跑,去陪祖母和曾祖母。


    丫頭進來一個,悄悄到耳邊回話:“那鄭倪氏又來了。”寶珠正要說見,見謝氏和石氏滿麵春風進來,忙讓坐,兩個人說不用:“那天對你說的那個婦人,這大雪的天氣想起來她,你幫我們拿主意,去看看好不好?”


    寶珠想起來衛氏後來說的話,和衛氏對丫頭們說的一樣:“夫人們長天白日在家裏也著急,顯貴公子顯兆公子托侯爺的福,去進學。書慧姑娘托家裏的福,和念姑娘一起學禮儀,撇下夫人們陪老太太半天,別外想陪國夫人半天,國夫人愛靜,除去孩子們吵鬧,國夫人最愛的是抱著國公爺手劄獨處房中。讓夫人們出去見見人吧,多見見人才比較出好來。”


    寶珠讓衛氏閑著養老,衛氏卻一刻不閑的為寶珠籌劃,大小事情無不想到。寶珠深覺得有理,又感動奶媽處處為著自己,就答應兩個妯娌,讓人備車送她們去。


    送到房外再轉回來,讓人帶鄭倪氏進來。鄭倪氏披一領素色雪衣,麵頰凍得紅撲撲,問過寶珠安好,對她說一個消息。


    “昨天我女兒在娘娘宮裏當值,夜半的時候,就要睡過去,聽娘娘獨自喃喃,”


    寶珠微俯身子。


    “反複好幾回,都是一句話。可憐生在此門中。”


    寶珠凝神想了一會兒,眸底微微有了笑意。不願意讓鄭倪氏看出來,先掩飾下去,和她說幾句閑話,鄭倪氏告辭。


    稱心和如意不在,偌大房裏,就隻有寶珠一個人。她讓丫頭不要進來,獨自在房中轉悠,念著皇後說的這句話,笑容更加的起來。


    是時候去見見皇後娘娘了,等這一天寶珠等的都焦急,但終於還是來了。


    …。


    馬車轆轆在小巷子裏行走,地上的雪深到腳踝,車走得就更慢。兩邊經過的車輛裏,有嗬護聲音:“趕著回家,車夫不要耽誤。”車夫就叫冤枉:“這地人走一步一陷,這馬它也有腳不是,它也要陷。”


    謝氏和石氏各抱著手爐,在車裏半明半暗的光線裏露出笑容。這是兩個不著急上趕的,心情悠閑,人自悠閑,等下去做的又是一件好事情,麵容上不自覺的恬靜出來。


    相對看上一眼,謝氏說出半句:“弟妹真是……”恰好,石氏也說出半句:“可不是,弟妹她……。”


    話到嘴邊兒上就咽回去。不是因為下麵的話不好,是總誇寶珠,好似個常把好處掛在嘴邊上的人。


    今年進京,今年在寶珠鋪子裏入了股份,今年就分一些銀兩。對貴夫人們來說,一件首飾都不值。但對窮苦人來說,卻可以十數年衣食無憂。對謝氏和石氏來說,她們不等著這個錢用,但更見寶珠的心。


    見大雪紛紛,把廟裏遇到的婦人易氏想起來。規勸過石氏不要亂當好人的謝氏,反而先想到,問石氏:“要不要去看看,有句話叫年關難過,怕她也天寒地凍無處尋覓暖飽。”


    石氏笑道:“我正要和大嫂商議,大過年的咱們各廟裏還要舍錢,壽姐兒香姐兒福姐兒都開粥棚,真的幫過後悔,也不過破費幾兩銀子。”


    寶珠也說好,兩個人更是欣然。


    大雪悠然,兩個人心情也悠悠。孤兒寡母的,差一點兒就成讓人救濟的人,現在反倒能去救濟別人。


    隻因為有這樣的一房親戚,有這樣的一個姑母,這樣的一個寶珠。


    這裏沒有提到表弟,是因為一個家裏起關鍵作用的還是女主人。表弟再有心幫助,弟妹不答應,也是沒辦法。


    所以,還是姑母好,還是如今當家的寶珠好。


    滿心的讚好聲中,車停下來。車夫恭敬的回話:“夫人,咱們到了,隻是這窄屋子舊街的不好進去,弄髒衣裳是小事,過了病氣,大年下的可怎麽好。”


    謝氏石氏挑起一角車簾,往外麵一看,就知道車夫話的意思。麵前是一條在白天也顯黝黑的巷子,雪掩不住牆上歲月的痕跡。斷磚頹瓦在雪裏突兀的伸出來,好似大同剛遭受過戰火的時候。


    謝氏輕輕歎息:“都說京裏繁華,但京裏也有這樣窮苦的人家。”石氏微笑:“看大嫂說話,到處都有窮人。但這裏真的不能進去。你我得病也就罷了,把家裏過進去病氣,咱們擔不起。”


    “是啊,讓人請易奶奶出來吧。”謝氏這樣的說,打發跟車的人進去說話。


    沒一會兒,易氏還沒有出來,罵聲先出來。惡狠狠的嗓音,好似狼囂:“早就看出來不是好東西,這不,這就有車來接了!趕緊的過人家裏去享福吧,家裏也能省碗飯。”這是個女人聲音。


    還有一個男人聲音,透著無奈:“還不知道是誰,你罵什麽!我們家從來沒有錢親戚,應該是找錯了門,我出去看看。”


    兩段話一聽,謝氏和石氏於來前的同情之中充滿憤怒。謝氏是個軟性子的人,才能在淩姨娘手裏呆數年沒折磨死,也氣紅了臉,向石氏道:“這人說話好沒有道理,客人還在這裏,她就罵出來。”


    “聽上去是易氏的嫂嫂或者是弟妹,這潑婦太出格。”石氏也生氣。


    見踉蹌著,出來一個婦人。她跟在進去的家人後麵,所以謝氏和石氏一見就能認出。


    兩個人驚呼:“天呐,這大冷的天,”上一回在廟裏相見,易氏還有件半舊不補丁的衣裳,這冷天裏棉襖上好幾個補丁不說,還看著就單薄。


    再看鞋腳兒,不是皮靴子,雪裏早就濕透。謝氏噙上淚珠,石氏噙上淚珠,而和易氏出來的家人氣呼呼。


    到車前盛氣而回:“夫人,讓我去罵上幾句如何,我不過是尋個人,就……”


    他還沒有說完,裏麵婦人更驚天動地地大罵:“淫婦不回來我才趁心,這裏還有一個小淫婦,怎麽不帶走?”


    謝氏和石氏氣白了麵龐,大怒喝命家人:“去……”易氏撲到車前,她由家人話裏回想起來是見過的,哀求道:“不要,夫人們走了,我和姑娘還要在這個家裏過呢。”


    在她後麵,小姑娘也哭哭泣泣跑出來。


    謝氏和石氏淚珠斷線似的往下掉落,她們知道這算是一部分守寡真實的寫照。


    不是所有人都過得有公婆周護,有親戚相幫。這是一個不平等的社會。


    謝氏泣道:“你就不能自立一些,回來做什麽。”


    易氏哭道:“上回我沒有說實話,是公婆要把我和女兒賣掉,換錢給小叔子娶親。”


    石氏哭道:“那你不能自己掙碗飯吃嗎?一定要住娘家。”邊城很多寡居的人,為生計也就沒有拋頭露麵這一說。力量大的人甚至扛包做男人的活計,石氏見過,所以為易氏不值。


    “要是你沒有手藝,你學一門兒就是。”袖子裏摸出一個帕子,遞到易氏麵前:“你拿著,過年不好聽罵人的話,和小姑娘找個客棧先住下來,至少沒有罵聲。”


    帕子裏是五兩銀子,當麵給銀錢太過直白,就用個帕子包著。謝氏也取出五兩,這是她們約定下來的數目,送到易氏手中。


    易氏撲通跪到雪地裏,雪地堅硬,膝蓋下麵有了一聲。淚水迅急如奔騰般從她麵頰滑落,她雙手捧高銀兩,嘶聲高呼一聲:“大恩大德的奶奶們啊,你們是菩薩下凡來救我啊。”


    她的小女兒還站著哭,手兒從麵上一抹,幾道泥痕就到麵上。


    謝氏石氏看著揪心,想想十兩銀子是一般人家小半年之資,京中雖說米貴,但供母女過個年不成問題。不忍心再看下去,怕勾起自己心裏酸痛苦,灑淚和易氏道別。


    車出去兩條街,謝氏石氏還沒有緩過來。是後麵車裏坐的丫頭過來提醒:“書慧姑娘說要珠子,前麵是珠寶鋪子,不就近兒買給她?”


    石氏想起來,謝氏也說要給孩子們買年下的禮物,兩個人揩幹淚水,攜手下車,夥計們殷勤讓進去,對著笑容滿麵,謝氏石氏才好轉過來。


    這笑臉兒喝水也是好的,那冷臉兒吃香喝辣的又有什麽意思?謝氏這樣想著,拿起送上來的一個新式樣金簪子,不由地道:“這個喜慶,給老太太可是不錯。”


    石氏也拿起另一根,也是這樣的說:“雕的吉祥紋,給老太太。”


    不約而同,她們先說的是安老太太,而不是姑母和寶珠。因為這個家裏長幼有序,從不錯亂。


    先敬安老太太,姑母也喜歡,寶珠也開心。


    先敬寶珠,把老太太和姑母拋到後麵,反而要聽寶珠說話。


    給老太太挑過,給袁夫人挑,最後給寶珠和孩子們。也給龍書慧選一把鑲衣裳用的珠子,丫頭抱上回家裏來。


    進門裏來,見到衛氏慌慌張張地往外麵去,和謝氏石氏打個照麵兒,就滿麵堆笑:“二位夫人回來了?趕緊回房換衣裳暖和,侯爺把前福王,那倒黴短命的福王,桂花樹下竹子根旁埋一百年喝不完的酒,如今全是咱們自家的,取出好些來,用市賣的酒兌出來,香的幾個院子都能聞到。一小壇送到夫人們房裏,讓人燙出來嚐一口兒吧。”


    謝氏石氏齊聲道:“多謝,我們這就回去品嚐。”腦海裏,易氏打上一個轉兒,謝氏石氏對著衛氏欠欠身子,衛氏樂顛顛去了:“不敢當。”


    回到房裏,龍書慧坐在窗下繡花,穿一件蜜合色銀絲繡牡丹的錦襖,配條蔥綠裙,盤著幾點金。


    石氏一見到心生歡喜,易氏的小姑娘又在腦海裏打上一個轉兒。


    對女兒笑道:“你幾時回來的?今天不上學嗎?”


    龍書慧見到是母親,起身來行禮,優雅嫻熟,石氏笑得合不攏嘴,龍書慧幫著母親換外衣,笑道:“就要過年,太後說給女官師傅們放幾天假,也讓我和念姐兒玩到正月十五去,念姐兒就去尋加壽說話,我想還有活計,就對姑母說我今天不住她府上,姑母也讓我回來陪母親。”


    她正是長個頭兒的年紀,進京後又躥出一個頭高,有姐妹們相伴心情愉快,氣色暈暈的上來,儼然一個秀麗大姑娘。


    石氏的不無驕傲,這樣的姑娘給南安侯府也不算丟人。換好衣裳,把女兒手攜住,來看她繡的花。


    想起來,讓丫頭把珠子給她,問道:“這個鑲邊兒又是給誰的?我同你說過,先給老太太,再給你姑祖母,然後從你表叔表嬸開始,姐妹兄弟一個不能少,你的公婆,你的丈夫……”


    龍書慧緋紅麵龐打斷她:“母親又說遠了,這個呀是給加福的。長輩們的全給了,加壽兄弟們的也給了,隻有加福還沒有給,過年還有幾天,又放假,我好好的繡幾針,免得加福用在衣服上,過梁山王府有人笑話。”


    石氏點頭:“你一個不少就好,我先不用給,倒是給你在家裏的祖父母繡點兒東西,常常的去信。要是沒有你祖父,你哪裏來的這好親事,咱們哪裏能住在這裏。”


    龍書慧微笑:“給祖父母的已經繡得,母親忘記了,十月裏已經請嬸娘幫忙送走。這個,加意繡的,專給加福。珠子也是給加福繡在這上麵的。”


    在這裏悵然上來。


    石氏見狀,又剛剛見到另一個投親靠友的,這就更要把女兒規勸,柔聲道:“你哪裏不喜歡?家人們有閑話?別往心裏去,這裏沒有人虧待咱們……”


    龍書慧又笑:“母親又亂說,我平時上學住在姑母陳留郡王府,同姑母念姐兒同桌吃同房睡,誰會說我?這裏嬸娘慢聲細語的,從來不是說重話的人。”


    “那你為什麽顰眉頭?”石氏問她。


    龍書慧難為情的笑:“母親和我進京大半年,至今沒有和加福好好的玩過,”


    石氏一聽就笑了:“你在家,加福去管家。你們都在家,還有個小王爺在呢,你隻管繡吧,讓嬸娘幫你轉交。”


    龍書慧答應,抿一抿唇但是心想,還是想和加福玩一回,給她送果子剝幹果吃。


    這遺憾難道要帶到明年去?


    ……


    大年三十那天,皇帝在禦書房招來重臣們,說的還是蕭觀大軍在外征戰的事情。


    地圖和沙盤全擺起來,袁訓解說。


    “請皇上放心,梁山王雖然大軍在外,各處邊城也留下有軍隊。這一年裏算風平浪靜,像是都讓王爺牽住不能來範。明年依然是小心防範,不會讓邊城有失。”


    攻擊蕭觀好戰喜功,把邊城丟下不管,也是一個罪名。


    袁訓說過,就看戶部尚書等人,等著他們反駁。戶部尚書狠狠瞪他一眼,把臉微扭到一旁。


    袁訓忍住笑,這一位如今不是有證據的話,他不敢再亂加罪名給梁山王。


    因為在前幾天,小王爺蕭戰到底把他兒子給打了。


    戶部尚書有好幾個兒子,小王爺蕭戰揪住的是個十二歲的少年,以五歲對十二歲,把少年按到地上捶了兩拳。


    沒有表皮上的傷,但少年吃了一嘴的雪,哭著回家。


    蕭戰看似眼裏隻有加福不要別人,那是因為他年紀還小,他的長輩們現在不需要他孝敬,他就是個玩的年紀不是。


    數月前梁山老王說的話:“豈有此理,要害我兒!”蕭戰記住,豈有此理,要害我爹。


    數月前就要去打戶部尚書的兒子,讓老王截回。以後好幾次尋機會沒有。


    過年老王也放他假。孫子這半年裏太讓老王滿意,拳也打得虎虎生風,兵書也背得不錯,老王由著加福和他逛鋪子買東西,無意中遇到同樣逛鋪子的戶部尚書之子,按住就是兩拳,跟的護衛們都沒有出手,打得少年落荒而逃。


    五歲對上十二歲,戶部尚書還沒有訴苦的地方。他家夫人生氣,托人去梁山王府要說法。讓老王妃一通的罵:“兩個孩子打架,你家的大,我家的小,還敢來問!”


    戶部尚書這就知趣,反正主和的大有人在,沒有馬浦,也還有別人,他頭一縮不出聲。


    袁訓又看工部尚書丁前,哪怕侍郎們再鬧騰,也與這尚書不無關係。見丁前默然,竟然也是個不表態。


    袁訓心想這位又是怎麽了?難道讓蕭二哥搶了個風塵女子,把心壓了下去?


    就要又看第三個人時,走來太監回話:“壽姐兒求見。”皇上讓進來,見加壽走的不慌不忙。


    加壽上金殿都不是一回兩回,進禦書房是經常的事情。不靦腆也不畏縮,皇帝麵前跪下,說話也脆生生伶俐百分。


    “回皇上,明天元旦正歲,我要上金殿回話。”


    皇上撇嘴:“你又上金殿做什麽?”袁訓和小二悄笑,柳至喜笑顏開。


    加壽上金殿,最近幾年裏全是一件事情。


    “為娘娘說情,過年了,請皇上允娘娘受命婦們朝賀。”加壽眨巴著眼睛。


    袁訓和小二再低著頭笑,柳至裝模作樣麵無表情,其實心裏樂開了花。壽姐兒真好,柳至這樣想。斜一眼袁訓,暗想小袁這東西真不讓人安心,但壽姐兒是個好姑娘。


    皇上聞言,是板起麵龐:“朕說過,讓你不要管。”加壽從容而回:“娘娘是太子哥哥的母後,是太後的兒媳,是皇上您的元後,所以加壽不能不上金殿。”


    皇上立即給了小二一眼,麵無表情:“阮英明,你最近勤謹。”小二心知肚明,這在皇上麵前不是誇獎也不是不滿。這要是在太上皇麵前,就一定是誇獎。


    小二跪下來:“臣不敢居功。”


    皇帝給他一個白眼兒,旁邊加壽眼巴巴瞅著他,還在等著。皇帝擺出沒好氣:“你要上金殿,就上吧。這事情不用來問朕。”


    加壽笑嘻嘻謝過恩,對著父親一笑,轉身要走,皇帝哼上一聲:“見過你的父親,見過你的師傅。”


    袁訓和小二蹲下身子,袁訓抱住女兒香上一香。柳至好生眼饞,他也想在這會兒能抱上加壽香上一香,表達自己的感激,但他是什麽人呢?


    柳袁不和,如今在自己心裏,世叔都算得勉強,柳至幹咽唾沫幹看著。


    加壽出去,外麵還有一個等著感謝的。太子迎上來,帶著不安:“父皇怎麽說?”


    加壽小鼻子一翹,這動作不用回話,太子也笑了,誇道:“好。”然後加壽把話說上一遍,太子放下心。


    殿下要為母後著想,也要為加壽著想。皇帝有言在先,讓加壽不要再過問,加壽不事先來問一聲,讓皇帝有個心理準備,猝不及防的,皇帝要是明天心情不佳,就成抗旨不遵,不見得怎麽樣加壽,但波及皇後是肯定的。


    這問過皇帝無奈說去吧去吧,你愛去就去,太子一顆石頭落回心裏,把加壽手握住,一起去回太後。


    大紅大紫的壽姑娘來上一回,別的主和派也就不逆這個風頭,在今天沒有刁難蕭觀和兵部尚書,很快,大家散出來。


    小二走近嘰嘰噥噥:“袁兄,太後宮裏有個前人的字,隻有三個字,那叫一個傳神,”


    袁訓皮笑肉不笑:“你順著又上來了。”小二聳聳肩膀,得瑟道:“沒辦法,誰讓壽姐兒太出彩,我這當師傅的就得要個彩頭。”阮梁明從後麵上來,不用打聽也有數:“小二討東西的機會又來了?”


    袁訓就勢把阮小二丟給他自家兄長:“你們兄弟們說話去,讓我一個人冷靜會兒。摳了一年的軍機,還真是累。”


    放慢一步,慢慢騰騰想著大軍,和後麵的一個人步子相合。柳至對他瞅瞅,袁訓回瞅瞅他,正要分開,柳至慢條斯理:“這蘭花生得高潔,這出蘭花的地方實在汙糟。”


    袁訓翻臉:“有能耐你生一個這樣的去,”兩個人各自拂袖。


    柳至回去見柳夫人,柳夫人雙手合十:“謝謝天和地,壽姐兒就是個生來專門幫助娘娘降妖伏魔的。”


    本著吃水不忘挖井人,柳夫人討柳至的話:“過年給忠毅侯的年禮加一倍……”


    “咱們是親戚嗎?過年還走動?我正為加壽心情好,別提那不尷尬的人,聽著煩。”柳至撣衣裳,往外麵去了。


    柳夫人在他後麵笑:“咱們不是親戚是什麽?你是國舅,加壽按民間說法,是外甥媳婦,你自己回來說,這不叫親戚嗎?”


    柳至裝聽不見。他也不是白出去的,叫來兒子柳雲若,溫言循循:“加壽是個識大體的好孩子,你要學一學她。”


    柳雲若脖子一梗:“她是沽名釣譽!”


    柳至還是不生氣,就便兒解釋:“能沽到名釣到譽也不錯,隻要不是傷天害理就成。”


    柳雲若直眉瞪眼,顯然年紀小,還有些聽不明白。柳至也不強迫兒子這就明白,有個過程不是。出來見夫人歡歡喜喜打點給袁家的東西,柳至再次視而不見,從東西旁邊走過去以後,暗自嘀咕一句。


    “這鹹魚臘肉小袁倒是愛吃,”


    下一句:“怎麽不多放把鹽,齁他一回。”


    ……


    這個新年裏,覺得沒有和加福玩過是遺憾的人至少是兩個。其中一個龍書慧站在殿室外麵,看著夜宴裏出來進去的人,袖子裏揣著她繡的鑲邊帶子。


    不是送別人經常用的香囊或者荷包,是龍書慧進宮以後,太後賞金錢荷包逛加壽小鎮,那荷包是龍書慧這生長在國公府世家的姑娘也沒有見過。


    香囊就更不用說,袁家三姐妹佩帶的東西,大多是宮裏織造上出來,就是寶珠也大半的東西是宮裏賞出來,和別的貴夫人大不相同。


    龍書慧以她不過數年的功力,隻敢繡個鑲邊帶子送給加福用,還擔心給加福做衣裳的梁山王府不滿意。


    就更要等到加福私自出來,給她看上一看,她要是說不好,那自己重新再繡。


    凝神看著殿門口兒,就沒聽到身後過來一個人。燭光微微在他麵上,是個容長臉兒的清秀少年。


    鍾南看著自己的未婚妻,大年三十的宮中夜宴,不是所有官員都能盡歡,這是榮耀,怎麽書慧像有心事?


    他輕聲問道:“你在想什麽?”龍書慧嚇得打個冷戰回身,見是鍾南先是放心:“是你啊,”羞澀上來,悄悄的後退一步,頭也不敢抬:“沒想什麽。”


    石氏見女兒出去散心長久不回來,怕她在宮裏亂走動失儀,跟出來看,見小夫妻站在一起,石氏應該上前去叫破,但不忍心。


    這個女婿是老侯的曾孫子,石氏愛如珍寶,怕羞到兩個人,心想自己進去吧。但要進去呢,又怕他們一直的說起來,還是得見機提醒,石氏就停下步子。


    雪聲中,少年低低中帶著溫存:“分明在想心事,你要對我說說,我可以幫你出個主意。”


    石氏心頭一震,感慨上來。這句話比千言萬語的情話還要好,情話不中用,這句卻是實打實的實在。


    果然是個好女婿,正這樣想著,在心裏盼著女兒有話就說,龍書慧也讓打動,輕聲道:“繡了東西想給加福,在這裏等加福出來。”


    鍾南一愣:“你在家裏不給加福麽?”


    龍書慧更垂下麵龐,鍾南明白過來,把個牙關一咬,有三分恨恨,說出一句袁家兄弟姐妹最愛說的話:“全是戰哥兒鬧的,”再道:“你等著我。”大步進殿而去。


    沒一會兒,把蕭戰帶出來。當著龍書慧的麵問他:“戰哥兒,我們要同加福玩,你去把加福叫來。”


    蕭戰嘀咕:“剛才你怎麽不叫加福?”


    鍾南對龍書慧擠擠眼:“有些話要把你叫出來說,去,我們就要和加福玩,你不能在表親裏麵也攔著。”


    蕭戰對他強硬的態度扁嘴,進去把加福叫出來。龍書慧大喜,把東西給加福看,鍾南幫著說話:“加福,表姐滿心裏要和你玩,可是戰哥兒陪著你,表姐不好打擾。”


    加福這才知道,加福以前是不知道。


    她一周多進京和蕭戰見麵,然後就是戰哥兒戰哥兒戰哥兒在麵前,就和蕭戰剛懂大人話語,就加福是你媳婦加福是你媳婦,加福一直以為和戰哥兒玩就是全部的玩耍。


    加福笑眯眯接過,說聲好,邀請龍書慧進殿室同坐在她的席麵上說話,加壽和香姐兒拍著手等著,嚷道:“長不高的來了。”


    原來剛才正在拌嘴。


    蕭戰一挺腰杆子:“小氣鬼兒你長不高,就拿你紅包裏些錢,給加福的,你不許,你小氣鬼長不高。”


    加壽把個小手在身子兩邊張著,腦袋往上麵頂著蹦跳:“哎,我比你高,哎,看我比你高呢。”


    龍書慧忍俊不禁,耳邊又傳來離她兩步外的鍾南話語,低低地柔和:“看到沒有,就要這樣和戰哥兒說話,不然你要讓他欺負。”


    龍書慧漲紅臉解釋:“可他是小王爺。”


    “所以在他還不是王爺的時候,趕緊的欺負回去。”鍾南說著自己先笑個不停。


    石氏跟後麵進來,看在眼中更放一層心。眼睛尋找下寶珠,她正在太後麵前說著什麽,太後就笑著。這場麵融融暖暖,石氏也跟著嫣然起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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