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愛卿,你快來教教朕,這挑兒媳該是個什麽標準?」


    他是被這些女人逼急了。


    皇帝性子仁厚,素日在朝堂上就仰仗大臣,而國朝素來文官勢強,皇帝若沒有太祖太宗的能耐,就很容易叫他們壓住,現在的天子也習慣了事事聽大臣的,他不是不願去想,而是懶得想。


    他就是這樣的性子,否則立儲之事也不會一拖這麽多年。


    他知道徐太後、徐德妃、張淑妃、舒皇後對挑選周毓琛和周毓白的媳婦多有籌謀,他不想這麽隨便入了她們的套,也不想去想,若不是礙於家醜,真恨不得叫文武百官商量著拿個主意算了。


    傅琨隻好拱拱手,說了一些說和沒說差不多的標準:「自然是孝順良善、溫和有禮、通達明智……」


    如此雲雲,皇帝也配合地點點頭,隻對左右道:「正是這個理,趕明兒讓禮部搜羅一下,再送進宮來甄選,至於阿若那裏,他有父有母,婚事又何須朕來操心,母後挑好了下道懿旨就是。」


    他這麽一說,徐太後也無話可說了。


    張淑妃氣得咬牙,皇帝這個愛「拖」的性子可真是幾十年如一日。


    立儲拖,現在挑兒媳婦也拖。


    若是傅琨肯多說一兩句話,她也不用這麽辛苦。


    皇帝不聽後宮的,隻聽大臣的,連她當時想為自己堂伯父討一個閑職都被禦史台上書連罵了好幾天,罵得官家當場顧不得答應過她的「金口玉言」,直接反悔不認賬,張氏一包氣最後也隻能往肚裏吞。


    可是她沒有辦法,在政治混亂的年代,後妃可以左右朝廷,可是如今,就太難了,所以她要這麽不惜一切地為兒子拉攏各種文武勢力,就是想等自己做太後的時候,不要再被這麽處處掣肘。


    越這麽想,張淑妃一股火氣就上來了。


    傅家一定要爭取!


    傅琨退下後,湖麵上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爭標,也沒有人再討論請旨賜婚的事,坐在帷幕後的錢婧華略略放了下心來。


    隻是連夫人同邠國長公主的臉色一樣不好看。


    皇上這是什麽意思啊?


    自個兒的親兒子、親外甥,就是這麽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邠國長公主還指望著她的皇兄一張聖旨讓齊昭若低頭呢,同時又能給全了孫家臉麵,他不賜婚,齊昭若不肯娶,孫秀那人,肯定又要開始掂量起來了,煩人!


    而錢家那裏,也是一樣的道理,同樣都是皇帝的親兒子,周毓琛和周毓白,他們選擇周毓琛,是因為覺得他有可能奪得大位,他們錢家的女兒是要做皇後,才不管你對方是什麽人,皇帝若是這麽個模棱良可的態度,那他們就也要好好想想了。


    傅琨望著金明池的湖麵,憑欄長舒一口氣。


    幸好官家還不至於被後宮那幾個女人完全牽著鼻子走,徐氏一家與張氏,是何其自私,他們想摻和爭儲也就罷了,如今竟想用東平郡王和齊昭若的婚事牽扯更多的勢力進來,看張氏的胃口,錢家似乎還滿足不了她,想把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朝堂攪得一團亂才肯甘心麽。


    太祖太宗兩位皇帝殫精竭慮,才換來如今的太平,前朝士族盡受安撫平息,外戚宗室,乃至內監宦官也都不敢放肆,這樣的局麵已經很難得了。


    傅琨蹙眉,暗自下決心,看來要與朝臣聯名上奏疏,東平郡王娶妃必然要慎之又慎,以防張氏之賊心。


    傅淵走過來,蹙眉喊了傅琨一聲。


    傅琨轉回頭道:「把人送下去了?」


    傅淵點點頭,臉色如寒冰,已經將對姚氏的不滿全部寫在了臉上。


    「往後不可再隨意讓她們母女出門了。」


    傅琨淡淡地說著,對於姚氏,他這些時日來早沒了脾氣,也同樣,這些年的情分一起消失殆盡。


    禦前失儀隻是個開始,若是接下來皇帝對傅琨父子真的予以重用,姚家和姚氏必然是有心之人的突破口。


    男人在官場拚搏,最忌後院失火,而傅家是最容易出這樣的事的。


    姚氏的事情兩人暫且不談,傅琨道:「念君今日沒有出門?」


    傅淵已經打發人去尋了一圈,隻說:「臨出門前還見了一麵,是往金明池來的,現下卻沒有蹤影。」


    傅琨瞬間了悟:「你去看看壽春郡王可在此處。」


    傅淵愣了一下,隨即也明白過來,臉上帶了一抹尷尬,心中暗自決定,有些話爹爹不方便說,他們兄妹倆又早就沒有了娘,看來如今隻能他這個做哥哥的從旁去提醒她幾句了。


    周毓白的目的肯定並不單純,他隻希望傅念君現在是真的變聰明了,不要叫對方一張皮相被迷走了神魂。


    傅淵心有所思,匆匆下樓,沒有看清對方來人,不小心迎麵與一人撞了個滿懷。


    從鼻尖鑽進來的清新花香就可以判定,這是個女子,傅淵立刻退後,可是那女子似乎是因為生得嬌小,頭上的步搖掛在了他的前襟上,因為他後退一步的動作,步搖被生生從她頭上扯了下來,摔在地上,斷成了兩截。


    傅淵愣了愣,先一步彎腰撿起地上的步搖。


    對麵的小娘子生得秀美靈動,似有幾分江南女子的婉約之意。


    傅淵卻沒顧得及多細想,隻作揖賠禮道:「得罪了。」


    錢婧華自然是認得他的,如此年輕俊秀的探花郎,東京城怕是沒有幾個小娘子不知道。


    她隻淡淡笑了笑:「無妨。」


    說罷要去接他手裏的步搖。


    她也是因為心情不佳,便出來走動,一時也沒注意腳下,不完全是傅淵的錯。


    傅淵把東西遞還給她,卻很堅持:「這是在下摔壞的,自然該賠。」


    傅淵很是就是論事,錢婧華便低著頭自報了家門,直到傅淵與她錯肩而過了,她還捏著斷了的步搖無法回神。


    ☆☆☆


    而正被傅琨和傅淵無限揣測的周毓白和傅念君兩人,此時的氛圍卻遠沒有這麽旖旎。


    傅念君為一邊為父兄憂心忡忡,一邊眺望著隔著大片湖麵的遠處高閣。


    周毓白今日叫她出來,其實倒真不是為了自己躲清閑,而是確實會知道那裏會發生什麽。


    傅念君現在不適合出現在那些人麵前。


    他幽幽歎了口氣,剛想開口說讓她不用太緊張,今天這樣的日子,她也應該好好玩一玩,可是話還沒來得及出口,他就敏銳地察覺到四周的氛圍有些不對。


    傅念君驚詫地望著自己手腕上那隻手,他這是要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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