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毅侯根基深遠,必須讓他內憂外患,方能把他扳倒。把他扳倒,太子失去大助力,皇上至孝就算不敢動太後,他的女兒袁加壽也就不能內宮裏逞威風。”水大人惡狠狠說著,麵龐因為用力而蒼白,好似指甲在怒火燃燒時掐住,失去一段血色。


    歐陽住萬萬沒想到他和妹妹精心籌劃,水大人卻憤怒更重。總是竊喜的,但為保水大人萬無一失,他提出疑問。


    “什麽是忠毅侯的內憂?”歐陽住的話一出來,許大人等震動一下,目光如電望向水大人。


    水大人冷冷回視這一切眸光:“內宅、家事、孩童等等,不要說你沒有準備。”


    在他剝皮似的注視下,歐陽住不無狼狽,暗自嘀咕你怎麽知道我們家早有準備。水大人更近一步露出嘲弄,歐陽住惱火上來,不打算承認時,歐陽老大人開口應下。


    “這裏不是外人,也就不必隱瞞,都知道我們家頭一等的大仇人是柳至柳家!二一等的大仇人是忠毅侯。”


    他肯承認,就是許大人等也鬆一口氣。許大人等斯文些,又有個女兒同在宮中落難,大家同仇敵愾的心,歐陽家不主動說,他們不好扒拉人家傷口。


    歐陽老大人痛心地道:“老夫我丟官讓發配,酷暑裏受盡苦楚。當年與我們打官司的,一個是柳家,一個作人證的就是忠毅侯!”他眸中含上淚:“至今,我父子都沒有官職,我的次子更是手腳全損,這仇這痛我們不會忘記!”


    歐陽住也痛苦上來,在父親的話後麵緊隨站起,淚和汗都潸潸而下,清晰地應一聲:“是。”


    不會忘記。


    這幾年裏沒有一天不在夢中把袁柳二家撕成碎片,還不覺得趁心懷時,醒來偏偏又是一夢,歐陽住都記不起自己幾回從夢中醒來,淚痕滿枕席。


    他們父子對舊事不再沉默,水大人得意了:“就是這樣的話!大公子前天還和我裝相,那天我說袁家不可忽視,你還不接話。哼哼,我如實的告訴你吧,這事情裏不把袁家扳倒,太後還如日中天,袁加壽將繼續以未出嫁之身挾製六宮,太後要裝袁加壽的臉麵,皇後永遠是個幌子擺著!你我的女孩兒就算有出頭之日,也要讓袁加壽的臉麵擋下去!”


    大家都露出痛苦之色,不用水大人再說下去,前不久袁加壽出內宮會見柳家,就是最後的證據。


    柳家傾家之力和嬪妃們過不去,就算不對袁加壽感激,也會因為這當口兒拉攏忠毅侯而表現出感恩戴德。


    裝模作樣,誰不會三兩手?


    水大人還有一句話傷到大家的心,“袁加壽以未出嫁之身挾製六宮”,嬪妃們使盡渾身解數討皇帝歡心,為的還不是後宮之權。那袁加壽年方九歲,九歲的孩子有已露崢嶸顯文才,有還抱著果子嬉皮地笑,後宮乃天下之一內宅,袁加壽這就掌控,這不是傷人心是什麽?


    歐陽老大人捶胸頓足罵:“太後把所有人不放在眼裏。”在座諸人都有同感。


    水大人這就昂然鬥雞似的繼續高談。


    “忠毅侯的內憂,咱們一起想辦法。忠毅侯的外患,我已經著手布置到一半,隨時可以發動,但發動需要時日。宮裏的消息咱們得不到,怕是多耽擱一天多一天凶險。從內憂上來看更容易。”他斜睨大家:“既然說到這裏,哪一個都不許後退,都得參與進來,不然那個就是內奸!”


    他趕鴨子上架的語氣,我辦壞事大家綁在一起,讓許大人葉大人等心下躊躇。


    許大人皺眉:“我不是膽小怕事,但是內宮裏是什麽動靜咱們還不知道。要是貿然行事把孩子們害了,這世上哪有後悔藥賣!”


    水大人和他爭執,氣急敗壞:“你沒有看出來嗎?咱們沒有動作,女孩兒們隻怕命都要沒有。”


    葉大人也斟酌地語調:“幾天裏我的老妻往宮門上去,都擋住不讓見。”咬著牙罵:“內相們以前沒少收銀子,現在全裝見不到,他們從宮門裏麵走,我妻子進不去,見到他們不叫還好,叫幾聲全都避開。有朝一日,我女兒得寵,”


    在這裏停下,滿麵苦笑:“要是孩子們本來是沒事的,讓你水大人發動什麽而折騰了性命,”他沉下臉:“你賠得起我女兒?”


    水大人高漲的怒氣也滯住,不知所措地結巴一下:“那,咱們怎麽辦?我家夫人也進不去內宮,說正在盤查,不讓再見家人。正是沒法子探聽消息我才出此計策……”


    提前發動他也痛心。


    “盤查,盤查!也許是刑訊折磨,屈打成招也說不好。”歐陽老大人恨聲支援水大人,水大人一臉我就是這個意思,也是想保孩子們在裏麵無事。


    歐陽住沉吟:“這樣吧,咱們各家分頭準備,總不會讓水大人一個人承擔。再想法子在這幾天裏尋個人能進內宮裏,細細的打聽。”


    水大人補充道:“最好這個人對太後不滿,拉到咱們陣營裏。”大家一起給他白眼兒,太後如日頭普照,有眼力的誰肯和她不好?


    就是咱們,要不是有舊事的有舊事,出現事情的出現事情,誰會和太後去作對呢?


    水大人一時也想不到這樣的人選,訕訕:“當我沒說吧,有個人能打聽就不錯。”


    ……


    袁家的家學裏,一片歡笑聲中,太子殿下所寫的四個大字:家學淵源。張貼起來。


    太子這是恭維了袁、董、阮,鍾數家。


    他帶著加壽來的,對加壽微笑:“你也來寫一個吧。”加壽很開心的上前來寫一個“壽”,這是她習練熟悉,寫起來不失雅致。


    香姐兒添運道,寫上她練過的“祿”,小王爺按住紙,加福畫了梅花,瓣瓣周正。


    小二這就指派先生,原來分成好幾個房間。今年下科場的,在一個房間,有數個先生照管,小二是不時來抽查。


    已經進學,從官學裏出來,轉到家學裏的,按看書的不同,分成兩到三個房間,各有幾個先生。


    最後是初進學的,執瑜執璞褚大路等,他們單獨一個房間。


    韓家的小四一顆心放回肚子裏,這回他不用跳河抹眼淚了,原來阮二表兄不再單獨教自己。


    掌珠聽到,低聲揶揄他:“你指望還有那福氣,以後難有。”小四對她悄聲:“謝天謝地,我回去陪我娘燒高香。”把掌珠氣住,低低地罵:“你這個沒出息的,你還想不想中。”小四裝沒聽見。


    和中舉相比,留得幾層皮更要緊。


    念姐兒見安排的有趣,在母親身旁笑道:“這裏接連園子,往舅舅家裏方便,什麽時候給我們安排個女學,姑娘們一處做針指有趣不是。”


    把蕭戰嚇一跳。蕭戰衝上來擺動小手:“加福不來,我回去就讓祖父給加福辦一個大大的家學,專給加福一個人上,不和你們一起。”


    念姐兒溫柔和氣,難得也有讓小王爺氣得撇嘴的一回:“你呀,總是霸住加福一個人玩,加福以前小,不懂,我們也不和你爭,加福就要大了,以後會來找表姐玩,女孩兒閨中說話常是三四天,看你怎麽辦。”


    蕭戰知道她是玩笑,搔頭嘿嘿幾聲,就把念姐兒對付過去。


    這就小王爺催促:“你們趕緊上學,再不上學,我和加福要回去上學了。”


    再來一句:“不就上個學嘛,耽誤到現在!”


    執瑜執璞、顯貴顯兆,加上禇大路和鍾南一起轟他:“加福留下,你一個人回去吧。”蕭戰酸起臉兒給他們看。


    龍書慧忍住笑,果然,對小王爺說話要這樣才行。


    這就點名,去各自的房間。小二還要上國子監,這就要走,見柳垣帶著一擔子禮物進來。


    柳家近一年裏和袁家寒暄,男的是柳垣,女的是柳至夫人。袁訓見禮,謝他來賀,柳垣客氣的說上幾句:“大學士,狀元公,再加上探花郎,都是前科鼎鼎大名的人物,說不好以後我們家的孩子也要送來請教。”


    阮小二大大咧咧,找他請教的人多了去,揚他的名也顯他的才,不放心上答應:“行啊行啊,左右不過破費你們幾兩銀子就是。”


    執瑜執璞都走到門口,見到這一幕,把柳雲若想起來。轉回來:“小二叔叔,你剛才說念的好有獎勵?”


    小二對他們笑嘻嘻:“是啊,快進去吧,別讓先生等,那可就要打手板兒了。”


    雙胞胎心靈相通,答應著重新進去。這裏柳垣在韓世拓陪伴下,在家學裏觀賞一回告辭。小二袁訓等各去衙門,韓世拓是得到小二的話,上午在這裏照看。大家都走以後,先生們輪流來謝。


    這是各家裏的落第秀才,以小二的嶽父趙老夫子為首,在這裏拿一份兒錢糧。


    趙老夫子女兒嫁的如意,不等這錢米用。但阮家董家韓家及親戚家裏,卻有好些清貧秀才。都意外得份差事,韓世拓帶著他們把大學士等誇上一誇,讓他們看好孩子們。


    袁家在京裏的人少,獨他家沒有。是親戚顯貴顯兆禇大路和家人的小子們,如孔青的兒子孔小青在這裏進學。


    到中午,寶珠送出茶飯。四樣子菜,用大盤子裝,安排好幾個大桌子。執瑜執璞也跟在裏麵吃,並不顯特殊,也沒有祖母之流單獨送菜,先生們也是一樣的菜,隻是不同桌就是,從先生到學生都覺得新奇,而又足可敬重。


    飯後要睡的,按大通鋪修建。不睡的,就外麵逛著玩。往園子裏的門早已鎖上。


    這樣過上一天,孩子們圖新鮮並不搗蛋,興高采烈說明天再來,韓小四也早沒有眼淚,嬉笑著離開。


    …。


    月光上來,袁訓換一件寶藍色素麵羅袍,關安跟上往外麵走。袁訓不說去哪裏,關安也從來不問。各自上馬,踏著還留有白天熱鬧的街道,往鎮南王府裏來。


    年青的鎮南王在門內等候,他家常穿一件月白羅袍,和袁訓走在一起,一個像高空明月,一個似月下清風,都是大好青年,又都身居要職,氣勢由內而外英挺不凡。


    看得一帶碧水對麵的軒廳上,一個人目瞪口呆。他詫異的是忠毅侯今天到來,吃驚的是可能要會自己。魯豫想也不想,一步奔到廳口,就要拂開青色繡黃花的門簾出去。


    “駙馬請留步,王爺特特請你過府有話要說。”門外守候,魯豫原以為是聽使喚的下人,柔和地這樣說。


    魯豫再不精明,也就知道是讓看管起來,退後幾步,在軒亭上踱步不安。


    撇開他對袁訓的嫉妒不滿不說,就他丟官職的事情,是因為和太後過不去。


    想到那一天,魯豫眸子隨時帶出赤紅,好似心頭滴血。


    他丟官回家本就沮喪,自覺得狼狽不能見人。三長公主早就反對他的政見,夫妻也上了年紀,魯豫住到書房。


    他本應該回到書房去舔傷口,但鬼使神差,也許在外受到傷痛的人都需要安慰,往正房去休息。


    丫頭打開門簾,兒子兒媳和魯家的近親全在房裏,迎麵跪倒:“請父親(叔父)不要再任性胡為,好生在家休養吧。”


    三長公主坐在一旁麵色鐵青。


    把魯豫氣得就要掉頭走,兒子們上前捉手捉腳把他送到房裏。從那天開始,足有三個月,每天有一個兒子一早去衙門,半路溜回家把他看得鐵緊。


    魯豫先是怒吼,後是自嘲,說是坐牢獄。三長公主頓時諷刺:“比你在昭獄裏好。”


    人是很奇怪的動物,有些人釘子總要碰足。魯豫賦閑在家,不服猶在心裏。


    今天,三長公主說給瑞慶殿下的孩子做幾件小衣裳,打發他送來,魯豫還以為長公主改變心意,不拘束自己出府門,在此時他大徹大悟,這是把自己蒙在鼓裏。


    慌亂不安上來,是忠毅侯要見自己?難道自己丟官他還不滿意,他還要趕盡殺絕…。


    又後悔瑞慶長公主是太後的親女兒,自己這得罪太後的人不應該放下警惕。


    門外腳步聲近,有人見禮:“見過王爺,見過侯爺,魯駙馬已等候多時。”


    魯豫火上來,在心裏道,我呸,誰在等你!


    門簾打開,頭一眼讓他怔忡而全身僵住。


    月光如銀把鎮南王府映成水晶模樣,幾步開外的兩個青年,悠悠閑閑中那頂天立地的姿態,擊得魯豫沉痛上來。


    他幾十年的心病在一個王爺一個侯爺麵前,隨著他們的一個眼神一個勾唇就化為粉碎。


    幾十年裏他謀官而不得,這兩個年紀輕輕身居要職。鎮南王主持京都護衛,西山大營和附近方圓的兵權憑他調動。忠毅侯更不用說,本朝兵部尚書有任免武將之職權,糧草後備又全在他手裏。梁山王軍功再高,難免也要看他臉色。


    兩個重權在手,和一個無官無職,照麵兒一打,撞得魯豫踉蹌後退,好在他散心踱步恰好在椅子前麵停下,這就腿彎上一撞,把他打醒。


    真猜不到袁訓出現的緣由,魯豫茫然不知所措。但見到袁訓拱手為禮,含笑沒有芥蒂:“魯駙馬,好久不見,聽說在家裏習書畫,改天賜我一張才好。”


    魯豫嗓子眼裏咕嚕幾聲算做回答,眼睛直勾勾似要看到袁訓內心深處。


    鎮南王見他失態,他是此間主人,笑容滿麵招呼讓坐。魯豫剛才沒走成,現在不好就走,坐立不安中見到茶水果子上來,三月裏鎮南王府已經擺上五月的鮮果,魯豫吃起來。


    幾個果子下肚,覺得吃得太多,取巾帛擦手時抬頭看,見滿室月色光輝飄逸,對麵隻有忠毅侯一個人在,鎮南王不知道何時離開。


    該來的躲不過,魯豫想到這句話,強自鎮定下來。


    袁訓雲淡風輕:“有事情求駙馬,所以請你前來。”魯豫明知道他說的一多半兒是假話,但一個“求”字,還是飄飄然。酸澀地道:“請說。”


    “宮裏出了事情,駙馬你聽說沒有?”袁訓麵色不改。


    魯豫心想這事情與我無關啊,再說我久不出府門,是兒子們說話恍惚聽見,三長公主急急忙忙進宮去安慰,魯豫和公主置氣沒有問,隻能猜不是太後就是袁加壽。


    袁訓坐在這裏問話,魯豫知道自己猜對,如實回答:“我沒聽真,侯爺也許能對我說說。”


    以他來想,袁訓也許推三阻四,因為魯豫自己就是個不愛痛快說話的人。


    但他沒有想到,袁訓嗯上一聲,就說起來:“皇後娘娘說我女兒侍疾辛苦,賞她兩塊進貢來的帕子,不想讓人下了毒。”


    魯豫真沒有想到,哎喲一聲叫了出來,憑著他當一回刑部侍郎的些微經驗,道:“這帕子是誰經手在管?可曾有人動過見過?這送東西的人又是什麽樣?”


    袁訓笑容加深中,魯豫懊惱地很想咬掉自己舌頭。沒理由幫他想轍是不是?沒的讓他笑話。


    一個不可能的想法浮上來,魯豫怒容滿麵,騰地起身,怒目袁訓英俊的麵容:“你懷疑我?”他氣得咬咬牙:“你是來抓我的,你敢…。”


    袁訓打斷他,心想這哪裏挨得上抓你。眸子裏笑意盎然:“我來請你幫忙!”


    他總是客氣的,魯豫又沒了脾氣,猶猶豫豫:“我能幫你什麽?”我一個沒官的人。


    “坐下咱們說話。”袁訓虛抬手。魯豫這才意識到自己站著,為自己的衝動漲紅臉,花白頭發抖動著坐下,把耳朵支起來。


    袁訓侃侃而談,顯然他深思熟慮過:“有嫌疑的嬪妃數人,盡數關押。怕走漏消息出去,引起諸多流言,不讓她們和家人相見。我私下聽到的,幾家人天天見麵,我想知道他們商議的內容。但想來想去沒有人選,駙馬,多多拜托你了。”


    魯豫又一次險些氣炸,把他的舊怨氣發作:“好你個忠毅侯,你也太囂張!內宮的事情由內宮管,關你屁事!人家女兒都不讓見,宮裏又出事情,大家在一起想主意這不是正常事情!換成是你,你家裏出了事,你家親戚不上門嗎?和你同樣出事的人家為解開,不上門嗎!”


    把袖子一拂,扭臉對著窗外,表示他不願意正眼看袁訓:“你抓著這事要害人,休想!”


    再說這京裏多少官員,每天晚上聚會吃酒的有多多少,你管得也太寬。


    春風把月光一層層吹進來,把一個孤僻倔強老頭子勾勒在袁訓麵前。魯豫氣得吹胡子瞪眼,袁訓嘻嘻笑了起來。


    魯豫餘怒未息:“你還有臉笑!”他越想越生氣,宮裏的嬪妃苦啊。就像都是公主,三長公主母妃早早亡故,她進宮就得看人臉色。魯豫這話指的不是太後,是少年成親的時候,夫妻還在恩愛中,太後幾起幾落,人在冷宮裏,當時六宮稱冠的貴妃娘娘,有家人支持,和太後為難的主要就是她,把別的公主們不放在眼裏。


    三長公主說到這一段時,倚在駙馬懷裏傷心落淚:“嬪妃們都是苦的,得寵也是一時。就是我母妃在世,又能如何?”


    此時魯豫翻出這段舊話,對袁訓怒不可遏:“你少仗勢欺人好不好!”忠毅侯有權,欺負人的隻能是他!


    袁訓笑了,漫不經心道:“我姑母從沒有想過當呂後,我袁訓也不姓呂!”


    呼呼呼,魯豫罵袁訓,把自己氣得更狠。暫時啥也聽不見,就是袁訓說話他也以為是還擊,隔上片刻,腦海裏才聽進去。


    打一個激靈,魯豫失神望向袁訓,見月光下忠毅侯笑容促狹,不慌不忙地又道:“有我在,豈能容她六宮裏橫行,把權勢全弄到袁家!”


    魯豫呆若木雞。這是他背著人說的話,當時是對誰說的他不記得了,隻印象中有幾個無麵目的腦袋幾隻耳朵,但沒有一隻姓袁。


    丟官的深刻讓他瞬間想到自己誹謗的是太後,而麵前這個人是太後的親侄。深吸一口氣,魯豫應該是解釋,卻迸出來一句:“你什麽都知道,為什麽還要我!”


    “國法,公正!”袁訓微微地笑。


    魯豫反問:“什麽?”然後明白,他提到國法?是想拿自己去治罪的意思。


    他既然有想聽的意思,袁訓從容的進一步解釋:“不管你打聽到什麽,第一在國法能容之下,第二在公正之中。超過的,你願意回我,我聽。不願意回我,我不聽。這可比你以前鑽營的正當。”


    這比劈麵一巴掌還要厲害的話,讓魯豫紫漲麵龐,支支吾吾:“你,你你……”他的心讓勾動。


    當差辦案是他的心心念念,而忠毅侯也給出在國法之下的優厚條件。魯豫豁然開朗,他並不是讓自己幫忙做壞事。難道正當的事情自己也不敢去做?


    他決定問個清楚:“聞說你手下能人無數,為什麽用到我?”袁訓坦然而回:“他們需要一個能知道內宮消息的人,又和太後有嫌隙。”


    魯豫啞口無言。就是他自己思來想去,也是他自己最合適,水大人等也會全心信任。因為他去年還在針對太後不是。


    他呆怔著,袁訓再助長他一把:“你以為我是為私心?不是。私下裏結冤仇,你看我和柳至,我們共事的時候從不含糊,至少,對得起俸祿。我怕他們因為針對我,而牽連到國事上去。所以拜托你駙馬爺走這一遭,能挽救些損失,也是你大功一件。”


    侯爺調謔著:“立這個功可比立殺人的功要好。古今之酷吏,你看哪一個是能安生的?”


    魯豫訕訕:“我也不是想當酷吏,是遇到那件事情。”


    “那殺人如麻的事情你都辦,我這件可好看的多。如果他們有違法亂紀,你駙馬爺一舉拿下,你自己想想後果是什麽…。”


    魯豫不得不承認,他讓忠毅侯打動。皺著眉頭重新確定:“不犯國法?”袁訓正起麵容:“如果這裏麵我犯國法,你就把我也告上去!”


    這又正義又守規矩的話,讓魯豫不能拒絕。


    “好吧,”魯豫無奈似的回答兩個字。袁訓微微一笑,很能托得住心情,並沒有太大的喜色,把自己盤算的告訴魯豫:“有一個魏行,你認得的,他曾經受審說認得歐陽家。”


    魯豫一口回絕:“不必,歐陽家也好,水家葉家許家也好,我全相識。”袁訓就無話,既然要交給他,自然是按他順手的來。


    片刻後,魯豫走出鎮南王府,坐上家裏的車,把月色擋在車簾以外,獨自在黑暗中心情起伏。


    他與袁訓不和,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忠毅侯能幹。這能幹的人要自己幫忙,這豈不是說明自己是個人才?一直就沒有錯過。


    沉浸在這樣的心情裏魯豫回家,他和袁訓都沒有想到,因為魯豫認得嬪妃們娘家,而再一次把魏行忽略過去。


    ……


    軒亭上,袁訓賞了會兒月色,直到鎮南王進來,告辭要走,鎮南王送他。


    袁訓早就告知,鎮南王知道談話內容。邊走邊問:“你真的相信他?不怕他把你出賣?”


    “出賣給誰?告訴那幾家子人,這樣也好,讓他們知道我手段無所不至,在外人眼裏魯駙馬是針對太後而落馬,我應該恨他,他應該恨我。我肯用他,給幾家子一個震懾。”


    鎮南王半帶玩笑再問:“要是他往皇上麵前回話,說你這樣這樣,你怎麽應對?”


    袁訓一樂:“那我是在誰家和他見的麵,你王爺不阻止,你也有罪名。”鎮南王眯起眼一笑:“他要是敢這樣辦理,自當的,我沒有為你們安排見麵,你們也不曾在我家裏說過事情。他對太後有嫌隙,你是太後侄子,我是太後女婿,他這算是黑汙我們。”


    袁訓含笑:“有王爺作證,我就什麽也不怕了。難道我不能自己安排見麵不成,這不正是有你在,凡事兒都好解釋。”


    鎮南王笑著哼哼兩聲:“長公主稱呼你為壞蛋,果然你是個壞蛋。辦件事情把我們全拖下水。”


    袁訓悠悠:“這裏麵一大半兒是為著太後和加壽,一小半兒是為著我自己。為我自己的這裏麵,還有一大半兒是為國事。你想我管的是兵權,柳至管的是案件。要對付柳至,就翻騰他經手過的案件。柳至剛到刑部沒幾年,以前在太子府上的事情,他們未必敢打聽,也打聽不出來。隻能拿柳家別的人做文章。柳至要是不笨,應該防著。收拾我,就從公事上。軍備兵器庫,糧草數目不合這些,事情雜亂,我先防一手不壞。”


    鎮南王聽聽沒有遺漏,大為放心。把袁訓送到大門上,又問他:“你和柳至真的不能和好?我不是你們隊裏的人,也看著可惜。外戚避猜忌,也未必一定是仇人。你要是有心,我為你們說和?”


    袁訓頭搖得不停:“不行不行,我跟他兄弟情誼已盡,你閑,多抱你兒子,一轉眼孩子們大了,想抱也不能。別管閑事。”


    鎮南王笑笑:“好吧,你當我沒有說過。”和袁訓拱手道別。轉身進內宅,瑞慶長公主飛也似的跑出來,往他身後看:“壞蛋哥哥來了,他說我什麽壞話?”


    鎮南王好笑:“你哪有好話讓人說,不用問了,全是壞話。”長公主用粉拳捶他直到房裏,孩子在木床上坐著,小嘴裏嗚嚕嗚嚕地吐著泡泡。


    燭光下麵,他生得粉妝玉琢,好似女孩子。


    鎮南王抱起來親親,笑道:“你急著說話是不是?等你會說話了,也要說母親的壞話吧?”


    瑞慶殿下噘起嘴:“我有什麽壞話值得你們說?從實招來。”燭光下她妙目流轉帶盡情意,催促著:“快些說來,說得不對家法從事。”


    鎮南王笑問:“我句句是實,隻是問你,讓我說,你不後悔?”長公主撇嘴:“我怎麽是後悔的人。”


    清清嗓子,鎮南王帶上繪聲繪色:“有一年,不記得你幾歲,我進宮去。母親和嶽母說話,我坐不住,去禦花園玩,就見到你。”


    瑞慶殿下眉開眼笑:“你吃驚了是不是?”把個鼻子一翹,頗有加壽風範,或者這本來就是瑞慶風範,故意驕傲無比:“你從來沒有見到我這樣好看的小仙女兒是不是,你看呆住,從那天開始變成呆頭鵝?”


    “我是變成呆頭鵝,也從沒有見過。”鎮南王忍住笑:“我見到一個歪脖子樹,你穿著滿身繡大紅衣裳,往樹上爬。樹太粗你抱不住,沒爬一步,哧溜滑下來,你就再爬。”


    瑞慶殿下還是炫耀:“那我也算是恒心一片是不是?”


    “你太有恒心,一直爬到滿身繡的花全讓扯動線,嬤嬤把你帶走,大紅衣裳前麵線頭飛揚,配上你亂了的頭發,我當時想這是哪家的小女鬼,活生生的嚇死人。”


    瑞慶殿下佯裝生氣,但撲哧一聲笑出來。木床上,讓放下的小孩子見到母親笑,繼續嗚嚕嗚嗚的吐出泡泡,像極在和母親交談。


    母子兩個有相似的眉頭,和一雙調皮的大眼睛。


    ……


    袁訓離開鎮南王府,並沒有回家。魯豫他都能安排進來,另一個重要的人更要打好招呼。


    關安跟在他後麵,見侯爺帶馬不是回家的路,默默跟上。


    城南角兒有一處平民小巷子,杏花沒有開,枝葉搖曳在一處牆頭,關安認出來,這是冷捕頭的一處住處。


    冷捕頭幹的全是得罪人的事情,他的家眷住在離太子府最近的院落。一進院子幾間平房,是太子府中下人房分隔出來。有事情方便向太子府中求救。


    他自己呢,為辦案子方便,也為隱秘,前太子給他好幾處落腳地,這裏也是。


    關安雖然不知道侯爺的安排,關安是讓他做什麽,他就去做什麽。但見到侯爺出現在這裏,暗暗點頭。要想防備水家等人,冷捕頭是一個最佳人選。


    左右看看地勢,覺得袁訓在這裏下馬步行過去最好。關安先下馬準備牽袁訓的馬韁時,不遠處一個馬頭半露出來。


    關安陡然一驚,黃馬上半舊馬鞍旁熟悉的長劍,這是柳至的馬!就要去告訴袁訓,見袁訓眉頭一緊,顯然也看了出來。相對使個眼色,無聲無息往後麵退了一步。


    袁訓不想離開,他來見冷捕頭一回,就得有個對外麵說得過去的交待。月光靜謐,他們靜如月光候在牆角裏。


    院中半舊的房裏,桌子上麵擺著酒菜。冷捕頭愜意地打著飽嗝,搖搖空酒瓶:“沒了,”


    對麵坐著的柳至就要起身:“我的小子在外麵,讓他去買。”


    冷捕頭拿起油紙包不多的牛肉,道:“不了,這就足夠。”大嚼一口後,冷捕頭含含糊糊地問:“你有話就說吧,不然太子殿下問起來我怎麽回答?”


    又猜疑:“你怎麽不去見太子,反而來見我?”


    精似鬼的冷捕頭一慣的壞笑浮上麵龐:“你小子想做壞事,要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不是?”


    柳至麵無表情:“我柳至胸懷坦蕩,娘娘是宮中受冤,用不著做壞事。”冷捕頭咦上一聲,在柳至胸懷上看看,嘿嘿地笑了。他想到他和柳至共事的時候,這家夥胸懷坦蕩,那我老冷豈不是聖人托生?


    “我來找你,隻有一句話。不犯國法。”柳至抬起眸子犀利冷冽。


    冷捕頭並不意外,但還是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麽。好一會兒,他滿意地笑了,答應下來:“成啊。”


    取過帕子擦手,冷捕頭若有所思:“你柳至要辦的事情隻能為著娘娘,娘娘是誰?太子又是誰?我是皇上指派給太子殿下的。”


    柳至勾起一邊嘴角,貴公子出身的他看上去邪魅狷狂。


    冷捕頭一笑:“好吧,我說實話,讓我鑽老鼠洞我沒意見,讓我天天穿得整整齊齊,頭發梳的跟你似的,蒼蠅站不住,我一天也過不去。”


    他歎道:“窮命啊,窮人出身,回家裏有兩個家人我都渾身不自在,我住這裏一個人反而痛快。老婆,有人照顧,孩子,有人照顧,隔幾天回去看看就行,我一個人有酒有菜,對了,有你們這些人送酒送菜,這日子多好。”


    柳至斜睨起他,張了張嘴。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天不早了,沒事早回去吧,我明天賣糖葫蘆盯梢人,糖漿還沒有熬呢。”屋角堆著叫賣的草棒和一堆隻能是舊年裏存放下來,像是有蟲眼的果子。


    柳至讓他逗笑,三月裏天你賣糖葫蘆,虧你從哪裏買來這些半爛果子。這就要起身走,抿抿唇回想到冷捕頭剛才的話裏說,你們。


    “我們是誰?”柳至不忿。


    冷捕頭打趣:“自然是你和小袁嘍,對著我,你別裝。依我來看,這事情裏又有太後又有壽姑娘,小袁這東西不會寂寞。”


    柳至牙都是酸的:“不會寂寞?”科舉出身的柳大人總覺得這詞用得不對。


    “有你,有他,這不是不寂寞?小袁這東西說不好也要上來。加壽管宮務不是?嘖嘖,這九歲的聰明孩子虧他生得出來。我要是水家他們,頭一個放倒他,再放倒你,再就彈劾太後,再就把娘娘逼…。”


    看看柳至臉色陰沉,冷捕頭打個哈哈:“最後是太子殿下不是?嘖嘖,這樣的主意我是怎麽猜出來的。”


    柳至不無諷刺:“你是死人不成,能讓他們鬧到太子殿下麵前!”


    冷捕頭板起臉:“現在不是還沒有?鬧到殿下麵前我再出來不遲。”讓罵上一句,不悅的攆人:“回你家去睡香榻,我這苦命當差的人,賣個果子還得我自己動手,沒功夫陪你。”


    柳至撇撇嘴走出去,冷捕頭真的蹲下身子開始撿果子。拿一個看看,嘟囔:“壞了。”扔到身後。再拿一個看看:“蟲多。”扔到身後。


    袁訓快步進來,就聞到滿屋子酒肉香,還有蹶屁股的一個人。


    “嗯咳!”輕咳一聲後,冷捕頭一動不動:“哈,不甘寂寞的人來了。”袁訓啼笑皆非:“所以我往你這冷記勾欄院來了。”


    “大爺,紅姑娘沒有,一個男人你要不要?”冷捕頭皮笑肉不笑,還是沒有回頭。


    袁訓掩鼻子:“好惡心的話你也說得出來。”


    “還有一句更惡心的呢,”


    袁訓輕笑:“你說。”


    “不犯國法。”冷捕頭拖長嗓音。


    身後,袁訓眼睛一亮,笑了笑:“好。”腳步往外麵出去。想到什麽,冷捕頭回身看看,追出房外:“哎,你這個人上人家的門,怎麽一點兒東西不帶。”


    袁訓挑眉:“你不是剛吃過?”把兩個空手甩給他看看,壞笑的走了。冷捕頭氣怔住,喃喃地罵:“兩個小混蛋,所以你們不好,老子不勸,讓你們打去,也可以看幾場笑話。”


    ……


    很快小六就要過生日,他的未婚妻蘇似玉小他幾天,太後讓一起過生日,袁家早幾天就進入忙碌的高峰,家人們走路虎虎生風,生怕趕不及收拾。


    相比之下,謝氏和石氏就是兩個大閑人。寶珠有得力的管事們,還有兩個小媳婦。遠路來的親戚插手家事,說好聽是幫忙,說不好聽是為自己謀私利。謝氏和石氏不是躲懶的人,但為寶珠做的也就是繡個帕子給她,為解悶說幾句話。


    見家裏愈忙,兩個人愈發輕閑。石氏找到謝氏:“就是老太太都不看戲,打點小六過生日的針線,你我做的已經交出去,再說小六也不穿,咱們出去走走吧,看看那個婦人易氏,如果見點兒好情份,權當給小六祈福。”


    謝氏說有道理,向寶珠說過,並且不要她另派人手。妯娌兩個一輛車,隻帶著隨同進京的兩個婆子,外加一個車夫,往易氏家裏來。


    憎惡易氏的親戚,車在街口停下。讓車夫去請易氏出來說話,五夫人石氏還和謝氏笑道:“過年以後又來看過她一次,倒是知恩圖報,我們勸她早早出去單過,哪怕給人洗衣裳縫補呢,強似在這樣的家裏吃飯。”


    謝氏了然道:“她沒有主心骨兒,”在這裏含笑:“不是我們有姑母有寶珠。”


    石氏嫣然:“寶珠真是個寶珠,每每見到太後喜歡她,我的心裏就說不出的喜歡。我常對我家書慧說,能學到寶珠的十分之一,我就知足。”


    謝氏輕笑:“她是人好,心地厚道。”顰一顰眉頭:“但這還真的是最不好學的。你和我是身受她好處的人,隻學她一個不敢怠慢吧。”


    石氏輕笑點著頭,外麵車夫回話:“易奶奶來了。”謝氏命打起車簾,眼前一亮。


    她們來過的兩次,一次是冬天,易氏舊衣爛衫。一次是過年以後,易氏也衣著不暖。但今天她居然有一件新衣裳,漿得挺刮刮,人也跟著精神起來。


    謝氏石氏一起笑容滿麵,有放下心之感。但她們沒有想到,還有一件想不到的事情出現,易氏堆笑:“托夫人們的福,自從你們來看我,我家裏人對我也好了,這不,聽說夫人們前來,說不嫌屋子淺小,請進去坐。我家裏人已經去買吃茶的東西,請進來受我叩拜,吃杯粗茶吧。”


    謝氏和石氏欣然,互相地道:“沒有想到我們無意中幫你一個大忙,回想你去年的苦,你能過好,把女兒拉扯大有個婆家,也算救了一家人。這茶可以吃得。”


    兩個人在邊城裏長大,避嫌意識也不過是用帕子擋住麵容,婆子們兩邊周護。易氏在前麵帶路,謝氏石氏走進家門。


    見一個小院不算太幹淨,堆著一些貨物什麽。謝氏和石氏不見怪,反而道:“這是營生人家。”易氏請她們進屋裏坐,除去易氏以外,沒有再見到別人。


    易氏蹲身子:“我去端茶,夫人們請稍坐。”謝氏和石氏讓她自去。屋裏坐著女眷,易氏出去帶緊閉,謝氏和石氏也沒有懷疑。


    正在看這小門小戶的東西,房裏走出兩個人來。


    謝氏石氏這才吃了一驚,看了看,怒容上來。


    這是兩個男人,上身沒有衣裳,下身隻著一條短褲,帶著淫邪的笑容:“果然有錢人家的女人不一樣的味道,聽說你們找男人,還要風騷要別致的,爺們就是。”


    謝氏石氏就知道上當,來不及去想上當的理由,院子裏易氏撲天搶地大罵出來:“兩個賤人,有錢有什麽了不起!左鄰右舍都出來看看啊,她們拿我家這清靜地麵上當成淫樂窩,鄰居們快出來為我做個主啊!”


    跟易氏的一個車夫兩個婆子在院子裏大罵:“夫人們小心,咱們上當了!”


    隨著易氏的叫聲,院子外麵進來十幾個人,氣勢洶洶,為首是個女人,生得母夜叉模樣,手持一根短棒:“誰敢在我家裏搗亂!”易氏大哭手指房中:“就在房裏,她們把我攆出來,我覺得不對,繞到後窗戶裏看,沒看到窗戶外麵進去兩個男人……”


    跟來的兩個婆子一個車夫讓他們擋住,糾纏一會兒,為首的女人也挨了幾下,難得脫身,大步匆匆,往房門這裏就走。


    “呼啦啦!”房門讓打開。


    兩個衣著整齊的美貌婦人走出來,就是頭發也沒有亂一絲兒。謝氏和石氏繃緊麵容,看得易氏大驚失色:“不會,你們不是…。”


    她收了別人的錢,不一定抓奸在床,隻要證明兩對人衣著淩亂在房裏,她的娘家就說好好對她,給她女兒許個好人家。


    現在見到謝氏和石氏跟進來時一模一樣,易氏好似白日見鬼,不會吧,她親眼見到兩個男人躲在房裏。怎麽會……


    謝氏和石氏走到她麵前,憤然出手,狠狠給了易氏兩記巴掌:“賤人!你自己進去看,哪有什麽男人!我們也是你能誣蔑的!”


    後進來的婦人不敢相信,跑進房裏把窗外床下麵全看了一個遍,別說男人,就是毛也沒有一根。


    謝氏和石氏冷笑連連,車夫和婆子們也不含糊,以一對幾的他們把人盡數打倒還不算,還要把這院子砸爛。謝氏和石氏叫住他們:“這裏不是好地方,咱們走。”


    臨走時,狠狠剜了易氏一眼,易氏從頭涼到腳,感覺毒辣辣的像要把她分屍。


    主仆出門上車,謝氏和石氏壓低嗓音急促地道:“不要耽擱,趕緊回家!”車夫聽出來不對,打馬如飛,後麵兩個婆子是大腳,也跟著跑得飛快,沒一會兒就出這街口,混到人流中。


    易氏的院子裏,可就亂起來。先不說左鄰右舍指指點點,易氏的娘家人也不肯放過她。母夜叉是她的弟妹,把大門關上擋住鄰居,抓住易氏也是兩記耳光,罵道:“賤貨,小事也辦不好。人家要退錢,把你母女當錢抵。”


    易氏哭道:“我親眼見到牛大牛二在房裏,怎麽會,”總覺得哪裏不詳,易氏一口咬死:“後窗戶是我卡死的出不來,一定還在房裏。”


    母夜叉又把她打幾下,打得易氏摔倒在地,正拿腳踹時,艱難掙紮的易氏驚恐地瞪大眼,手指床上:“血,那裏有血。”易氏想到什麽,直接暈過去。


    母夜叉回身一看,見床上自己的被褥裏麵,慢慢的浸出血來。母夜叉也嚇得一驚,但從來惡事做習慣膽子大,見被褥疊得平平整整,絕對放不下一個男人,上前一把掀開。


    “啊!”就是她也尖叫一聲。


    被子裏麵盡是血。三月裏被子還厚,血從裏麵慢慢出來需要時間,就這會兒才能從外麵見到。


    血有多麽的多,整條被子全讓浸濕。母夜叉也想到什麽,瘋了似的把能放東西的箱籠打開,往裏一看,她也暈倒在地。


    院門緊閉沒有人進來,好一會兒,她們自己醒轉來,再看一眼,抱到一起瑟瑟發抖。


    箱子裏擺著斷手臂斷腿,身子和人頭不知去了哪裏。看來應該在別的箱子裏。


    難怪剛才屋裏見不到牛大牛二,他們以這樣的方式消失在房中。


    母夜叉哆嗦著還要罵:“你,你是招惹到什麽人。”易氏牙齒打戰:“不不,不知道,她們給給給我錢,下麵的事事事情,是弟妹你你你認得的人……”


    馬車在這個時候駛進忠毅侯府,見到家中景物,謝氏和石氏長長出一口氣。


    謝氏從懷裏取出一把短刀,石氏從懷裏取出一把短劍。抽出來有幽幽的光,是把好刀不說,石氏的短劍上發出微藍光,喂的有毒。


    這就是她們占住理,卻不敢在易家多停留的原因。不然就留在那裏,上衙門告去,把那一家人送去牢獄隻怕也不解氣。


    生長在邊城的女子,又是嫁到世代鎮守的輔國公府。輔國公雖然交出兵權,但家中女子都有幾手防身的本事,也備有刀劍,破城的時候自盡不受侮辱。


    喂的有毒,自然是危難之時自己死得快,也能讓別人死得快而救自己。


    謝氏和石氏進京,把刀劍隨身帶了來。去幫易氏也長個心眼,隨身也帶上。


    兩個人這就下車,憤然去見寶珠。寶珠即刻叫人把袁訓叫回,袁訓聽過,反而微有笑意:“就這樣伎倆!我高看了他們!”


    一回身,見謝氏和石氏跪倒在地。袁訓嚇了一跳,讓寶珠去扶。謝氏和石氏道:“姑母表弟不計前嫌接我們孤兒寡母過來,反而弄出這樣的事情,這不是衝著我們來的,分明是衝著表弟。這是我們不謹慎,無臉再在這裏居住,不然我們回去吧。”


    袁訓失笑:“這話從哪裏說起,就是沒有你們,他們有心做事,也要動手腳。要我說,幸好是尋到二位嫂嫂,你們還能周全。換成別人鬧將出來,嫂嫂們名譽不保,我才是沒有臉麵去見舅父。走的話,以後更不要提。咱們一家人過好了,氣死居心叵測的!”


    寶珠也道:“是啊,嫂嫂們殺的好!隻是我剛才聽到一半侯爺就過來,人頭擺到那裏去了?”


    石氏靦腆起來,和剛才殺人肯定兩個模樣:“院子裏罵得急,十幾個人打我們三個奴才,幸好奴才是全是經過城破的人,都有幾手功夫。但長久下去擋不住,屋子裏又沒有地方塞一個整人,我和大嫂就把被子展開,讓血暫時見不到,分了他們,太氣憤,把人頭塞到馬桶裏。”


    袁訓開懷大笑:“痛快,分得好。”他目光凜然的誇讚:“二位嫂嫂不愧是舅父府上的人,關鍵時候不會手軟。”


    這就出去讓人料理這件事情,易家要是告,袁訓不怕和他們打官司,就怕他們不敢告狀,不趁袁訓的心,袁訓還要想法子把苦主找來,讓他們和易家去打官司。


    忠毅侯冷笑,我不犯你,犯我不行!


    ……


    水大人在家裏聽過,說上一句:“蠢婦人!果然辦不成事情。”讓回話的人退下,他冷笑不斷:“別急,還在後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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