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就寫信去問問。」陸氏說著:「這事來得古怪,你也知道她,有什麽話都喜歡憋在肚子裏,讓人不耐煩猜。」


    這倒是,傅念君也曉得,陸婉容不笨,可是心性有時卻太過敏感細膩,總愛想得多,而陸氏性格冷然,自然不耐煩對她噓寒問暖時時寵著她,姑侄倆平素也不大會比肩談心,陸氏偶有一兩句提點,陸婉容也不易像傅念君般容易體會。加上出了傅淵那件事,她如此一個人憋在屋裏,就更容易心思鬱結,前幾個月傅念君得空,還能多陪陪她,可是這段時間來她自己都自身難保,哪裏有空日日來陪陸婉容解悶。


    「我也是適才偶然聽她提及,似乎對姻緣之事有種無力和認命之感。」傅念君說著。


    陸氏輕輕嗤笑一聲,「朽木。」


    她輕輕瞥了一眼傅念君那略顯焦躁的神色,「你心裏是否已經知道誰給她傳花箋了?對方想借著三娘婚事不順下手?我倒不知這傅家還藏著這麽個有野心的主,想借此攀附陸家不成。」


    傅念君知道瞞不過陸氏,幾句話一說陸氏就和她想到一塊兒去了,她隻好歎氣,「我懷疑是六哥兒房裏的伴讀傅寧。」


    陸氏說:「好,我去仔細查查。」


    陸氏向來就是這樣,不問因果,做事果斷。


    傅念君心裏有些不好受,可又有點鬆了口氣,陸婉容一生悲慘,究其原因是她這一輩子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踏錯了重要的一步,她不知傅寧是用何種圈套誘她入局的,她隻能防範於未然,而好在二房裏有這樣一個陸氏,隻要陸氏留心留意,傅念君相信這次陸婉容的事一定能夠挽救。


    就是傅寧……


    她不知道他結局會如何。


    陸氏第二天就送了急信去西京洛陽,並且招來了陸成遙問話,陸成遙馬上要啟程回去,畢竟他高中,總要回家的,隻是京中座師同窗輪番慶賀,耽誤了一兩天。


    陸氏問他陸婉容可要同行,陸成遙老實交代,妹妹有些不舒服,或許並不與他同行。


    總之很快他就要回來就職的,覺得妹妹留在傅家反倒方便。


    陸氏意識到這裏果真有問題了,陸成遙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而陸婉容可能是在逃避,逃避回洛陽老家,或許真就像傅念君所猜測一般,陸婉容與親長發生了什麽事,一味瞞著她和陸成遙而已。


    陸婉容發覺這兩天自己屋外似乎多添了兩個婆子,來回走動,見到出入的丫頭就虎視眈眈,她自己要出去走走也覺得她們似乎盯得很緊。


    是因為她做了什麽事麽?陸婉容心裏不由忐忑了一下,可是轉念一想,她與傅寧之間不過是君子之交,斷無什麽曖昧可言,他不過是好心幫過自己幾次忙而已。


    陸婉容想來便覺得一陣惆悵,看著那兩張花箋呆呆地出神,傅淵就是喜歡謝公十色箋的啊……


    一次偶然的機會,她遺落了一篇謄抄的傅淵的文稿,被傅寧拾到了,陸婉容當即嚇得臉色慘白,可傅寧卻在花園裏溫和地將東西交還於她,還微笑著坦言:「我也十分欣賞三郎君的才華。」


    他們二人此前也有數麵之緣,還曾經一道受過傅梨華的奚落,當時為他們解圍的就是傅淵,二人竟也一樣對傅淵懷著熱忱的欣賞之意,加之傅寧為人溫和,言談有趣,坦然磊落,陸婉容心裏便漸漸地對他生出一些親近之感。


    他們一樣仰慕傅淵,一樣在傅家地位尷尬,這樣的情緒帶動著,陸婉容自然就視傅寧為朋友。


    而且她就如同中毒不可自拔一般,日漸無比期待著從傅寧口中的流露出的有關於傅淵的隻言片語。


    人人都不知道,這段日子,傅淵漸漸成了陸婉容心中一個隱晦的創口,連她自己都覺得要發黴腐爛之時,傅寧的出現無疑就像一味緩解痛苦的良藥。


    她心裏許多連不敢對傅念君表露的情緒,都似乎能夠找到了一個出口。


    她對傅寧絕無什麽男女之意,隻是當做一個十分特殊的朋友罷了。


    這麽想著,陸婉容便也不管外頭走動的婆子了。


    陸氏總覺得陸家不對勁,因此多留了一個心眼,除了陸婉容,也讓陸成遙暫緩兩天回去,她總要把洛陽的消息弄明白才肯放心。


    自然,她當然不知道,此時這多留的一個心眼,會使陸成遙的人生發生不小的改變。


    很快陸家的信就來了,是她兄長,陸成遙和陸婉容的父親陸三老爺親自修書。


    陸三老爺的信裏什麽都沒提,平常地很,可就是太平常了,有種故作輕鬆的冷漠。


    緊接著陸氏就又收到了她嫂子的信,陸婉容的母親一直不待見陸氏,猶豫了一番,是實在忍不住就憋著氣兒在信裏多說了兩句,詞句很酸,透露出的意思,陸婉容的親事要定下來了。


    她說的不多,可加上陸氏自己的人回去打聽走訪了一圈,陸氏立刻就明白過來,陸家的不滿是針對她。


    恐怕陸婉容有心於傅淵卻遭拒的事,陸家已經知道了,而她這個做姑母的,自然難辭其咎。


    陸氏將傅念君叫到屋裏,傅念君還是第一次見到陸氏用這般嚴肅的態度來處理事情。


    從一張小小的花箋起始,陸氏見微知著的本事遠勝於她。


    這件事,不隻是小兒女的私情了。


    「二嬸,陸家已經知道了三娘的事,您心裏有數是誰說的了?」


    陸氏橫了她一眼:「這件事三娘那個糊塗哥哥不清楚,也就你我、三娘、三哥知道,不是我們這裏,自然就是你三哥身邊的人。」


    「是傅寧……」傅念君還是說了出口。


    即便不說,陸氏也已經猜到了,府裏來往的男丁就那麽幾個,傅寧是最有機會的。


    「這個人,果真不簡單。」陸氏說道。


    傅念君心裏一片冰涼,對陸氏說:「他這麽做,特意繞過了您和陸表哥,讓陸家自行決定三娘的親事,我猜陸家定然因為此事對三娘十分不滿,就隨便給她指婚,她心裏淒苦,傅寧才好趁虛而入。」


    陸氏掃了她一眼:「你是這麽想的?」


    傅念君愣了愣。


    陸氏歎了口氣,「三娘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一個棋子,是陸家,要遭大難了。」


    傅念君詫異,陸氏究竟查到了什麽?


    「不僅僅是三娘的婚事匆匆定下,幸好我叫成遙暫緩兩天,洛陽那裏,已經也替他定了人家,與肅王大有牽連。」


    傅念君微愕,她在前世的記憶裏隻知陸家敗落,卻不曉得他們家敗因是在肅王這裏,也是了,肅王沒有好結果,跟著他的黨羽自然隻能走下坡路,陸家即便逃過了一時,可始終被人握住把柄,不敗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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