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沐麟”,執瑜執璞亮了眼睛。眼角邊上還有個麵龐也亮了,執瑜執璞橫掃看去,見是蕭戰的黑臉兒大放光彩。


    執瑜執璞先沒有理會麵前討要獵物的憤怒小姑娘,而是湊到蕭戰麵前,兄弟們都笑得壞壞的:“戰哥兒,你也知道了?”


    蕭戰昂起腦袋:“我怎麽會不知道,家裏的事情,嶽父原最倚重與我。你們,算什麽!有了大事情,嶽父還是要和我商議的。”


    執瑜執璞鄙夷他:“比如,加喜的女婿?這事情才跟你商議吧?沐麟的事情爹爹昨天才告訴我們,憑什麽和你作商議?現放著兒子在呢!”


    “比如兒子不中用……”蕭戰說到這裏,就讓執瑜在肩頭捶上一拳,蕭戰還沒有還手,大腿上又挨一拳。低頭一看,是表弟元皓鼓著腮幫子瞪著眼睛在身前。胖拳頭舉著,似一個小錘頭。


    蕭戰教訓他:“你又來了?什麽事兒都有你不成?打不疼人,隻是欺負人。”


    執瑜執璞異口同聲:“你又來了,什麽事兒都有你不成?這話說你自己吧。”


    “說表哥。”元皓脆生生跟上。在他後麵,加壽和加福笑得花枝亂顫,而另外兩個拌嘴的,韓正經和好孩子走上一步,麵色還在猶豫著不知道跟不跟胖孩子一起作戰,但小身子步步欺近,已是有了姿勢。


    蕭戰忙對舅哥們和解:“先辦正事,回去再跟你們理論不遲。讓這三個人攪和上來,什麽事情能辦成?”


    執瑜執璞為了不耽誤二妹會女婿,才對蕭戰白一眼,接受他的建議。但看一看沈沐麟容光無數,舅哥們又瞄蕭戰。把蕭戰從頭看到腳,蕭戰怒上一聲:“生得好有屁用!會吹笛子嗎!”


    他們自己鬥,一直壓著嗓子。這一聲卻是放開說,跟在沈沐麟身前身後的幾個小姑娘拍手歡笑:“看他生的醜模醜樣,也敢誇口說笛子。”慫恿著沈沐麟:“麟哥兒,你常說你的笛子必然有配對的,難道是他?哈哈,好黑的臉兒。”


    一席話,把執瑜執璞加壽加福,跟來的拌嘴差人和禇大路小紅一起得罪。


    加壽憤然走上前去:“要你們多話,你們眼裏懂什麽!這般說話,你才是生得醜的,生得難看的。”


    加壽姑娘是個絕色的,扮成男孩子也就過人的英俊。除了還有些胖,但路上騎馬下去不少,當成小爺來看是健壯。她生長在宮中,又在太子府中掌家。常有一言既出,人人震怯。她這一挺身,把跟著沈沐麟的小姑娘們嚇得往後退上一步。


    還沒有等她們反應過來,加福也跟上。說她的女婿生得不好,加福也惱怒地道:“好與不好,是我的事情。你以後能找到一個這樣好的,就是上輩子燒了高香。”


    蕭戰絲毫沒有生氣,他生得是不好,從小兒自己就知道。但容貌再不如人,也隻在嶽父家裏慚愧。出了門兒,小王爺眼高與頂,是祖父母的心頭寶,上趕著巴結他的人可以排到京外麵去,他心裏何曾有過缺憾?


    小姑娘們說他,蕭戰本來要自己回幾句狠的。但這一回他輸給加壽跑的快,加壽說過話,蕭戰感動的木訥起來,暗想討嫌大姐到底還是大姐,自己人不會弄錯。在家裏再吵鬧,出門兒也幫著一家人不是。


    隨後,加福走上來說了一番話,蕭戰喜歡的跳了起來:“加福,”剛打算說幾句開心的話語,五個身影又衝上去。


    元皓頭一個站定,叉起胖腰身,胖拳頭舉起來:“放肆放肆放肆!你生得才醜。”


    頭一個小姑娘臉蛋兒圓,元皓一眼看出來,說他表哥不用回的顧忌,胖孩子怒道:“你大包子臉兒,很好看嗎?”


    蕭戰愕然過,隨即開懷大笑:“表弟最好。”表弟最愛吃,這比劃也形象。


    韓正經也調轉頭兒對外,剛才本打算對和執瑜表哥生氣的戰哥小王爺來著。


    也衝上去,對著另一個小姑娘,生得尖尖下巴,這是好看的瓜子臉兒,但在正經爺小嘴裏兒:“你錐子臉兒,又有什麽好兒?”


    蕭戰、加壽加福和執瑜執璞一起大笑:“表弟最好。”在傲氣的小王爺眼裏,韓正經這就不折不扣算是表弟。


    好孩子和小紅更不甘示弱,好孩子罵道:“出門兒不看黃道吉日,要你胡說亂扯的。獨你生得好嗎?再好,沒有半點兒禮貌,容貌也就沒了。”


    這是玉珠勸女兒的話:“生得好,也要有禮貌才是真的好。”好孩子一直不愛聽,說曾祖母沒說過,她就不肯認。但梗在心裏,一直以為是紮心的話,這就不客氣的淘弄出來。


    蕭戰、加壽加福和執瑜執璞大讚:“正是這樣,隻有野人才那樣說話。”


    沈沐麟身邊的人氣惱上來,見對麵還有兩個人。


    小紅尖聲:“你眼裏沒個人兒,也須照照自家鏡子。你才生得不好,就你不好!”


    禇大路是跟蕭戰從來不對路,但也涼涼地幫腔:“放屁!”


    說話傷蕭戰的小姑娘們氣白了臉,挽袖子的揮帕子的,各有動作。紛紛還擊:“胡說,”


    “這是我們的地盤兒,敢來欺負我們,來人,去叫父母親,把他們送到衙門裏打板子。”


    蕭戰好笑的不行,又大家都幫他,戰哥兒樂得享受。抱起手臂來斜眼瞄著,見元皓的話最威風。


    元皓怒氣衝衝:“什麽你的地方!全是我舅舅的地方!”氣不過,回身又去尋太子:“哥哥呢?找哥哥來,治她的罪,送去衙門打板子!”


    蕭戰大笑:“哈哈哈…。”覺得今天真痛快。


    二老王反而退了後,站在遠處沒有過來。鎮南老王悠閑地道:“壞蛋素來是遇事給孩子們自己處置,咱們且退後。”梁山老王有些惱火:“說我孫子,你的外孫呢,你不去罵幾句。”


    “無妨,加福幫他,看他多開心。你我去了,加福的情意就少出來。站這兒別動,咱們看看再說。”鎮南老王拽一把梁山老王。


    梁山老王轉嗔為喜:“有道理,加福幫他說話,比咱們要好。”他也站住。


    又見蕭戰趁機討同情,元皓罵過幾句,就來哄他:“表哥不氣,元皓說你生得好。”


    蕭戰裝個可憐臉兒:“那你的好點心給我一塊,哄哄我也罷。”幫過他的加壽一樂:“太會順著上來了。”元皓真的解開荷包,把銅錢大小的精致點心,是他心愛的,給了蕭戰一塊。


    蕭戰大為得意,更不放過別人,問加壽又要一塊她隨身帶的蜜餞,小紅送他一塊果幹,禇大路警告蕭戰離自己遠遠的,別來討嫌。好孩子搜尋荷包,覺得梅子不好,青果尋常又怕小王爺不中意時,蕭戰討要執瑜的短刀:“這是嶽父給你的好東西,我今天讓人傷了,送我權為撫慰。”


    執瑜火了:“辦正事兒!”把蕭戰喊醒,他一麵匆忙的吃討來的東西,一麵對著沈沐麟大吼:“你放的箭,立時比一個看看!”


    “比!”


    “你敢比嗎?”


    “你不敢比,你是小人!”


    對麵嘰嘰喳喳的聲音說著,蕭戰的手又摸到執璞的腰帶上去:“嘿嘿,好巧的花樣兒,這是嶽母繡的,送我吧。”


    執璞抬手一撥,把蕭戰撥出一步外,也是吼他:“辦正事兒,取你的弓箭!”


    “給,”好孩子在她的點心荷包裏,總算翻出一塊稀罕的蜜餞,送到蕭戰麵前,同時認真的勸道:“別生氣了,我們都認為你生得好。”


    蕭戰大喜,把蜜餞胡亂塞到嘴裏,難得的也給好孩子大大的笑臉兒:“等咱們到了好地方,我還你幾斤好蜜餞。”


    好孩子笑靨如花:“不值什麽,隻要你還是對加福姐姐好就行。”蕭戰誇她懂事兒,不愧是生得好的,好孩子小臉兒燦若雲霞,更有一種“我生得好呀的”優越出來,笑眯眯回到加壽加福身邊。


    得到蕭戰的誇獎,對於韓正經和好孩子來說很難得,好孩子接下來歡喜的快想不起來別的,握住表姐衣角重新如臨大敵。打算有人再說戰哥小王爺不好,再給她幾句狠的。


    但鬧哄哄的,對方要比弓箭。執瑜說射靶子不中用,射活物才好。對方是這裏的人,說河邊喝水的獵物多,帶他們去河邊比試,一群人去了,二老王跟上。


    二姑爺出現這事情不小,孔青自己充當跑腿的,回去告訴侯爺:“生得好。”


    袁訓看一眼新掐了無名好花兒的香姐兒,正倚在母親身邊給她看花。袁訓不敢放鬆,讓孔青再去打量:“我等會兒再去。”孔青又折回河邊。


    …。


    這一處山林算傲人之處,青翠的山頭映出天空微紅輕黃的雲光。杏花大放的季節,李花也還有。蜂蝶惹上枝頭,為即將到來的熱鬧添上渲染。


    沈沐麟覺得很有趣,哪怕他身邊的人,一臉的為他爭獵物而氣呼呼。


    他看向對麵,貿然出來的這一堆人,一看就是外路人。但撲麵而來的親切感,好似地上茸茸綠草,帶著春暖的氣息。


    他們是誰?沈沐麟好奇心大作。沒有急著問姓名,是對陌生人保持警惕。而且就要比弓箭,沈沐麟想比過再問也可以。


    他整理著手中的弓箭,他從小到大的“姑娘親兵隊”幫他點箭袋中的箭矢。


    高姑娘還是沒變的討好:“沐麟,你一會兒別手下留情,要知道你的箭法,這方圓一片沒有人比得上。”


    她難掩的羨慕出自內心,沈沐麟了然的笑了笑,但跟以前聽到這話一樣,沒有任何幫忙的意思。


    高姑娘訕訕自己說出來:“不知道為什麽,教你的師傅不肯教我家哥哥兄弟。”


    另一位小姑娘聽到,閃動下眼眸,她生得也不錯,大眼睛會說話似的,裏麵也多是對沈沐麟的殷勤:“沐麟是咱們這裏出了名的天才,春天裏會幫人種莊稼,秋天會指點秋收。所以教他的先生們,一個比一個好,還都不肯教別人。”


    沈沐麟還是沒有接話,因為他自己也弄不明白。就像教他樂器的女先生,有人慕名從省裏請她,先生不肯去。有一年看得出來得罪了人,官職比自己父親高。本地流傳對方會報複,但先生沒事人兒一樣,父親也沒事人兒一樣,這事不了了之。


    還有教他弓箭的師傅,無意中遇到,就說小公子非一般人可比,你可願意跟我學嗎?倒貼上門似的。但高家和別的人家看出來功夫不一般,抬著金子來請,師傅把個下巴一昂,鼻子一哼:“不教!”渾然不怕得罪誰。高家氣的不行,最後也沒有辦法。


    這樣的話說得多了,沈沐麟有時候都認為自己是天才,但父親看出來,就要狠狠的訓斥,說些“感恩知德”的話,把沈沐麟的傲氣打下去。


    但不管再不傲氣,內心裏認定沒有對手,是一直的事情。直到剛才小小的改變,就是他見到飛鳥落下以前,對方也出了手。


    那生得一模一樣的胖小子,分明隻有一個人開弓,幾隻飛鳥身上,卻個個有他的箭。沈沐麟震驚而又隱隱希冀,好似見到熟悉的人那種感覺。


    身邊小姑娘說著話,沈沐麟卻有個新的心思,難道是師傅的同門?


    “準備好了沒有!就比個弓箭,看你們倒費許多時候!難道這會兒出來一群狼,你說等一等,給你理弓箭的功夫!”對麵一聲吼,把沈沐麟打醒。


    高姑娘氣道:“慌什麽催什麽,怕輸的太晚?”


    加壽也抱怨:“戰哥兒,你說我們是一群狼?”蕭戰沒有歉意的道個歉:“好吧,改成虎。”正要說,及時收住,對加壽瞪眼:“剛才你幫我很好,這會兒討嫌就不好。你一個人當母老虎吧,加福不是。”


    加壽氣結:“你才是母老虎,你是母大蟲!”元皓覺得這話有趣,格格笑得響亮。


    蕭戰撇嘴兒:“討嫌大姐,我不是怕你,我是怕拌嘴差人。好家夥,一上來就是三個。幫我的時候討人喜歡,對付我的時候我好生怕怕。”


    重新改過話:“對麵的!準備好了沒有!你要遇上一群虎狼,”小聲解釋:“我家加福是梅花鹿,是最好看的那個。”再吼:“難道等你理弓箭!”


    “來了來了!你當自己是虎狼嗎?你也配!”小姑娘們吵鬧著,把沈沐麟簇擁上來。


    執璞原地坐著,執瑜走上來。對沈沐麟再作個打量,忍不住又露出笑容。他的笑又大方又親切,沈沐麟由不得也回他一個,抱了抱拳:“我叫沈沐麟,你呢?”


    執瑜還不敢報名字,笑著隻還禮:“等比完了,咱們再說話好嗎?”


    高姑娘沒好氣:“野人才沒有名姓呢。”


    蕭戰吼道:“他叫一隻魚!”


    執瑜笑了:“也是,你先叫我一隻魚吧。”執璞不答應:“可別這樣叫我,不然我要打人的。”


    這一隻魚一隻兔子的稱呼,沈沐麟離京以前,寶倌沒怎麽叫出來。他走的時候又年紀實在小記不住,還是隻看著來的這些人親切,卻認不出來。


    聞言,沈沐麟笑上兩聲:“好吧,那等比完,咱們再論名姓。”還是認為這些人跟師傅興許認得,晃一晃弓箭道:“要是我贏了,還要把師承來曆報出來。”


    執璞也笑了:“放心吧,一五一十全告訴你。”


    他的笑也是讓沈沐麟很開心,那如沐春風的勁兒,讓人心裏暖暖的。沈沐麟對執璞也拱起手,見個禮兒。高姑娘等姑娘等不及,骨嘟嘴兒道:“同這些人有什麽可見禮的,”加壽又走出來笑嘻嘻:“還有我呢,我比你大,你叫我大姐。”


    “你是姑娘?”沈沐麟吃一驚。


    男孩子裏也有嗓音動聽的,沈沐麟又隻看來人的來曆,就沒有多想。


    加壽得意的撣撣衣裳:“我是你的大姐,自然我是女孩兒啊。麟哥兒,快叫一聲我聽聽。”


    沈沐麟搔頭:“你們似乎認得我?”


    高姑娘等卻不答應,回道:“你是哪門子的大姐?沐麟別理她,這又是看你生得好,故意來說話。”


    好孩子走上來到加壽身邊:“我生得好呀,我生得才是好。”


    執瑜揉額頭,對姐姐皺眉:“你等會兒再來說話行不行,”加壽悻悻然帶著好孩子落後一步,蕭戰幸災樂禍:“碰一鼻子灰回來了吧。”


    接下來雙方都不許有人打擾,河岸之上,執瑜和沈沐麟分開十步,並排站著,目光不離開對麵水邊,在山風中靜靜的候著。


    數隻接近的飛鳥,從樹林中掠出來,閃動美麗的羽毛對著河水落下。


    弓箭聲響了。


    一聲如霹靂弦驚,把飛鳥釘到樹身上,離地還有數尺高。沒有一個幸免的不說,取的方位也準,所有的飛鳥一次斃命,沒有一個亂掙紮的。


    再看水邊的袁執瑜,彎弓尚在手中,姿勢漂亮的有如小小天神。


    吸氣聲響了起來,再看沈沐麟,他手中的箭還在弦上。


    有人數著:“一,二,三……天呐,他會發四枝子箭呢。”


    高姑娘尖聲:“不算,這不算!”執瑜執璞一個站著,一個坐在草地上,隻對著沈沐麟笑。


    沈沐麟翹起大拇指:“你比我快,”他眉頭擰起:“看上去你不比我大呀,你怎麽會比我快呢?”


    執瑜笑道:“我五歲就開始學,你呢?再說,我大你一歲。”


    沈沐麟露出神往:“這就更有趣了,你比我學的早,我學這個剛兩年。而且,你怎麽知道大我一歲?你們還是認得我的呀?”


    執璞走了上來:“我們不但認得你,還知道你會樂器,你有一把好笛子。但,你吹的再好,也不如我家的二妹。”


    笛子再一次說出來,對麵聽到的人卻跟剛才諷刺蕭戰不一樣。


    先是小姑娘們群情振奮的攥起拳頭,跟執璞等人忽然變成吃人老虎似的。


    一個一個更是眼睛也瞪了出來,好似見到萬年仇人。


    這樣的變化,加壽等正認為有趣。見罵聲出來。


    高姑娘冷笑:“我當是什麽有名人物到了咱們這裏,原來,又是糾纏沐麟的!”


    另一個小姑娘氣憤不過,抓一把泥對著加壽擲過去。為什麽隻擲加壽,她是個姑娘不是嗎?


    小姑娘把加壽當成“二妹”,罵道:“下作狐狸精托成的,不害臊,跑到這裏尋男人。你也有笛子,來配對是嗎?呸!”


    她隻顧罵的痛快,擲的也痛快。卻沒有想到自稱“大姐”的人身後跳出一個人來。


    這個人生得清俊而嚴厲,身法也快。一招手,手裏多了個帕子,迎風展開,看似東一兜右一兜,在這裏春風吹拂的地方,把小姑娘擲出來的泥土收在帕子裏。


    小姑娘的罵聲嘎然止住,再嫉妒的眼睛出火,也看出對麵這個男人功夫高深。


    她倒沒有想到退,隻是愕然。人影一閃,男人到了麵前,隨後,小姑娘脖子一涼,竟然男人把一帕子泥土從她頭上倒了下來。有些,順著衣領進了衣內。


    “啪!”


    又一記巴掌,把小姑娘打倒,在草地上滑出去十幾步遠。跟她的丫頭嚇壞了,一麵叫著:“小姐,”一麵對男人露出驚嚇。


    這個時候,丫頭想了起來,對麵的姑娘自稱大姐,自家小姐弄錯了,看她生得好,她們說又有笛子,把她當成二妹。


    本城的姑娘自成一幫,約好沈沐麟的親事隻能定在本城。外地來的,合著夥兒打出。才有今天這樣的舉動,又碰上這樣一個大釘子。


    加壽後麵跳出的男人,不用問是護主心切的天豹。天豹一巴掌有意又狠又重,再看麵前罵的人,果然乖乖全住了嘴。


    天豹繼續冷笑,散發一身的寒厲出來。“哇!”有幾個姑娘讓他嚇哭。


    “天豹,回來吧。”加壽把他叫回來,還是執瑜來說話。


    執瑜繃緊胖臉兒,對沈沐麟道:“這些全是你的相好?”


    沈沐麟嚇一跳:“不是,隻是本城的鄰居。”


    執瑜恨聲:“接下來我們說話也好,比試也好,讓她們住嘴!有哪一個再敢亂插話亂說的,”眼睛左看右看,想找個厲害的比劃出來。卻見到這一會兒鳥寂山林,沒有獵物可以打。不遠處,一個倉皇的丫頭帶了幾個大漢過來。


    大漢們沒有到,先強橫的嚷嚷:“什麽人敢驚擾我家小姐,在哪裏在哪裏?”


    執瑜有了主意,一抬手,箭矢上了弓弦。沈沐麟看出來他的用意,他對這些人有好感,又知道高家在這裏算橫行。怕執瑜剛到這裏就惹事,忙阻止道:“別射,那是人命!”


    “嗖!”


    隻一聲,執瑜已開了弓。


    數枝箭矢天女散花般離去,從大漢們的發髻上穿了過去,又飛上一會兒落到地上。


    孔小青歡呼:“好喲,”快快的跑出去撿箭。


    元皓大叫:“好喲。”把個小手拍得震天響。


    大漢們原地怔住,頭發慢慢的散落下來。有一個人見到不妙,轉身就去尋人。執瑜並不管他,由著他去了。轉身來,對沈沐麟認認真真的道:“我家二妹有把好笛子,特地來尋你會笛聲。聽你說笛子隨身帶著是嗎?”


    沈沐麟取出來,一汪碧水似的碧玉笛,盈潤映出他白玉似的手掌。


    執瑜暢快的笑了,喜歡的不能自己,忘記和加壽總是爭寵來著,回身叫她,也叫別人:“大姐,二弟,戰哥兒,快來看啊,大路快來,看看笛子。”


    大家一擁而上,把沈沐麟圍住。禇大路為香姐兒喜歡,咧開小嘴兒:“成啊,這就比吧。”


    加壽笑道:“三妹已回去請二妹了。麟哥兒,你且等上一會兒。”


    沈沐麟點頭說好。


    高姑娘哭了,這一行人厲害,剛才射穿發髻的人就是她家下人。但可能會失去沈沐麟讓她忘記害怕,泣道:“沐麟,不要會。”


    沈沐麟對她冷淡:“每回有人來會我,你們就這樣,真煩人不是?難道你們不知道,先生走的時候對我說,能會我笛聲的,才是我的知音人。又說笛子成雙對,讓我多會笛聲。你既不願意看,回家去吧。”


    高姑娘又不肯走,隻悄悄的叮囑丫頭:“沈叔父邀約大家遊春,他們在山頭那邊呢,父母親全在那裏,快去請來為我作主張。”她自己呢,守著沈沐麟寸步不離。


    ……


    第一聲笛聲出來,是在一刻鍾以後。加福陪著香姐兒邊行邊吹,袁訓等人跟在後麵。


    香姐兒讓加福催著新換了衣裳,加福一回來就道:“了不得了,二姐,有人欺負我們呢,說他會吹笛,戰哥兒不會,讓他一頓挖苦,正在那裏生氣,讓我尋你。說好好的打扮了,二姐去壓他。”


    香姐兒納悶:“為什麽要好好打扮,我新上身的細布春裳,是我喜歡的顏色。”


    加福故意道:“她生得好呀,她以為她生得好,好孩子正同她比著呢,也讓我請二姐去,先壓她笛子,再比衣裳。”


    香姐兒沒有辦法,寶珠又把衣裳取出來,一套百花瑞草的新衣裳,又有諸般首飾和脂粉。香姐兒奇怪:“爹爹每每說不肯留下無用的東西,母親卻帶著這些。”


    寶珠找個理由解釋,親手給女兒裝扮好。還沒有離開營地,加福就催促:“吹起來吧,隻怕那裏已經讓她在上風頭上。”


    悠揚笛聲,香姐兒邊行邊吹。


    ……


    好似白雲在天上悠遊,看得人心曠神怡。好似春風中頭一抹綻放的芬芳,花沒有全開,妍態半露,沁香輕而難求。


    又好似月下最動人的一縷幽思,訴說著千裏行人萬裏白霜。


    沈沐麟先聽到,嘴角噙上笑容。潛意識裏,他認為這個人的笛聲可以與他般配。笛子本在手裏,是不由自主的放到唇邊,又一道笛聲由他這裏發出。


    不遠處,沈渭為首帶著人過來。高大人收到丫頭的話,擔心女兒受欺負,催著沈渭快走:“沈大人,隻怕孩子們遇上麻煩。”


    沈渭還不能確定是不是袁訓,丫頭回話並不清楚。但他有感覺,那沸騰在身子裏遊走的興奮,讓他不肯走快,不願意放高大人早早過去打擾。


    暗想,是與不是,都慢點兒有什麽?


    他徐徐地勸解狀:“高大人,孩子們玩耍,哪有不生氣的。你看今兒天氣好,景色好。我約你們出來是為了玩,我們去到,他們隻怕玩的拘束。”


    回話的丫頭急道:“沈大人,來了外路人。”


    沈渭嗬嗬:“不是我誇口,我兒子的箭法,在本地難尋對手。幾個外路人,就是世外高人不成?”


    高大人覺得有道理,他想和沈家成親事,這當父母的不答應,自然要讓孩子們多相處,沈沐麟一旦答應,沈大人隻得讓步吧?


    就放慢步子,直到聽見笛聲。


    兩道笛聲,你揚我抑,你興我潛。似山林裏有兩隻快樂的鳥兒,尋到了伴侶又互相作伴的心喜難禁,發出的愉悅鳴聲。


    在這聲音裏,天是好的,烏雲永遠不在。地是好的,花草永遠茂盛。行人是好的,姿態永遠曼妙。心情是好的,飛揚永在心中。


    同行的人都生出閑逸之態,有人陶醉有人迷。


    這個時候,獨沈大人變了,焦急在沈渭麵上一掃而過,他加快了步子。高大人剛道:“咦,沈大人你走的太快?”身後高夫人也道:“沈夫人,你為什麽哭?”


    小沈夫人出自京中世家,也通音律。雖然她從沒有聽過香姐兒那一段樂聲,但卻聽得懂,這是佳祿到了。


    太後打發出來的女先生,說兩段笛聲天下難尋別的對子。凡有契合的,隻能是佳祿的笛聲。


    沈夫人淚流滿麵,瞬間又淚落如雨。不知不覺中,她也加快了步子,很快把沈渭追上。


    高大人等莫明其妙,心想讓慢的也是你,如今慢的也是你們,隻能跟上。


    雙方都看到對方的地方,見一行人簇擁著姑娘過來。頭一眼,高姑娘如遭雷擊。她留在身邊的丫頭嘀咕:“她生得不錯。”高姑娘沒有聽到,她看的隻是姑娘手中的短笛。


    碧綠的,潤潤的。雖然離得還遠,但隻一眼,高姑娘確定這和沐麟的幾乎相同。


    如果離得近了,她更能看出兩個笛子出於一塊玉石。但隻是這樣,已讓高姑娘快要崩潰。


    “別吹了!”她承受不住時,跳了起來大叫一聲。


    笛聲停下來,卻不是因為她的話。沈沐麟怔忡地看向對麵來的姑娘,見她生得如彩雲堆月,月本榮華,加上彩雲更添璀璨。


    她有雪白柔嫩的肌膚,還沒有到眼前,已能感受到細如花瓣,讓人隻想掬於手中。


    她黑寶石似的眼睛裏,也有一捧疑問。


    兩個人的目光膠著在一起,你看向我,我看向你,就此凝住。


    在他們的身後,袁訓寶珠露出笑容,加壽則對太子低低解釋,齊王聽的也露出笑容。沈渭則大步走過來,越過兒子時也沒有看他,筆直盯著那日光燦爛般的麵容,忠毅侯袁訓。


    袁訓也走了出來,十數步遠時,張開了手臂,哈哈一聲大笑:“小沈!”下麵的話沒有出來,淚水滑落幾滴。


    “小袁!”沈渭嗓音沙啞,一樣有了淚水。


    兩個人緊走幾步,重重擁抱在一起。


    “你這個家夥,你總算來了,”沈渭像個孩子似的大叫著,捶擊著袁訓後背。


    袁訓也不客氣,拍打著沈渭肩頭。


    “啊,嗬嗬,”這一片立即充滿他們的大笑大叫聲。


    “你還沒有老?”沈渭大笑


    “沒老,你看不順眼嗎?”袁訓笑罵。


    “想你高位呆久了,我為你閑擔一把心而已。”


    高大人等麵麵相覷,互相道:“這來的是誰?”高夫人卻沉下臉,指給高大人看:“你看沈夫人?”


    寶珠是男裝,沈夫人和她抱在一起,翻來覆去的激動的不行。高夫人皺眉:“這來的不是一般人?”


    “父親!”高姑娘撲上來大哭:“她的笛子,她的笛子!”


    高大人一聽就耳朵疼:“成天她的笛子,有笛子的也太多。別再大驚小怪,她的笛子有什麽好的……”一眼望去,他也愣住。


    香姐兒更是驚駭,看一眼自己的短笛,再看一眼對方的。和沈沐麟大眼瞪小眼時,沈渭拖著袁訓過來,一指兒子,沈渭再次用恨不能全天下聽得到的嗓音道:“你女婿,看看,生得好不好?”


    又對兒子笑:“沐麟,你嶽父到了。你還記得嗎?你小的時候,你嶽父很疼你。”


    高姑娘撲通摔坐到地上,高大人夫妻呆若木雞。


    無數片段的回憶湧到沈沐麟腦海中,他沒有叫嶽父,而是對著香姐兒麵如土色:“小古怪!”


    “嚇!醜八怪!”香姐兒也失聲。


    “嚇!”兩個人又跟小時候一樣,相對一個照麵兒,就轉身要跑。


    “站住!”沈渭和袁訓一起怒了。


    沈渭斥責兒子:“你媳婦兒到了,不去見禮,你跑什麽!”袁訓也罵女兒:“放肆!越大越不像話!大家夥兒趕這些路送你見女婿,你辜負得起!”


    梁山老王樂了:“親家,我說他這樣趕路有古怪不是?”鎮南老王也笑道:“你眼睛尖。”


    場中,沈沐麟漲紅了臉,香姐兒漲紅了臉。忽然香姐兒哭了,對著父親跺腳:“他是誰?為什麽讓我見他?”


    “是你女婿!”蕭戰挺身而出,代嶽父教訓的架勢。恨的加壽把他揪到一旁:“再搗亂,我給你一頓狠的。”把他衣角交給元皓:“看好了他,不能亂走動。”


    “是你女婿!”袁訓對女兒斬釘截鐵。隨後,看向沈沐麟有了溫和:“沐麟,不會把嶽父也忘記了吧?”


    沈沐麟搖一搖頭:“嶽父,我記起了您。”袁訓含笑到他身邊,仔細地看了看他,笑道:“好小子,越發的出息。”又看他的弓箭:“不愧是我們家的人,這弓箭有分量。”


    沈沐麟覺得話裏有話,仰麵要問時,旁邊有一個人拜倒:“見過表公子。”


    沈沐麟吃驚:“龍師傅?”這個人是他弓箭師傅,說名叫龍十七。


    袁訓扶起他,一看就是認識的:“十七叔,有勞你辛苦這一場。”


    沈沐麟悶的太難過,吃吃地道:“嶽父,你們認得?”


    龍十七對他笑容滿麵:“小姑爺,我真名吳勇,是先輔國公府中弓箭手,我排名十七!先輔國公去世以後,我跟隨老輔國公!我龍家箭法天下聞名,從不傳外,至表公子這一代以前,亦不傳女婿。”


    對袁訓看一眼,再次確定他是自己口中的表公子。龍十七笑道:“表公子疼愛姑爺,去信老國公,老國公應允,龍家箭法在這一代裏才流到姑爺手中。小姑爺,您還不謝謝嶽父嗎?要知道我龍家的箭法威震沙場數代,當年的梁山老王也是佩服的。”


    在人後麵的梁山老王怒哼一聲。


    沈沐麟結結實實更呆住:“威震沙場?”高大人等再次呆的更厲害。


    “沐麟,”沈夫人擦拭著淚水,手裏還舍不得放開寶珠,一起過來。沈夫人又得意又止不住淚:“你大了,要知好與歹。為你和佳祿的親事,長輩操碎了心,太後為你操碎了心啊。”


    “太後?”沈沐麟更是糊塗。


    沈夫人一五一十告訴他:“送你笛子的女先生,本是太後宮裏的女官兒,太後麵前最心愛的一個。為了你和佳祿,把她打發來教你。”又抓起兒子佩的青線配水紅色魚兒,再一指香姐兒:“佳祿也有一個,你們兩個用的東西,一直成雙成對,是你嶽母親手所做。沐麟,你要聽話才是,你們兩個是天作之合,長輩眼裏最好的一對啊。”


    沈沐麟茫然,沈渭也過來對他點頭,袁訓寶珠更是笑中承認。在香姐兒的嗚嗚哭聲中,沈沐麟支支吾吾:“可是,小古怪不喜歡我。”


    “是你不喜歡我。”香姐兒反駁。


    她哭的如一枝梨花帶露珠,讓人隻生憐愛。沈沐麟垂下頭:“我沒有吧,我記得的,就是你叫我醜八怪。”


    “你也叫她小古怪不是。”加壽幫著妹妹說話,蕭戰嘀咕:“小古怪不是他起的名字。”加福把他也推開,也來幫腔:“你以前對二姐也不好,”


    沈沐麟也認出來她:“你是加福?”


    加福笑眯眯:“是我呀。”


    沈沐麟一旦回魂,機靈不少:“你比我小呢,你怎麽知道我對她不好來著?”


    蕭戰抱起絆住他腿的元皓:“我們就是知道,就是知道怎麽了?”蕭戰長長的歎氣:“天可憐我,你認了吧。你認下小古怪,以後她再不是我的大麻煩。”


    袁訓也皺眉:“你這又是什麽瘋話?”


    蕭戰苦著臉兒:“嶽父,從小到大,我們天天讓沈沐麟害死。小古怪沒有人陪,我們得陪她。小古怪不高興了,我們得哄她。我早就覺得不對,她有女婿,為什麽還要我辛苦,這一天我總算等到,”


    一手抱著表弟,另一隻手在沈沐麟肩頭上一拍:“從此以後,別再打擾我。我容易嗎?我代你陪了這幾年,把我累的,我是見天兒的辛苦…。”


    “快走開吧,”執瑜執璞來揪蕭戰。


    “快走開吧,討嫌。”加壽氣呼呼,香姐兒氣的也不哭了,給蕭戰一個白眼兒接著一個白眼兒。


    蕭戰邊讓推著,邊還止不住貧嘴:“哎,我說真的。快接走你家的人吧,別再糾纏我,我分身乏術……”


    “戰哥兒,你跟以前一模一樣,”沈沐麟腦海裏也想了起來,以前有個戰哥兒,就是這樣的討人嫌。


    “來來來,小夫妻見個麵兒吧。”沈夫人拉起兒子,對著香姐兒走去。沈沐麟和香姐兒淚眼相對淚眼,再次又紅了臉兒。


    “通!”,有一個人倒下來,高姑娘暈倒在地。


    ------題外話------


    大好仔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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