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上去,周毓白卻肅容,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傅念君也跟著立刻警覺起來。


    這四周太安靜了。


    她悄悄地咽了口口水,問他:「陳護衛呢?」


    周毓白低頭望著她的眼睛,一時也有些無法回答。


    仿佛是為了回應她的話,緊閉的槅扇被人狠狠地推開了,應該說是……


    撞開……


    確實是陳進。


    而且是極其狼狽的陳進。


    「郎君!」


    陳進喊了一聲,立刻提起了手裏的刀抵抗,竟是外頭湧進來三四個麵目冷肅穿短褐的漢子,手裏都提著武器。


    周毓白這次身邊隻有兩三個護衛,能打到這裏來,怕是都招架不住了。


    「郎君快走!」


    陳進雖不如單昀的功夫好,卻也不算差,此時負傷,依然憑著一己之力抵擋他們的攻擊。


    傅念君用自己最大的定力控製住尖叫的欲望。


    這會兒還能往哪裏走呢?


    周毓白立刻就看到了大開的窗戶,他一把將傅念君扯到自己懷裏,問她:「會泅水嗎?」


    傅念君白著臉點點頭。


    可是正當兩人準備跳窗入湖水逃生之時,那窗戶邊突然就翻進來一人,提著劍就朝兩人砍過來。


    周毓白眼疾手快,一下子將傅念君轉了個方向,自己右臂上卻被劃了一道,鮮血湧出來,瞬間染紅了他的衣袖。


    冷靜,這個時候一定要冷靜。


    傅念君在這樣的生死關頭,卻出奇地理智回籠,她見那人蹲在窗框上還未站穩,當機立斷立刻將窗戶從內狠狠地一關,那人正要提劍再往周毓白身上招呼,卻一下被窗戶拍上了天靈蓋,天旋地轉,後仰跌了下去。


    那人也是練家子,一隻手立刻搭住了窗框掛在窗邊,還待卷土重來,周毓白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就見傅念君衝上去,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毫不給人機會,二話不說就朝那人的手指劃過去。


    一聲慘叫響起,血肉橫飛,兩截斷指隨著那人一起落進了湖中。


    傅念君轉回頭,手裏還握著匕首,臉上還沾著血跡,蹙眉問周毓白:「你還好嗎?」


    她這樣子可算不上好看。


    周毓白勾唇對她笑了笑,眉眼生春,重新握住了她的腰肢,一步蹬上了窗框,將她也提上來,輕聲說:「做得不錯,別怕。」


    其實她根本也不在怕的。


    兩人縱身一躍,風的呼嘯聲吹過耳畔,傅念君閉上了眼睛,還記著要握緊手裏的匕首,不能誤傷了周毓白。


    自上回在繁台險些遇害之後,她隨身就備著這把匕首,就怕如今日之事發生。


    落入水中的時候,她有一瞬間感覺到十分強烈的窒息的痛苦,他們所在的是一棟三層的小樓,直接這樣躍下水麵,她也知道十分危險。


    冰涼的湖水立刻淹沒了她的五感,傅念君一遍遍告誡自己不能暈過去,可是迷迷糊糊間,她再也無力控製自己的身體,心肝脾肺似乎都被人向外扯著一樣疼痛,隻能察覺到腰間還有一抹溫度。


    她很想說,他可以放開她了,可是,說不出口。


    傅念君也不知自己暈了多久。


    她是有意識的,卻覺得怎麽都睜不開眼睛,好像有人用千斤重的石塊壓在她胸口、頭上,讓她想掙紮也無法動彈。


    她猛烈地咳嗽,隨著身體劇烈的顫抖,眼睛終於睜開了一條縫。


    四周是茂密的草,足有半人多高,她坐起身,看見周毓白就坐在不遠處望著眼前的湖水。


    他沒有穿外袍,手臂上的傷口簡單地用布條包紮著,似乎是他衣服上撕扯下來的。


    他也會有這麽狼狽的時候。


    聽見響動,周毓白轉回頭,走到她身邊來席地坐下,雖然身上狼狽,可神態依然從容。


    傅念君轉頭望了一下,才發現這裏根本連「島」都算不上,不過是水中之渚,方寸之地,皆是亂石和雜草,怕是金明池水滿之時這地方都會被淹沒,不過是今年雨水少,金明池中便露出了許多這樣的小渚。


    他們所在的小樓就已經離熱鬧的爭標場所稍遠了,這裏肯定更加偏僻。


    周毓白仿佛看出了她臉上的疑惑,隻說:「很快會有人來帶我們的。」


    傅念君望著他袍子上的泥點子,也說不好自己是什麽想法。


    她望著那被紅色暈染的傷口,問道:「你的傷怎麽樣了?」


    周毓白搖搖頭,把她的匕首遞還給她,取笑她道:「你即便昏迷,也握地很緊。」


    傅念君有點不好意思,垂眸見到自己領口微開,還露出了一截粉白的頸子,連鎖骨都若隱若現,立刻嚇得大驚失色,也顧不得接什麽匕首,忙抱臂在胸前,含著幾分薄羞瞪著周毓白:「我的外衫呢?」


    除去了外衫,她的齊胸襦裙浸透了水,更將她的身段勾勒地一清二楚,腰肢曼妙,胸前起伏。


    周毓白瞥開眼,隻道:「從水裏把你撈起來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傅念君冷靜下來,這裏就這麽大地方,她的外衫確實不在這裏。


    她咬了咬唇,覺得這氣氛十分古怪,不過他的眼神也確實很清明,看起來對自己果真是沒半點興趣。


    她慢慢地放下手,也是,周毓白是什麽人,和他待在一起,若是十個人知道了會有九個會覺得是她非禮他,絕對沒可能是倒過來他對自己有什麽企圖的。


    傅念君因此更放心了,對周毓白道:「我幫你把傷口重新紮一下吧。」


    他自己幫自己打理的實在有些狼狽。


    周毓白從善如流。


    傷口已經不流血了,卻實在猙獰,可是周毓白的表情卻雲淡風輕,若不是他額頭細密的汗珠出賣了他,連傅念君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真的不怕疼了。


    這是個意誌很強的人。


    他能受著傷還帶她到這裏落腳,也沒有她以為的那樣瘦弱。


    周毓白微微轉回頭,那對顏色略淡的眼珠就在傅念君眼前,仿佛氤氳著極為纏綿的光影,給人一種如重新落水一般窒息感覺。


    她定了定心神,不去看他的眼睛,低頭處理好他的傷口,輕聲道:「謝謝你了。」


    「不恨我?」


    他回應了這三個字。


    傅念君搖搖頭,周毓白告訴她有人會來帶他們,她就知道,今日行刺之事他多半是心裏有數的,他怕是早就預備好了想通過這次的事情引出幕後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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