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的這天,先坐船到雷州半島,馬車在海邊等著。離別的時候雖然對這海這風不舍,但見到熟悉的馬車,眾人還是萌生出新的行程那新意,都有了笑容。


    回身,依依不舍的把海看上一回,那神情透著虔誠。袁訓不催,他和寶珠也正在看呢,加壽也看得正入迷。最後,是關安輕咳一聲,率先提醒:“老太爺夫子小爺們,咱們上路了。前麵還有好的呢,到了山西,也可以大玩特玩。”


    這話把眾人鼓舞,說聲“走了”,上馬的上馬,上車的上車。小黑子憋屈地爬上車,眼饞的望著這幾天裏教他的幾個大叔,那是鎮南王府的家人,小黑子還不知道胖隊長的來曆,隻是羨慕別人侍候胖隊長是騎馬。馬術不是幾天就能學會,而接下來的行程迅急,他隻能坐車。


    元皓等從車尾打起簾子,小胖腿甩下來的坐著,方便看著大海遠去的時候,小黑子悶悶不樂縮在車裏,垂著腦袋不喜歡。


    對他來說,在海邊也好,不在海邊也罷,都不重要。他隻想一直跟著胖隊長,按幾個大叔教的好好跟隨。可現在他還不能,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心頭一片黑暗。


    路平坦馬車漸行的快時,元皓等乖乖坐回車裏,家人打馬上前,把車後簾子固定住,不會讓小爺們掉下來。很快,行進的速度顛簸如浪中行舟,馬車裏出來陣陣笑聲。


    “格格格格……。”


    “哈哈哈哈……”


    車裏墊著棉被,有姐姐們或長輩們跟著,元皓在加壽懷裏一會兒顛過來,一會兒顛過去,笑得最響亮。


    好孩子抱著香姐兒,韓正經由祖父帶著,阮瑛得到一匹馬,跟在執瑜後麵,趙先生抱著阮琬在車裏,阮琬也覺得這太好玩不過。小六和蘇似玉,分別在父母親的馬上,聽到車裏的笑聲,就隨著大笑一通。


    他們很快就沒有憂傷,大人們的離別也一掃而空。隻還有小黑子對自己不滿意,但在聽到胖隊長的哈哈笑,也能露出笑容。


    行程在袁訓手裏,別的人都隻有跟著走的份上。因為幾天以後,戎馬一生,對方向有直覺的梁山老王第一個來說話:“這壞蛋,你這不是往烏思藏去吧?這像是去內陸?往北走?你這樣可不好,別忘記你欠我人情,你不能這就把我們全帶到山西去。”


    袁訓斜睨他:“知道了!”


    但行程還是往北走,隔一天,鎮南老王也來了,他比親家外表儒雅,人也客氣的多:“嗬嗬,元皓說你是好舅舅,你這舅舅可不能騙我們啊。別忘記你,你欠我人情呢。”


    就隻說話不算客氣,把個人情提來提去。


    袁訓麵無表情:“知道了。”


    第三天,張大學士受二老王提醒以後,得到鼓動,他也來了,公事公辦的麵龐:“太子殿下巡視是要緊的,”最後一句也是:“別忘記,你欠我一個人情。”


    袁訓把他敷衍走,對著寶珠納悶:“打著巡視的名聲,為什麽還要問我討私下的人情?”說到“人情”,想想欠的窩囊,寶珠露出瞧不起,抱怨道:“誰叫你愛欠人情。”


    很快,路漸平坦,官道直通遠方,就是不問行人,不聽他們滿口漢話,也能猜出這不是往烏裏藏,草原上哪有這般整齊的官道呢?隻有馬踏出來的路罷了。二老王和張夫子一天比一天生氣,卻又無可奈何。


    這一天經過長沙,二老王和張夫子說挺好挺好,嶽陽樓洞庭湖不遠,帶我們逛逛去吧。但馬車徑直而過,隻途經的景致玩上一玩,隨即快馬加鞭繼續往北。


    鎮南老王能理解,撫須道:“他有事情。”梁山老王和他素來不太喜歡的張夫子結成暫時的聯盟。


    …。


    梁山老王不太喜歡張夫子的原因,一是兩人同朝為官幾十載,但一個常年在外,一個久在京都。公事上沒有過多聯係,也就談不上向對方照顧良多。二是不管壞蛋要讓加壽專寵也好,還是加壽以後能專寵也好,對納聘加福的梁山王府不是壞事情。


    梁山老王對兒子定的親事一年比一年滿意以外,還有一條就是加壽姐妹感情深厚,跟執瑜執璞鬧來鬧去,也隻限在自家門裏。就是梁山王府不公開支持加壽,別人也會把他家算進去。而支持太子夫妻和諧,和以後帝後和諧,難道有錯?


    和諧又對王府有萬般的優勢。張夫子的所作所為,梁山老王表麵上沒表達的時候,對他都早不滿意。武將粗魯,認為脫褲子放屁,多事!


    …。


    但為了蕭戰能去藏民處看看,梁山老王和張夫子背後哼哼唧唧,嘀嘀咕咕,一直到三月下旬。他們從海南到河南,走了數千裏路,在洛陽停車。


    全程行了一個月出去,換了四、五次馬,隻要不是路崎嶇,就日夜奔馳。中間玩的地方也寥寥無已,卻終於趕上牡丹花開的季節。後世說四月、五月花開,農曆在三月中。


    袁訓勒住馬,對牢騷沒完的梁山老王和張夫子笑道:“先來看看這夏、商、周、漢…。十三朝古都,再去烏思藏如何?再說要去那裏,你們總得體諒我,得布置布置咱們才去得。”


    路上聽多了話,侯爺也有幾句抱怨,取笑白胡子老王和張夫子:“以為帶上你們老的,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梁山老王扭頭對親家道:“他把你也說在裏麵。”鎮南老王好笑:“他既給我看牡丹花,我沒聽見。”


    加壽帶著元皓下馬過來,眺望著城池上旗幟,二姐弟興奮莫明,加壽道:“爹爹,這是出河圖洛書的地方嗎?”袁訓疼愛的看向女兒:“壽姐兒,有牡丹花給你看了。牡丹這裏最好。”


    ……


    此時,大家都下了車,都看向行程的帶頭人,也就把侯爺柔和的眼神又一次看見。


    太子欣然揚眉,加壽是嶽父最心愛的,永遠不會改變。


    張夫子喟歎,這個人呐,這個人呐,哪有這樣疼自己孩子的?跑幾千裏路,就為趕上花期。竟然中間的嶽陽樓也不去,洞庭湖也不去。


    鎮南老王對親家微有炫耀:“怎麽樣,我說他緊趕慢趕必有原因。”


    蕭戰早就慌手慌腳,跳下馬來,加福還在馬上,戰哥一見到嶽父又抓緊時間疼愛大姐,大姐正嬌滴滴點頭,旁邊的表弟乖巧的點小腦袋:“看花了,舅舅給看花了。”把蕭戰急的,有你表弟什麽事兒呢?甚至來不及讓加福下馬,牽著馬送過來,粗聲大氣道:“嶽父,加福在這裏,快對加福也說幾句。”


    沈沐麟趕緊的:“二妹,再不過來就讓擠到角落裏去了。”


    蕭戰瞪眼他,沈沐麟撇嘴:“我已認識了你,有你在,就得這樣,不然就撇到三千裏以外。”


    太子忍俊不禁,他雖然不鬧,但笑笑也常有的事情。


    鬧哄哄大家跟蕭戰吵上一通,早幾天飛馬先至的萬大同和韓二老爺迎出來,大家進城,下處歇息,晚上去了個有名的酒樓,雖有牡丹看,卻不是太多。約好第二天大看牡丹花。


    ……


    出門的時候,加壽最磨蹭。平素聰明伶俐的壽姐兒挑不好衣裳,最後出來問父母親:“爹爹母親,我今天簪大紅的花,還是銀紅的花,還是黃色…。我竟然不知道要配哪件衣裳?”


    “隻要是上好的,各色的咱們都簪。”


    加壽得了話,回去沒費事兒選好衣裳,和二丫奶媽喜滋滋出來。元皓等人已等得眼巴巴,蕭戰眼睛裏快迸出火來,說著:“討嫌討嫌,就會耽誤別人玩的功夫。”


    加壽給他一個大鬼臉兒:“你可以不等我呀,反正三妹會等我。”元皓毫無例外的跟後麵,也是一個大鬼臉兒。


    出了門,見到也不用特意去什麽景點,街頭巷尾處處是人,家家戶戶門前擺著有花。有的叫賣聲此起彼伏,有的殺價手舞足蹈。別說孩子們走不動道兒,就是大人們也流連,半個時辰出去,萬大同對袁訓道:“咱們還在這條街上。”


    袁訓催促大家快些,關安等把馬牽著,先行擠出去,隻怕等的著急。大人孩子們無奈的出了這條街,眼睛一瞄,另一條街也不錯。張大學士腦海裏想著曆代吟牡丹的詩,竟然道:“咱們就在這裏看看吧,看那家的花兒多好。”


    “前麵還有好的,夫子,你慢了。”袁訓對兩個小子使個眼色,小六和蘇似玉也看到,兩個孩子把張大學士的袖子握在手上:“走了走了。”大學士覺得自己今天挺有人緣兒,他這種祖父輩的見到孩子自然的親,樂嗬嗬道:“好好,我隨你們走。”


    上馬以後,因為是花季,南來北往的人太多,隻擠到一個景致上。這裏,也是城中牡丹花最多的地方。


    放眼望去,富麗堂皇中玉珠含笑,大人孩子們直了眼睛。袁訓還是納悶的:“孩子們沒來過也就罷了?我記得張夫子您青年時來過?”又看鎮南老王,這一位久居京中,卻不是沒有出過京。


    張夫子感歎:“青年的時候來過,不過當差呢,不是花季,也不能等到花季再回京,”把個手指頭對著袁訓點動:“你呀你呀,如今老夫我也佩服你了,這天下好玩的地方,你快帶我們走遍。”


    他當下就有詩一首,起名就是“對花可解海南憾”,一個人作詩去了。


    鎮南老王隨後道:“我以前看過洛陽牡丹,我曾采購不少牡丹回家,如今還在花房裏養著。但帶著孫子來這樂子,以前哪能有呢?”扭身一看:“咦,元皓去了哪裏?不是答應乖乖在祖父身邊,對他說了人多,不要亂跑。”


    袁訓跟他一起尋找,見到加壽姐妹也好,蕭戰沈沐麟也好,稱心如意元皓等,全迅速挑好花木,在那旁邊站著。


    見到袁訓看過來,均笑問:“可以掐了嗎?這一朵我相中了。”


    阮瑛阮琬還是不敢相信自己有這樣的特權,雖然跟著上路,遊過的果園可以隨意摘,花兒可以隨意掐,他們沒有問,把笑臉兒張的大大的等著。


    袁訓含笑:“稍等會兒,關爺和萬掌櫃的去尋看這裏的人說話,等他們回來,就可以掐了。”又和孩子們玩笑:“你們可把花看住了,別讓鳥兒叼了去。”


    孩子們笑靨如花,眼睛把花兒盯得目不轉睛。


    執瑜執璞沒有過去,見到蕭戰為加福攔花兒,張開手臂恨不能把方圓五百裏全圍住,叉起腰笑話他:“戰哥,你的黑臉配上那綠牡丹,真真的暗沉。”


    蕭戰才不生氣,眼角囂張,嘴角鄙夷:“不懂就是不懂,綠牡丹、黃牡丹是名貴而難得的。我要是不霸住,討嫌大姐就過來了。”尋一尋討嫌大姐,在家裏風頭無兩,出了門也獨占嶽父首寵的加壽,見到她聽到自己的話以後,對著她麵前的牡丹花搖頭晃腦,正在氣自己:“我的也是綠牡丹喲,元皓幫我占住的,又是黃牡丹。”


    元皓在加壽姐姐和戰表哥之間,永遠向著加壽姐姐,也把個胖腦袋晃動:“就是喲,我有黃牡丹,我有黃牡丹喲,”


    阮瑛悄悄叫聲:“琬倌,你看他跟說一百六十兩銀子的時候一模一樣?”阮琬撲哧一笑,隨後玩心大作,也學著嚷嚷:“我有銀紅牡丹,銀紅牡丹也是上品喲。”


    好孩子白眼兒,這一回全神貫注去了,卻沒有接話。


    萬大同和關安回來的時候,老遠就揚著手笑,孩子們迫切的心,一看就明了,歡呼一聲:“掐花了,”好在高個兒孩子看住的是三尺以上的,矮個兒的孩子看住的是低些的花,奶媽們看著花枝不傷手和眼睛,孩子們把心愛的花掐了下來。


    好孩子占先,是她心裏一直盤算,揪下一朵最好的,直奔袁訓而去:“姨丈,姨丈,我給你花,姨媽別急,等下我再給你。”


    跑上幾步怕讓別人追上,又疑惑胖孩子怎麽還沒有追上,扭身一看,好孩子樂了,原來隻有韓正經追來,韓正經手裏有兩朵花,所以慢上一步。


    而一百六十兩銀子的胖隊長,手裏已有三朵花,還在挑,還在掐呢。


    好孩子輕輕易易占住這個上風,把一朵大紅牡丹送到袁訓麵前。寶珠對袁訓示意,袁訓蹲下來,笑說多謝,好孩子樂的快要上天,親手簪到袁訓發髻上,又理了理,頓時覺得自己中了從來沒有過的大彩頭兒。


    再去給寶珠掐時,好孩子顯擺起來:“胖孩子,姨丈的頭一朵花是我給的。”


    元皓不理她,手裏已有五朵了,還在掐。好孩子嘲笑道:“貪多你就慢了。”元皓手裏拿不下,放到奶媽手裏,又掐了滿把的時候,叫一聲:“好孩子看我,你輸了。”


    先到祖父麵前,挑一朵給他。再給舅舅和舅母,又給梁山老王、二夫子,最大的一朵,留給太子。太子和加壽走到遠處,元皓跑過去才找到。一氣給完,自己腦袋上簪著加壽給他的黃牡丹、綠牡丹,腰帶上別著表姐給的大紅牡丹,襯的人跟個花似的,來到好孩子麵前晃動身子,這一回,卻該胖孩子顯擺。


    “我全給了,一個不少喲。”


    戰表哥看他太得瑟,給他後腰帶也別上一堆花,嘿嘿著:“表弟,過了這村沒這個店,加油兒顯擺。”元皓聽過,帶著滿身的花滿園子走動。跟個花蝴蝶沒兩樣。


    那歡快的樣子,看得跟隨他照顧的祖父心花怒放:“看看,你玩的這樣好,元皓,你好好的玩,回去雖然花不少,”


    “可跟這裏不一樣。”元皓回答,元皓懂的。


    但沒有一會兒,他老實的回來。原來太招搖,又生得肥胖可愛,吸引好些遊園的小姑娘們跟過來。


    “跟我玩,我還給你花兒。”


    “你的花兒好,咱們來鬥花草吧。我現在沒有花,不過我母親去給錢了,等下我會有好多。”


    元皓眨眨眼,忽然看好孩子順眼許多。他平時看的是舅母和姐姐們,玩的是好孩子和小紅,再看別人生得都不好,元皓落荒而逃,大叫著:“祖父救我,敵軍厲害!”


    又叫:“小碗小碗,快來擋住。”


    阮琬往花後麵一躲,露出兩隻眼睛幸災樂禍:“我才不幫你擋呢,誰叫你亂跑來著?”


    這一天玩的都很好,除去元皓讓小姑娘們追的團團轉。也有小姑娘們要和好孩子小紅、小六等玩。好孩子小紅借機有這麽一天的新知己,讓稱心如意羨慕一番。


    小六跟幾個男孩子玩上半天,韓正經夾在這隊裏。


    ……


    第二天,去了龍門,第三天,賞牡丹外帶把有名景點。洛陽水席更吃了又吃。沒來過的家人大開眼界:“還真有拿熱菜湯水當席麵的?”好在沒有人吃不習慣,也有冷盤存在。


    小六和蘇似玉在這裏過了生日。


    ……


    半個月後的四月裏,登車繼續行程。梁山老王、張夫子又來討要人情:“洛陽一直往西,咱們去朵甘都司吧。”張夫子對路程沒這麽明白,是梁山老王這看慣軍用地圖的人告訴給他。


    袁訓還是說好好好,但數日後一問行程,梁山老王鼻子可以氣歪:“如果問路的沒出錯,你這又往南去了?”


    袁訓壞笑:“瞞不住你這老太爺。”梁山老王跟他爭執,讓鎮南老王勸走:“橫豎,他去的地方不錯,你就這麽著急去草原上?是你告老在家後,許久不打仗,你的癮犯了吧?可我們是帶孫子出來,隻要玩的大,玩的地點兒好,你別幹涉他。”


    梁山老王忍氣吞聲,張夫子也偃旗息鼓。天氣越來越暖,他們也就沒有發現去的地方比別的地方暖和。


    路上夏雨至,泥濘耽誤行程,五月加壽生日的那一天,馬車停下來。天色沒到中午,遠山丘陵是淡淡的綠,天空是淡淡的青。也不是出來彩虹的時候,但袁訓揚鞭一指,能看到一片豔紅。


    “孩子們,吃荔枝了。”


    ……


    農曆的五月,在後世陽曆六、七月裏,正是南方水果豐盛的季節。荔枝原產於本國,分布的地方不僅限於海南。這就不用過於跋涉山陵,來到一處荔枝園。


    那豔紅的,是枝頭待摘的果子。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荔枝吃新鮮的很重要。此時此刻,誰敢說枝頭上不是新鮮東西?


    梁山老王頭一個樂了:“戰哥,加福,你們有新鮮荔枝了,”


    張大學士也不再計較怎麽還不去草原上,今天又不是他生日,可他濕了眼眶,對著枝頭紅紅果子,無端有了感動,翻來覆去地喃喃:“有口福,有口福。”


    太子接加壽和元皓下馬車,也忍不住向加壽額頭上一拍,柔聲表示下眼紅:“你呀,這全是跟著壽姐兒,才能賞過牡丹,又跑來吃荔枝。”


    “是呀是呀,”元皓歡歡喜喜又跟著點動胖腦袋。


    加壽也有了淚水,趕快抹去,帶著元皓走到父親身邊,盈盈一禮:“爹爹母親最好不過。”


    袁訓和寶珠笑的合不攏嘴:“加壽,前麵路平坦,快上馬,去吃吧。你要親手摘,好好的品嚐。”


    ……


    這個園子裏還不止荔枝,還有枇杷、西瓜、甜桃、葡萄、芒果等等等……這是最適合到南方吃水果的季節。袁訓一行在這裏住足半個月。孩子們在能吃的數量範圍內,吃的肚兒圓。


    ……


    林允文百思不得其解:“去了哪裏?他們從南方到洛陽,不應該一路往北?好吧,西邊朵甘都司、烏思藏不去看也罷,山西不去了?又從洛陽一路回京了?”


    袁訓三月到洛陽,林教主四月得到消息,等他趕到是五月裏,袁訓一行不知去向。


    自從他的神算時靈時不靈,林教主已不能準確得知別人方向,有時候算的準,也不敢相信自己。就比如此時,他算的這一卦挺準。但讓他相信剛從南方長途跋涉過來,又往南邊兒去?這不是吃錯了藥嗎,你可以在南邊兒呆足再過來不是?


    以他的腦袋,才想不到看牡丹花有多重要。


    他決定在洛陽附近繼續尋找。


    ……


    洞庭湖煙波浩渺,跟阮英明的愁腸差不多。他對同來的韓世拓嘖著嘴:“天又要黑了,今天又沒有等到,莫非袁兄相中我家的孩子可以端茶倒水,研墨洗筆,不想還我了?”


    韓世拓卻沒有他的愁,他是會見到二大人以後,聽說他約好的有地方接孩子,趕來見見父親和兒子。本就沒打算就此接走,見不到,文章侯不牽腸掛肚。


    忍笑勸著:“趕路的事情,他們晚幾天,咱們早到了,就是這樣。”


    阮英明無奈:“好吧,反正這洞庭湖頗有遊玩之處,我權當來賞鑒。”


    ……


    六月,林教主摸不著頭緒,阮英明收到新的公文,命他往附近省市走走,袁訓一行來到昆明,在石林漫步,品味昆明的雨。


    梁山老王又一次掀起希冀,對袁訓說他把所有的家人和孩子都訓練的可以當一支小軍隊使用,以為這裏離烏思藏不遠,就此去了吧。袁訓下一步又把他們帶到車裏宣慰司,後世稱西雙版納。


    孩子們騎大象、看眼鏡蛇跳舞,等跳完了鼓掌叫好以後,問驅蛇人這蛇好不好吃?因為他們在路上吃了許多好吃的東西,天豹的手藝實在不壞。還好愛看大象吃香蕉吃甘蔗,心愛它,又在宮裏見過禮儀大象,沒有問大象好不好吃。包括元皓小六在內都跟著學孔雀舞扭來扭去,林教主繼續抓狂,他剛聽說袁訓一行方向南方,具體在哪裏,他還不能知道。


    阮小二更慘,他連兒子方向都不知道。隻不時讓家人去洞庭湖邊上,約好的地方守著,至今不見侄子和兒子身影。


    夜晚來臨,林教主反複問明月:“在哪裏在哪裏?功勞也不要了嗎?”魏行這個時候跟他一處煩惱。林教主找不到,隻能運用官府關係尋找,包括魏行。


    魏行在齊王回京後頓失大樹那感覺,發狠尋找忠毅侯。在沒有找到袁訓以前,他明知道有一隊敵兵在,也不肯通報當地官府。


    另一處,阮英明煩惱:“還我兒子,還我侄子?袁兄,那是兄弟我洗筆弄硯的得意小人兒,你不能霸住不還。”


    接下來的行程到了大理,梁山老王得到安撫。大理比昆明離他指明去的確切地點更近。但沒過兩天,最近一直在行程上看他笑話的親家,鎮南老王把他又笑一通。原來依然不見草原,又回到官道上。


    先到重慶,後到洞庭湖上,已是八月裏,拉車的馬早換了又換,不然支撐住日夜奔馳,卻不能保證時時的速度。元皓等人的小馬不騎人,有長力但腿短跑得慢,有幾個家人單獨帶著,不一定時時跟上行程。過急的路,袁訓等頭天到,他們停幾天到也行,趕得上小爺們騎一回,倒跟上。


    古代號稱八百裏洞庭在麵前鋪開,秋水正漲之時,浩浩蕩蕩一望無際,剛下過秋雨,湖麵迷茫若水墨山水上好丹青,大半年裏跑了南又玩了北的人們,總有顛簸的疲累,在這裏爽快中得到滋潤,覺得周身都跟著看似緩緩的水似的柔和下來,


    “袁兄,袁兄,”叫喊聲過來,一行人在堤岸上飛奔而至。最前麵衣袂紛飛的正是阮英明。


    他到了麵前氣急敗壞,更顯出袁訓一行人神清氣爽。“袁兄,你們去了哪裏?說好五月接瑛哥琬倌,我們本打算回京過中秋節,你卻這才送來,我們隻能在路上過中秋。”


    聽到這話,就是對袁訓抱怨來去的梁山老王,也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嘿嘿,五月怎麽能送給你?”下麵一句耽誤玩還沒有說出來,阮瑛阮琬算一算,爭著道:“二叔,五月我們去南邊兒,怎麽能停下來?”


    “父親,五月就見您,荔枝就吃不成了?”阮琬說著,兄弟們想到,阮琬打開隨身荷包,取出幾片暗紅的果殼,歡歡喜喜送到小二麵前,好生殷勤,好個獻寶模樣:“父親您看,我和哥哥記掛著您,給您帶的荔枝殼兒?”


    阮瑛托起暗黑色的果核:“二叔,這是荔枝核。”


    又幾片葉子:“父親,這是荔枝葉子。”


    又一根小樹枝:“二叔,這是荔枝樹枝。”


    阮小二琢磨琢磨,饒是腦瓜子不笨,也硬是琢磨三回才想到內幕,他火冒三丈指責:“豈有此理!荔枝殼,荔枝核,荔枝葉子荔枝樹枝,肉呢?荔枝在哪裏!”


    “壞了呀!”阮瑛阮琬異口同聲,無辜的小眼神兒:“我們帶果子的,後來沒到滇池就壞了。”


    阮小二眼珠子嗖嗖放寒光:“你們去了昆明?”


    “去了呀,後來又去看眼鏡蛇跳舞,我和哥哥會學孔雀。”阮琬把身子扭幾扭。


    元皓等上來,跟著一起扭了扭。那胖屁股動的,小二眼睛直直的,揪住袁訓袖子就跳腳:“還去了哪裏!”


    “還去看了大理蝴蝶泉,那裏有個大合歡樹,夜裏開花,好看好看!”孩子們拍手都笑問。


    小二一跳八丈高:“袁兄!你從洛陽去吃荔枝也罷,我不怪你。但你敢說沒有經過洞庭!為什麽不來把我帶上,我也想看孔雀跳舞。”


    阮瑛見他生氣,好心地道:“二叔,我會,我教你。”身子扭幾扭,元皓等見到一蹦多高很有趣,湊熱鬧又扭了扭,大人們笑成一片。


    小二氣狠了,一定要跟袁訓過不去,眼看著沒人解得開,太子輕咳一聲,微笑道:“阮英明,你是公差在身,讓你後麵又辦的差使,你辦得如何?不好,可以彈劾你。”


    小二軟下來,他的門生鬆口氣,韓世拓得以來見父親二叔和兒子。自打剛才一見麵,眼睛裏就瞄著的,見到父親康健,二叔神采抖擻,正經躥了個頭兒,文章侯暗自喜悅,隻苦於二大人發飆,先不能見。


    “父親,”韓正經過來見禮,韓世拓抱起他喜極而泣:“你長這麽高了?祖母和母親要是見到,不知道該喜歡。”又問父親:“看上去,比在京裏時還要好?二叔以前發福,這也沒有了。”


    文章老侯兄弟得意非凡:“告訴你不得,我們去的地方,吃的東西,這一輩子你是落後一步,你還沒吃到,你也沒見過。”


    阮瑛阮琬開始告別,韓家這邊還在說個沒完。


    “世拓,你知道海裏的蝦有多大嗎?正經有好幾隻養著玩,隻隻都有這麽大。”


    “世拓,你知道車裏那森林裏有多少花嗎?太多太多,世上的花都應該在那裏了,那裏的酸湯菜,香草烤飯烤肉,難得的美味。”


    ……


    當天,一行人飲酒歡送阮瑛阮琬,阮琬把和胖隊長別苗頭忘記,叮嚀再叮嚀:“有好的東西,記得給我和哥哥,我們在京裏有好東西,也留給你。”


    不止一個胖腦袋點動,大家都答應。


    趙先生這個時候告訴小二:“在南海過年,他們就想你。我們在海上幾個島尋找好吃果子,哈哈,他們也想起你,那景色哈哈…。”


    小二悻悻然:“想我想的又留了果子皮給我是不是?嶽父您不用說了,我不想聽。就此別過,您玩您去的吧,我們回家了。”


    船帆揚起,阮瑛阮琬擺動小手:“別忘記,遇見好的,別忘記我們,等你們回京我們做東。”


    “回去我還是胖隊長!”元皓小胖手舞的最歡。


    “給好東西,你就是。不給,你就不是。”


    韓世拓在船頭上長拜不起,他見到的兒子跟想像中已不一樣,小孩子會長個子,他不奇怪。他見到的父親和二叔也大變模樣,精氣神全出來了,他覺得身受不起,又再難報答。


    一帆遠去,袁訓等人往回走,阮瑛阮琬在船頭上開始回憶:“二叔,那竹筒飯太甜美了。”


    “父親,你知道千朵萬朵牡丹花大開的時候,是什麽樣子嗎?你知道車裏的森林有多古老,那花比洛陽牡丹還要好嗎?”


    小二掩耳朵:“我不聽我不聽。”


    ……


    消息在山西已是明朗時候,原因無二。京中來了欽差,專職負責加壽祭祖。加壽位同公主,來了公主儀仗。太子儀仗也到這裏,還有王爺小王爺侯爺小侯爺的衣冠,享國夫人待遇的寶珠車馬。兩個太監,有一個是太後宮裏出來,前來宣旨。侍候加壽的女官也到這裏。


    令梁山王加強山西守衛,反正他正閑在山西。令山西駐軍加強警衛,令輔國公府預備接駕,撥銀兩修繕祭拜的道路,墳山,太後的舊宅,令鋪國公府監管修繕。


    聖旨來以前,先有消息過來,龍懷城出迎百裏迎接聖旨,梁山王等出迎大同五十裏迎接聖旨。現正在國公府的客廳上陪京裏來人用酒。


    老國公在房裏發頓脾氣:“瞞著我,讓你們瞞著老子,哼!老子早就猜到!老六老七去趟京裏,鬼鬼祟祟的,當老子看不懂嗎!”


    龍六龍七陪笑:“父親,這不是想您驚喜?”


    小十最開心:“九哥來接我了,我要進京了。”成天鬧著收拾東西收拾行李,家裏又要管接待客人,又要修城裏城外的袁家等地,老國公夫人不管事情,也莫明的跟著亂,沒有人約束小十,他帶著奶媽小子,在房裏搗鼓。


    老國公也沒功夫問兒子亂什麽,親戚知己,故友相交,幾百裏路聞訊而來的人都有,從早到晚他會客人,聽大家說忠毅侯的孝敬,加壽的榮耀。


    梁山王也開心,他的兒子終於要來了。美中不足的是,霍德寶背著他到處造謠:“加壽姐姐來,加福姐姐能不來嗎?戰哥小王爺這才來了,不然,他才不來呢。”


    梁山王不能跟小孩子過不去,霍德寶剛到這裏發難,尋釁的其實是葛通。隻裝聽不見,繼續沉浸在見到兒子的喜悅中。


    ……


    京裏,龍書慧七月立下一女。想到自己處處有依靠,取名依,叫依姐兒。


    南安老侯改成“儀”,寓意長大以後容貌和品德都有風采。女孩子這一代用芳字,大名鍾芳儀。


    把方氏又氣到。


    先開始“依”字,諧音為一。像是宣告這是曾曾孫一代的長女。又像是宣告二房頭一個有喜。


    改名為芳儀,芳華儀表,聽著大氣,這不是給人添氣嗎?


    但誰有功夫理她呢?府中忙著辦滿月。山西又來了龍二夫人和龍三夫人,五月裏就到,早到早賞玩京中,早到早和袁夫人相聚,表達對龍書慧的關愛之意。


    出了嫁的女兒,有些麵子不見得必有,家裏能給卻要給。


    掌珠也來,玉珠也來,袁家也到,鍾南這個小二房內親不少,南安侯府歡慶三天。


    ……


    袁訓等人和小二別後,洞庭湖遊玩過,日子很趕,中秋在路上過,於八月底到了成都。花重錦官城,芙蓉在深秋開出數十裏紅錦,孩子們喜笑顏開,梁山老王和張夫子也放下心。


    住下來的當天,送來大批的盔甲。離他們想去的地方應該不遠。


    “這裏有兵部庫房裏調出來,用完了再還回去,修理後保存。孩子們的,是兩位老太爺和宮裏出來的。前福王府收藏雖多,隻盔甲、兵器這東西讓真福王帶走的多,冊子上有,餘下的不多。瑜哥他們都是現做的。”袁訓指著。


    號稱把各人的家人也訓練好的梁山老王,提著盔甲掂重量,按最近了解到的各人力氣分發給眾人。


    鎮南老王給孩子們分。


    這一次到手的不是軟甲,是從頭盔到靴子都有的正規盔甲。元皓由加壽幫忙穿好,佩上弓箭,拎上棍,神氣活現的和韓正經比了一回棍。


    西風頻吹,兩個人也滿頭大汗。但過於消耗力氣,玩的時間比以前少。鎮南老王說沒關係,從現在開始每天穿著,慢慢的就會習慣。老王最關切的還是小黑子,招手讓他過來,親自問他:“你穿上還能走路嗎?”


    “能!”小黑子回答的倔強。


    小黑子是袁訓一行裏,體質最差的人。袁訓等出京近兩年,路上頭痛腦熱的人有,吃壞肚子的人也有,但很快就好,適應的迅速。隻有小黑子以前沒好生養過身體,時常的風霜露宿,有一頓沒一頓的。到胖隊長身邊後,飲食豐富起來,他那讓舊習慣積壓的病灶爆發——有人天天環境堅苦可能沒事,環境轉好,反而病出來了,並不是以前沒病,隻是舊病跟舊日子形成習慣,是種不正常的平衡,總有發作的一天,小黑子就是這樣。


    金陵鴨子他吃了破肚,到海邊魚蝦果子性寒,他水土不服。小爺們遇到美食胃口極好,隻有小黑子吃得小心翼翼。小爺們吃果子,一天隻給那麽些,想盡點子想多吃一口時,小黑子能嚐到就行了。


    不過一年左右,擔心他身體還沒有養好,鎮南老王特意問了問。見他能挺,老王滿意:“熬過去就行,你小子能把這盔甲背幾個月,到明年身子準好不錯。”


    袁訓插話:“幾個月?不能吧,這東西還要歸還。”小黑子愛惜的道:“我不會弄壞的。”


    鎮南老王板起臉:“那壞蛋,你看清楚再說話,他身上的是我家的,與你兵部何幹!”


    袁訓嘻嘻一笑:“請來開會,咱們不說這個也罷。”


    ……


    梁山老王等一起進來,袁訓把幾張信箋給他們傳看:“那裏的消息我們能用的在這上麵,列位,從此不再欠你們人情。”


    梁山老王眯了眼,又有不過意:“我上你當了!諒你小子不敢不帶大小爺來看看,你偏看牡丹吃荔枝的,東繞西彎,我們就跟你後麵商議,這人情,我不要了,你有能耐,現在不帶我們去。這人情我還留著,以後再賣,興許是個好價錢。”


    鎮南老王和張夫子恍然大悟:“是啊,我們上他當了。”紛紛也道:“人情還欠著,這次不算。”


    “你們講理不講?”袁訓傻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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