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幾歲的孫子元皓在海水裏的“英姿”,還有他的一身小水靠,讓鎮南老王對袁訓“醋意大發”,以尊長的身份,卻弄杯酒來敬袁訓。


    說白了,老王又吃醋又嫉妒又佩服。


    看看那身小水靠,元皓穿著幾乎貼身。這是對他身材拿捏得準不說,沒有做小是一份兒心,沒有做得太大,預備著明年後年再穿也是一份兒心。


    如果做得太大,哥哥姐姐穿,元皓也會穿,但泡在水裏就不是得意小青蛙,而是一隻鬆皮小青蛙,估計沒這會兒鼓肚皮結結實實的那麽好看。


    袁訓喝過酒,鎮南老王還在感慨:“原本呢,我服你是服你,但服你有幾個好孩子,把元皓勾得喜歡你。但此時,我服你,一是你真的教導上周全,不怕你們笑話,嗬嗬,都知道我生長在鍾鼎之家,我卻不會水。”


    梁山老王忍俊不禁:“那等下你這旱鴨子就隻能看著我們玩了。”


    鎮南老王露出驚奇:“你也會水麽?我們倆個是差不多年紀的人,都在京裏長大,我怎麽不知道?”


    梁山老王笑一笑,是回想舊事的神氣:“這要歸功於我的祖父,”


    鎮南老王還是吃驚,擺一擺手:“您家祖父我小時見過,他不會水,要問我怎麽知道的,有一回端午賽龍舟,我在岸邊上喝彩,他問我喜歡,為什麽不自己上船玩,我說難為情,我怕掉河裏。祖父他老人家說,不必難為情,他也不會。我記得清清楚楚的,而且我還知道,京裏會水的貴公子可是不多。”


    “貴人體態,害人多矣。”梁山老王這樣道。


    鎮南老王失笑:“你這一句話,可把京裏一幹子人都打進去。”


    “哼哼,我說的是實話,”梁山老王笑哼一聲:“先說我怎麽會水吧,我小的時候,我家祖父還在,他肯讓我少年的時候出去遊曆,我倒也不走遠,就周邊幾個省逛逛,像小袁這次行程要去的幾個地方,我實在動心,我沒有去過。”


    鎮南老王又一次插話是心服口服,下意識跟著點頭:“是啊,這出京不到兩個月,我服他。下麵要走兩年,窺一斑可知全豹之態,已是呼之欲出。”


    太子跟著點頭,他神色不離開眺望海麵孩子們的歡笑,隨著心中的美好而深深的認可。


    加壽也點頭,張大學士也在海風中認可這次行程。梁山老王笑道:“親家,你酒也敬了,服的話也說了,還要誇他,等找一天單獨誇他。現在,你先讓我說完。”


    鎮南老王好笑:“是,我這會兒太喜歡他,一張嘴就到他身上。”讓梁山老王繼續說他會水的原因。


    “逛到第二個省,有人請我吃滾刀麵,他們人多,我尋思我吃餛飩吧,說不好我還能留口氣,跟我的小子們倘若有留口氣的,能活著到岸邊,我活著固然好,他們中活一個也能回家報信,為我報仇不是?我正打算說,一個小子對我使眼色,搶我前麵說吃餛飩。結果把身上的錢送上去,逼著我們主仆全跳江。”


    加壽先開始聽不懂,心想滾刀麵不好嗎?到這裏大約明白,驚呼一聲:“哎喲,祖父要不要緊?”


    “那是江心離岸邊又遠,我是準備喝一肚子水。沒想到我一入水裏,有個東西送到我嘴邊,我含上,是個蘆葦管子。叫我吃餛飩的小子豈止會水,是太喜歡戲水,身上隨時一把能吸氣的管子。就這樣,他帶著我們用管子吸氣。又水裏經驗足,不然我們一把子管子散開在江裏,那幫子賊還不看在眼睛裏。他讓我握住另一個小子的手,另一個小子又握住一個小子的手,他握著我,這樣主仆跟著他踩水,把管子藏在那賊船旁邊,由於是晚上,硬是沒讓他們發現。”梁山老王欣欣然。


    袁訓微微一笑,不用聽也知道下文是什麽。故意的請老王得意到底:“後麵呢?”


    “後麵?還用說嗎。他劫了我,錢足夠了,把船往回行,打算分錢去了。我們一路跟著到他巢穴,上到岸上。到了岸上,我還怕他嗎?來一百個也不怕。讓我殺了一個沒有活人不說,我拿回我的錢,還把賊贓抓了一把當壓驚錢。”梁山老王嘿嘿,這會兒他狂傲的麵上挺謙虛。


    “你們別說啊,這事情我報當地官府,我說賊贓如數兒上繳。”


    但看他神氣,分明不止一把壓驚錢。


    太子大笑:“有趣兒,換成是我,也得拿一把。”張大學士也打趣:“你麽,出了殺賊的力,理當拿錢,這幾十年舊帳,不用怕我們重新翻案。”


    加壽最湊趣兒,起身來執壺,親手為老王倒滿酒:“祖父厲害,祖父當滿飲一杯。”


    又按長幼,分明為鎮南老王、張大學士、太子和父親倒滿酒。


    梁山老王手按酒杯,繪聲繪色說完結局:“就這一回,把我教訓。我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單指我會錘,你要拿錘跟我比。人家把我拖到水裏去,我可就無還手之力。現成那小子會水,衙門裏報過案的當天,他們上報下查讓我等幾天再走,城內現在有河,我說得了,咱們不趕路,大家全學戲水,這就學會。一旦學會,幾十年沒有大用過,也沒有丟下。”


    他這就算說完,但意猶未盡的,也是出來就是為玩樂的,對著親家開始嘲笑:“所以就有今天我們玩水去,你呢,在船上看著。”又詢問張大學士:“老夫子,看你也不像會的,你們作伴兒。”


    鎮南老王和張大學士反問:“船上?”


    梁山老王笑而不答,而太子繼續笑看遠方。張大學士眼睛老花,晚上認得路勉強行,但此時海麵再明朗,也看不到遠方一點帆影如海鳥般緩緩行來。


    鎮南老王習武的原因,眼神兒還好。把船看在眼睛裏。他不由自主,話又要到袁訓身上:“小袁呐,”


    袁訓縮一縮頭也取笑:“您別再誇我了,”對遠處也看看:“我不讓孩子們在這裏撿東西,是這裏退潮的鍾點短,怕他們撿得不盡興。又有咱們到這裏來,主要是給殿下過生辰。咱們坐著喝酒再好,看著他們撿東西也羨慕。就像這會兒咱們坐著喝酒,看著他們玩水我心裏癢,您難道不想去嗎?有誇我的,不如去淺水裏陪元皓玩會兒吧?淺水們裏不會水也能去。”


    鎮南老王就看孫子,見懸崖擋住日光的烈,元皓在淺些的影子下麵遊得飛快,哥哥姐姐們怕他獨自遊到深水裏,把他圍成一個圈子,他正遊向蕭戰,撞他一腦袋,又遊向小六,小六從水裏撿個東西給他,抱著哈哈笑。


    老王又歎息:“我不會誇你,小袁,你聽我說完。”


    座中的人都嘿嘿:“你說。”梁山老王笑道:“你可能是不誇他,但句句不離他。”


    “我是要聲明,我會教導孫子,不是這畏畏縮縮怕他不喜歡的祖父。但教訓得分個時候。我正訓著他呢,旁邊有這些好孩子們又聽話,又跟你們嘻嘻哈哈。這種時候,我教訓他不服,而且他這一路上再也不會喜歡祖父。小袁,全怪你,要是我帶他在家裏,我怎麽說他怎麽聽,哪有現在我跟不會帶孫子似的,一個勁兒的怕他不要我。”


    鎮南老王看似正色的這一番話,讓座中大笑:“你這還是在誇他啊。”


    太子一麵笑一麵看船更近了些,可以見到很高很大,水軍旗幟飄揚可見。


    珍惜這上船前不多的時光,太子對加壽道:“咱們也換衣裳,咱們也玩會兒去。”


    兩位老王、大學士都讓他們去玩,加壽去帳篷以前,遺憾的對鎮南老王道:“大學士不會水雖然可以陪您,但祖父不能陪元皓,多可惜啊。”


    聽到這話,鎮南老王心軟得不能觸碰,拍拍加壽肩頭:“這就是你們姐妹兄弟的好處,這話說的好,不能陪著,多可惜啊。你讓祖父反思這兩年以為元皓不肯回來,祖父就幫王爺忙公事,沒有去好好陪他,實在不應該。”


    梁山老王哈哈笑道:“按道理,你應該誇小袁多陪了孩子們,孩子們才想得到這一點兒才是。”


    鎮南老王含笑:“我就不誇他,說了不誇,堅決不誇。”


    座中又笑起來,加壽對鎮南老王一通安慰:“但祖父您放心,您帶表弟跟出來了,這不就是陪著。表弟正貪玩呢,等他明天後天不貪玩了,他就親近祖父您。”


    “行,我等著,壽姐兒真是個好孩子。”鎮南老王把加壽誇著。


    加壽走開幾步,還回頭又出主意:“祖父要戲水,也好辦,找小六弟弟和似玉,他們倆個最會玩。”


    鎮南老王答應著,見說曹操曹操到,小六和蘇似玉跑上岸,手捧幾個上黑乎乎的東西:“母親母親,大海參。”


    “似玉會潛水,她弄來的。”小六炫耀蘇似玉的時候真不多,但隻要炫耀完全真心。


    鎮南老王等人在京裏,見到的海參是幹貨。對著這鮮活的海,鮮活的海產,鎮南老王更羨慕起戲水的孩子們來。更羨慕的,是元皓依賴他們,他們能讓自家孫子喜歡到離不開,真是好孩子!


    老王心想,我不誇忠毅侯,我就是不誇他了。免得都笑話我。


    ……


    大船緩緩的近了,孩子們在水裏,很方便的遊過去,先行上船。一隻小舢板放下來,這一片沒有暗礁,薄舢板很快到沙灘上。


    而潮水,起伏的大起來,岸上熄滅火堆,帳篷卷起,茶吊子等物收起,吊上繩索收回。


    袁訓會水,但陪著鎮南老王、不及下水的梁山老王、張大學士還有家人在這裏,見舢板剛停,一個盔甲在身的人撲通跳下來,濺起一身水他不管,直奔梁山老王,離開幾步跪下行禮,大聲道:“白卜見過老王爺。”


    這一位,袁訓認得他,他也認得袁訓,是蕭觀在京裏的時候,常跟他的哼哈二將之一。


    一個是王千金,一個是白不是,大名叫白卜,如今調到水軍中當將軍。


    ……


    “侯爺,玩的可好?我指的這地方不錯吧。”白卜對袁訓笑得盡量真誠。


    他們跟蕭戰在京裏時,總罵袁訓不止一回。


    幾年前這位搖身一變,由袁大將軍變成太後外戚,白卜當時隨蕭觀勤王在京裏,皇帝登基,他聽到金殿上當場宣的聖旨,把白將軍嚇得一時魂不附體。


    他調來水軍當差,跟袁訓沒有關係,但重新見到袁訓,還是有不自在。隻有多笑,白卜覺得腦袋上將軍頭盔才能安穩。


    袁訓親切地回他:“你這樣一說,就沒有人誇我了。”雪白的牙齒上閃動笑意,白卜比前兩天見到袁訓時安心不少,再奉承他一句:“那也是侯爺有心安排,才來見我討地方。”


    往四下裏一望,白卜也悠然:“這地方本就是個海,一天隻退潮這不多的鍾點。魚多沙灘好,是它本就在水下麵常呆著。”


    袁訓謝過他,白卜請不會水的人上舢板,張大學士坐下去顫顫巍巍,鎮南老王看他的模樣,反倒鎮定下來。心想最多落水裏一身狼狽,也比大學士這膽戰心驚的樣子要好。


    不一時,到了大船上,當著眾水兵,白卜稱呼他們為家中老太爺,稱呼袁訓為兄弟,帶他們去船艙中,備下的早有熱水,請他們把身上海水洗淨。


    ……。


    “哥哥哥哥,快出來。”


    這是太子在路上,孩子們對他的稱呼,洗過小睡的太子翻身而起,把腰帶係好,搶步出來。


    這是三層高的大船,太子休息的地方是白卜的船艙,主將在最高處。往下一看,太子睜大眼睛。


    船幫上有好幾隊士兵,從海水裏提上來不止一張大網。網還沒有離開水麵,先可以看到下麵大魚,有的不比元皓小。


    元皓早到最下麵一層甲板,跳著腳樂,揚手,他叫得最歡:“哥哥哥哥,下來打魚了。”


    袁訓在孩子們後麵,太子到的時候,他袖子挽起,梁山老王也把袖子挽起。


    兩個人同聲對太子悄聲道:“今天是殿下父憂母難之日,請您幫把手兒,把魚打上來敬獻回京。”


    太子原地怔住。


    緩緩的,他眼中先是微紅,再就含上淚水。


    眸光並不是感激萬分,卻也是激動不已。


    這才是嶽父給自己慶生辰的壓軸戲吧,並不是僅帶自己吃好玩好喝好,而是時時不忘記“敬獻”回京。


    想想父皇和母後,太上皇和太後,收到自己親手打撈上來的魚,該是什麽樣喜悅的心情?


    會有誇獎,這是肯定的。


    能讓太上皇太後,和父皇母後誇獎,這不正是為人臣子,為兒子孫子想要的,理當比任何東西都期盼得到。


    這才是最好的慶生,最好的禮物。


    太子含淚而笑,把袖子飛快挽起,不由自主手臂揮揮——這可能是學元皓的興奮勁兒。


    “打魚!”


    ……。


    袁訓叫住元皓:“你也去打。”


    元皓早就躍躍欲試,蕭戰怕雖有漁網,魚也撲騰著打了他,或者魚鰭紮到他的手,對他說要問過壞蛋舅舅,元皓自袁訓出來,可憐巴巴等在袁訓腳下跳腳。


    袁訓給他卷起衣袖,把他帶到正拉起的一角漁網旁,讓他小手扶住網,溫和地叮嚀:“這是你的地兒,幫忙吧。”


    “舅舅好!好舅舅!”一切玩,都深得元皓之心。


    元皓使出吃奶的力氣,旁邊是小六和蘇似玉,他們主要是占個手,主要出力氣的還是士兵們。


    梁山老王把鎮南老王叫去幫忙,鎮南老王沒有即刻得到解釋,但和孫子一樣,當這是玩耍,嘴裏說著:“不能戲水,難道還不能打魚嗎?”二話不說,前往幫忙。


    袁訓檢查一遍,所有該打魚的人全扶上網,如張大學士叫著太子:“公子小心衣裳”。但太子不鬆手,他怕有閃失,他也去了。


    又看不該打魚的人也在幫忙,侯爺撿了一張網,賣力的也上陣。


    這一網,不是三五個人能打上來。等上到甲板,豐盛的人人喜笑顏開。


    梁山老王都稀罕的問白卜:“這是一網打到魚老家了?這個頭兒大的,這是把魚老太爺也弄來了?”


    鎮南老王湊到他耳邊:“你掌全國兵權數十年,這水軍幾十年前由戰死的延寧郡王管,但也在你麾下,你不懂魚,怎麽管的幾十年?”


    梁山老王先推開他,聽白卜回話:“在京裏就聽到一句話,魚有魚路,果然的,魚有行走的魚路,今兒雖然不是魚汛日裏頭,但手下有幾個能人,會看魚路,讓您說著了,會看魚老家。”


    他們正說著話,網中魚倒下來,跳動的半個甲板都是。元皓沒有見過這麽大的魚有這麽多,揪住一條魚尾往懷裏抱。


    那魚比他長,力氣比他足。一尾巴打落他手,甲板上有水又滑,元皓一屁股坐地上,直著眼睛跳起來,對著大魚飛起一腳,沾甲板滑的光,把魚踢出去十幾步,到梁山老王腳下,把他嚇一跳。


    “你小子玩什麽呢!”梁山老王裝生氣。


    元皓鼓鼓小肚子:“它打我,我就打它!”見又一條亂蹦到了麵前,又是一腳,對著魚頭踹去,腳一滑,又一屁股坐到地上,新換的衣裳沾一身的水不說,小眼睛又直了:“我怎麽又摔了。”


    袁訓都對他忍住笑,不然怕大笑特笑。對孩子們揮手:“帶他繼續去打魚,不要和魚老太爺過不去,橫豎,晚上下湯鍋,多吃也就解氣。”


    “打魚,打魚,”元皓重新喜歡,太子帶上加壽,加壽帶上元皓,元皓嫌棄張大學士白胡子老頭兒站旁邊,對他噘嘴兒:“為什麽你不是六表哥?”


    張大學士看他,幹淨衣裳又一身海水,腦袋上還多出一片魚鱗,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再看太子也好不到哪裏去,但還拉網興致勃勃。


    小王爺不要他在這裏,大學士正好把太子叫上:“公子,您這海民生算看過了,進船艙去吧。這魚把小爺能打了,指不定下麵再來一條更大的,撞到您怎麽辦。”


    話說到這裏,小六大叫:“魚祖宗,好大,快把魚祖宗打上來。”蘇似玉大叫:“別讓它跑了。”


    船幫高,他們兩個雖然會水,但這是深海,他們爬到船幫往下看,萬大同和孔青不放心,一人一個扶住他們腰身,小六和蘇似玉這就最早看到。


    張大學士心想我為殿下先看一眼,這一看嚇一大跳,那是什麽怪魚?


    身子有半人來高,但有好些肉乎乎的……能叫魚鰭嗎?更像人的手而沒有手指。


    饒是大學士看的書多,此時想不起來這叫章魚,那是魚觸手。見魚還沒有上來,觸手舞動在半天裏,把他嚇一跳,不顧什麽,推著太子離開這裏:“小心啊,”


    “魚祖宗,我看到魚祖宗,”元皓讓蔣德抱起來,也在興奮大叫。


    太子哪裏肯走呢?他年青,大學士年老,太子反把大學士推到身後麵,大學士就差大叫跟的人“護駕”,太子已湊到船幫上麵,往下一看,頓時感染到孩子們喜歡,手舞足蹈:“加壽快來,我抱著你,這大家夥。”


    袁訓寶珠一起裝沒聽見。


    張大學士氣的罵跟的人不得力,也沒有聽到。有個士兵給他幾句話,讓大學士平息。


    “怕什麽?有我們這些人在這裏呢。我們一會兒還要生吃它呢。外省人不習慣吃大的,給你們吃小章魚,好吃的很呢。”


    大學士震撼:“生吃,這大家夥!”他從這裏開始閉嘴,猶豫著能不能給太子吃,就忘記把太子推開。


    “孩子們,來吃新鮮魚。”章魚這一網上來的時候,寶珠帶著稱心如意梅英紅花,白卜把船上火頭兵派給他們指點,很快出來一大盤子生魚片,太子為尊,孩子們跟著沾光,寶珠先叫他們。


    “哥哥吃魚。”執瑜執璞推著太子。


    “哥哥吃魚,”元皓拿腦袋頂著太子大腿,嚷著:“哥哥吃過,元皓就可以吃了,舅舅就可以吃了。”


    元皓太喜歡舅舅,把舅舅說進來。


    於是太子生吃了好些魚,第二片吃到嘴裏,陪著小聲請教寶珠:“嶽母,這生魚能送到京裏嗎?”


    既然在打魚上提醒太子,別的事情上也有準備。寶珠不慌不忙:“放心吧,不能送去讓吃生魚。不是沒有冰,是用冰送去,也不新鮮,不如這味道好,而且聽說容易腐爛吃了壞肚子。”


    太子有失望的神色,心想母後就不能吃到。寶珠又告訴他:“但是呢,咱們打的魚有別的法子收拾出來送去京裏。並且從今兒晚上開始,稱心如意就一道一道菜的做出來,您細細的品嚐。覺得哪一道菜燒的中吃,要送回京,就讓稱心如意把做的方法寫下來可好?”


    寶珠熱烈的舉薦自己小媳婦:“她們這幾天可沒有閑著。”


    強將手下無弱兵,太子先暗暗的說自己嶽父嶽母,再對稱心如意看了看,再看加壽,這是長女,最受父母疼愛,所以最好,也所以嶽父算膽子極大,要把加壽帶出京。


    果然來對了,也果然應該來。這一行的回憶,太子相信是自己和加壽一生裏最好的回憶。


    以後還沒有更好的,不能事先得知。但這一行十足是一家人親親熱熱,而且不忘記遠在京中的家人——皇帝皇後是太子和加壽的家人,太上皇和太後算袁訓和孩子們的家人——以太子來想,以後就算風起雲湧,山河燦爛,也遠不如這一家人來得娟好。


    這個生日,過得好極了。


    ……


    當天大家都吃魚生,張大學士一嚐之下,也大為稱讚,但他上年紀,孩子們小,視飯量而不敢盡飽。


    晚上,他們到達水軍營寨裏。有人來請,鎮南老王來到白卜的帳篷裏。


    燭光數枝,把帳篷裏人麵容照亮。頭一個,少不了是這裏的主人白卜。


    餘下梁山老王、袁訓和太子,再就是鎮南老王在這裏。


    白卜展開一卷地圖,有海域,連陸地。鎮南老王雖不熟悉,但白卜隨後道:“這圖,還是延寧郡王在世的時候所繪,後麵又繪過幾幅地圖進京,但要當年舊封地,以我來看,還是這圖最準確。”


    鎮南老王在孫子的事情上,已經挑明他不是管不了孫子的束手無措,他是愛惜孫子和羨慕袁家孩子的束手無措。但在別的事情上,他靈光的很。


    聽到這裏,就一閃念間明白了。原來小袁不僅是拐出長女路上遊曆,和回家祭祖這麽簡單,卻原來身負聖命,他有差使。


    自從皇帝登基,梁山老王回京,袁訓這國公的外甥在朝中,定邊郡王造反,封地收回。東安與靖和二郡王含羞自盡,二世子至今沒有襲上王爵,封地由專人照管。國公與郡王的矛盾新的舊的,和舊郡王封地,已到不得不解決的時候。


    有梁山老王在朝中,他對舊矛盾來龍去脈在心裏。袁訓呢,為舅父,也為他兵部裏好當差,私下對皇帝進言多回,這算催促著皇帝早早處置這些事情。


    皇帝在數年裏派人重新丈量土地,追溯以前的封地收息和如今收息的差別,找原因,尋天災。一邊兒在打仗,也一邊兒為這事花費不少功夫。


    袁訓出遊的時候,皇帝把人派出去在前,主要是為林允文不要全國流竄。無意中抓差表弟,讓他順手把這件事情幹了,是表弟自己往上撞,不能怪皇帝用得順手。


    梁山老王又願意出行,剛好全國再也沒有人比他對當年延寧郡王舊事更熟悉,皇帝順手把他也抓了差。


    鎮南老王是讓孫子大哭給送上來的,他在進這帳篷以前還不知道,但他現成的在,忠心上可以放心,太子何必客氣?袁訓何必客氣?梁山老王也不會放過他,把這位老王也拉進來當差。


    鎮南老王想通這是差使後,雖然不知道是袁訓當差在前、後出遊,還是他出遊在前差使在後,但不由得暗暗心喜。如果當差,他就有不回京的理由,可以和孫子在這一行隊伍裏多呆陣子。


    出京不過一個月,他們就玩得是京裏王爵幾十年沒玩過的派頭,這要是跟半年,指不定還去哪些好地方?


    這就麵對地圖,和白卜的話,鎮南老王屏氣凝神,很賣力的原因不過是能帶著孫子多走一段行程。


    “海疆這一段,自從我到任後,逐步收回一小部分。還有一大段,在如今的主將江強將軍手裏,江將軍分段給幾個魚霸打魚,每年吃好些賄賂不說,因為我收回海疆,對我視若眼中釘。要不是我是王爺的人,他早把我攆走。”


    白卜皺眉頭,手指先點在繪有海水的位置上。


    “地上的舊封地,由附近三個城池,全城,臨地和南城管轄,換幾任官員,都還是和江強將軍關係不錯,有清廉官員,隻是不敢出頭。這裏麵隱藏的出息,也大了去。”


    太子心裏放下一塊石頭,皇帝和他在京裏談論這件事情,認定不可能每年收息一年不如一年。


    報上來的理由,什麽海難多,什麽雨水多,難道以前幾十年裏沒有過?


    如果真的是天災,太子反而要難過,因為可收息的地方少了。是貪汙,反而可以放下心。土地和可用的海疆不少就行,貪汙官員們可以更換。


    也讓太子覺得這一行不虛此行,他可以中大用。


    殿下問的希冀:“聽說有些地讓海水淹沒?”


    白卜肅然:“卑職拿腦袋保證,卑職有證據,證明不但沒有地讓海水淹沒,反而是有些地方海水退去,新出來好些地。卑職尋找舊地圖,這就是證據。”


    舊地圖仿佛大放光彩,上麵蓋的延寧郡王舊官印,原本灰暗,也一下子明亮起來。


    太子笑得合不攏嘴:“你很能幹。”其實心裏在想,殿下我可以大展身手,揪出好些貪官來。傳到京裏去,聽到的人都會說殿下能幹吧?


    太子今年十七周歲,初次出京,有孩子氣在所難免。


    梁山老王語氣沉重:“江強坐大,我也有原因。江家是本地一霸,世代為官。我梁山王府掌管全國兵權,其實主要精力放在北方。北方先是跟赫舍德會戰,保證商路通順。等打完再來看這東邊,延寧郡王戰死已有時日。兒子們為爭權,不肯報出來。直到我查看上報,太上皇一怒之下,把王爵高懸。先幾年,幾個兒子還爭,沒幾年,你殺我我殺你,聽說剩下的那個也病死,再無後人。”


    他在這裏若有所思:“葛通打鬼主意的那年,出來一個延寧郡王的後人,後經查證是假冒的,但手中作為憑證的東西,卻是真的。說不好後人還在。”


    長歎一聲:“不提這些不打緊的話也罷。從我父帥開始,東海交由本地郡王主管,本地官員監視。延寧郡王一死,我還是無力管轄。索性的,上書太上皇,三城與水軍互相監視。曆年為防互相勾結,官員幾年一換,沒有想到,還是出現這個局麵。我也有錯。”


    “利字當頭。”白卜是蕭觀的人,不著痕跡為梁山老王開脫。


    在這裏不是計較老王對不對,太子、袁訓和鎮南老王隻把心思放在地圖上,仔細的盤算著這事情該怎麽辦。


    隻要不牽涉到孫子,鎮南老王主意又多又快:“照親家的話,互相勾結有十幾年出去,也說不好,延寧郡王在的時候就有。十幾年可以生出一代人,這算上代黑到下一代,百姓們不但眼前黑,心裏對朝廷也失了信任。”


    “是啊,”太子痛心。


    “辦這差,要重拾百姓們對朝廷的信任,也要讓貪官們肯伏首。不要人心動亂,那林允文指不定也到過這裏,就是他不在,興許還有個小天教、高天教、低天教,隻怕就等著貪官們百姓亂,大亂一場呢。”


    隻要不說到孫子,鎮南老王犀利之極。


    聞言,袁訓抬頭微微一笑,鎮南老王敏銳的捕捉到,心頭一動,問道:“小袁,我來問你,你這遊曆,還有另一樁差使在身上吧?”


    他不明說,袁訓也聽得懂指林允文,笑容加深調侃老王:“我有多少差使在身,帶你們上路,這信我也不寫。”


    梁山老王回想舊事滿腹心事,對這回答也大笑出聲。


    鎮南老王啼笑皆非:“如今的年青人都精似鬼了嗎?我還沒有提呢。”


    袁訓對他笑得狡猾,鎮南老王不再多說,繼續商討。


    “這不是咱們幾個人能辦得成?缺人手。”鎮南老王喃喃。


    他是自語,但袁訓這一回應得痛快:“有人。”太子震動,他也不知道另外還有人,對嶽父看了看,見他沒有就說,總是不方便,也就沒有多問。


    臨行前,皇帝讓太子遇事多和張大學士、梁山老王和袁訓商議,接下來,太子聽的多說的少。


    ……


    “兄弟,”袁訓送殿下回帳篷,剛到自己帳篷外麵,讓白卜叫住。


    見左右沒有人,袁訓沉下臉:“你應該叫我哥哥,怎麽當眾叫我兄弟?不是怕你的兵起疑心,我一拳打你到水裏去。”


    這稱呼總讓袁訓想到三個無良的主仆,蕭觀、王千金和白卜當年在京裏,大家對毆的那些日子。


    都是我是你哥哥你爺爺,用這樣的話互相占便宜。不敢占小王爺便宜,還不敢欺負另外這兩個嗎?


    對侯爺的抗議,白卜聳聳肩頭:“你不喜歡?不喜歡也改不了。其實我真的比你大,不騙你,王爺是你哥哥,我比王爺還大半年。”


    袁訓大驚小怪,瞪著白卜的臉:“你隻大半年嗎?不是大十年?”


    白卜氣結,誇張的泄憤的想,就王爺那張黑臉,真的比他大上十年,也看上去隻比他大半年是不是?


    他嘟囔:“和以前一樣,綿裏針,表麵看著好好好,其實你肯吃什麽虧?也是的,沒想你來頭那麽大,難怪三個人裏有你一個,”


    袁訓嫌他話多,嗆聲道:“你找我說什麽,直接點兒。”


    白卜的嘮叨嘎然停下,欲言又止,深深的垂下頭直到胸脯上。袁訓牙根都酸到底,倒吸一口涼氣:“以前沒見過你這麽姑娘似的,海魚吃多,會變成姑娘?”


    月光下,出來一絲蚊子哼哼的細聲:“我見到王千金。”


    袁訓翻眼:“怎麽了?”


    “知道我為什麽往水軍來嗎?福王造反,王爺勤王。進京的時候是我和王千金在他身邊,等到第二年皇上登基,王爺襲爵,回軍中就沒有他。回去以後,對我也沒有以前的親熱,”


    袁訓毫不猶豫說著大倌兒親家的壞話:“他那個人狗脾氣,一會兒好一會兒壞。”


    白卜肯定聽不進去,也沒有聽,繼續低頭說著:“我尋思一天比一天冷,不如奔自己的前程吧。先是調到前鋒,後來到後軍。去年大捷我受了傷,不能再接下來打結尾的仗,王爺把我調到水軍。剛來的半年,我還以為王爺不要我了,直到你來的前幾天,王千金來見我,”


    白卜有了泣聲:“他說皇上要盤查延安郡王的舊封地,說來個欽差,我認得的,是你。我這才知道,王爺為什麽那年沒帶上王千金,也才知道他對我有猜忌是什麽意思,你是他弟弟,你不會把這話告訴皇上,我知道你,你不會說出去。我心裏後悔,我不應該離開王爺。他讓我到水軍來的時候,我還在想,他不要我了,離他遠些也好。沒有想到,他把我安排到這個差使裏,我想回到他身邊……”


    ------題外話------抱抱仔的新貢士,htjs013親,wangyarong親,感謝一路支持。


    祝所有的親,聖誕節快樂。


    想又想,應該解釋鎮南老王不是拿不住幾歲元皓,他不想用錯誤方式教訓自家孫子。


    舉例來說,自己教訓孩子用強硬方式,旁邊有幾個孩子不是同等方式對待,隻會起反作用。


    又一例,自己讓教訓,旁邊有幾個孩子不是同等方式對待,會有叛逆效果,和沒有讓心愛的反作用。


    ……。


    本書出版文即將在各大網站上架出售,感謝一直支持本書的親,請多多支持。書名不改。


    豪門世家的生存之道,爾虞我詐的重重考驗,矢誌不渝的堅貞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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