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傅念君坐在舟中,覺著這舟相當平穩,也無任何晃蕩的感覺,她再次暗歎這人本事確實好,可是他怎麽呼吸呢?


    她回頭看了一圈,才發現一根細細的蘆葦管子伸出了水麵。


    看來是用這種方法隱藏行蹤。


    她的手伸出舟外輕輕劃著水,突然間腦中躥過一個念頭。


    她可真是被他欺負糊塗了,這個都沒想到!


    依照周毓白做事的脾性,他要布局,就鮮少會有疏漏的時候,那時在小樓之上兩人冒險跳入湖水中逃生,在湖裏應該早就埋伏了好幾個這樣的人。


    如她舟底這個會泅水的人,一定不會隻有一個的。


    這可惡的家夥!


    而傅念君想要問幾句話,那人也躲在湖麵下不冒頭,她也別打那主意了。


    傅念君這才徹底篤定了,他們會到那個小渚上,也都是在周毓白意料之中,可是就連這個人和這條舟出現的時間,他都做了安排嗎?


    他是故意把她留在那裏這麽長時間的!


    害得她、她被他……


    她越想越氣,又狠狠地抹了抹嘴巴。


    此時若是有人在她對麵,一定會覺得傅二娘子平日裏這雙微翹可愛的唇此時紅腫地過分。


    唇瓣的主人正生悶氣,也不想再去管他在小渚之上接下去要幹嘛,恨不得能回去再把他推回湖中去才解氣。


    他的安排和籌謀她不是不想去猜,而是此際傅念君覺得自己腦中現在什麽事都理不清楚。


    她抬手敲了敲腦袋,暗恨自己沒用。


    小舟終於緩緩靠近岸邊,那人也終於從水下鑽出頭來,朝傅念君咧了咧白牙道:「請娘子不用擔心,您的人就在岸邊接您,不會有事的。」


    隨即他又補充了一句:「郎君那裏也不會有事的,您放心。」


    傅念君沒好氣地說:「我沒有不放心。」


    那人卻反倒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樣子,女人嘛都是口是心非的。


    傅二娘子是他們未來的主母,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咯,反正從天清寺那回他們都能看出來,這一位,可是郎君心尖上的人,得罪不起。


    傅念君瞧他臉色也能八成猜到他在想什麽,索性不解釋了。


    等到小舟靠岸,她果真看到岸邊有輛熟悉的馬車,郭達看到她就立刻迅速地跳了過來,傅念君轉回頭,湖麵微瀾,水底下的人卻是離開了。


    芳竹和儀蘭也都忙著來攙扶傅念君,兩個人的模樣有點狼狽,眼睛通紅,看來是狠狠哭過了一通。


    隻有郭達最不著調,苦著臉把手臂伸給傅念君看,「您再不回來,我的手都讓她倆給掐爛了。」


    他手上青青紫紫的一片,都是芳竹儀蘭發泄心中不滿的證據。


    傅念君分別拍了拍兩個丫頭的臉,安慰她們道:「沒事的。」


    她們倆跟在郭達身邊,一定是安全的,何況若她身邊的人真出了事,周毓白難辭其咎。


    「快回去吧,時辰不早了。」


    傅念君趕忙提醒她們。


    幸好馬車裏早就準備了衣物給傅念君更換,芳竹和儀蘭替她梳妝,儀蘭幫她梳著頭卻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娘子今日真是遭了大罪了。」


    芳竹也跟著點頭,替傅念君上口脂的時候心驚不已:「落水時叫魚給啃了,怎麽連這裏都碰傷了?」


    她手上腳上有些擦傷倒也在所難免,這唇上是怎麽回事?


    傅念君臉頓時臉頰通紅。


    兩個丫頭年紀還不大,尤其是芳竹,格外沒心沒肺,沒這麽容易想到那方麵去,倒是儀蘭替她梳頭的手一頓,怕是已經起疑。


    傅念君拉下芳竹的手:「別擦了,回去替我抹點藥。」


    終於回到了傅家,傅念君原本高懸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


    原本以為總是少不了要向傅琨交代一下今天的事,可是傅琨傅淵父子二人竟然都還未回府,姚氏倒是先被人送回來了,躲在房裏已經哭了許久。


    傅念君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她今日禦前失儀,張口就想求官家給傅梨華賜婚的事。


    姚氏可真算是傅家的一股清流了,不僅對於官場上的事絲毫看不懂,連最基本的看人眼色都看不出來麽?


    難不成她還會覺得自己這個傅夫人比傅相更有麵子,值得帝後越過傅琨給她的親女兒指婚?


    姚氏這招自以為是的破釜沉舟,可真是隻傷了自己,換不來一點好處。


    可同時傅念君又有兩分慶幸,她這麽一鬧也好,這樣外頭誰都知道傅夫人不著調,她和她的女兒不受傅相喜愛,還在官家娘娘麵前大大地丟臉,想必他們也就不會想著通過娶傅梨華來鞏固與傅琨的關係了吧。


    否則依照姚氏和傅梨華母女的品性,徐德妃和張淑妃隻要隨便拋個餌出來,她們就肯定會搖頭擺尾上趕著去咬。


    就和陸婉容的父母一樣,傻得可以,實在是讓人無話可說。


    因傅家眾人今日發生了這麽多事,也就沒有人注意到傅念君的回府,她也能好好地在房裏休息一番,整理自己的心緒。


    芳竹和儀蘭是知道她今日受驚的,熬了驅寒的薑湯,晚膳清粥端了小菜過來,生怕傅念君胃口不佳,又病倒了。


    其實傅念君除了被那個夢嚇到過,麵對其餘的事情,都還算鎮定。


    她今日沒有用飯,饑腸轆轆地喝了好幾碗粥,看得芳竹和儀蘭目瞪口呆。


    她的氣色也不錯,半點都不像曆劫歸來。


    儀蘭還有幾分慶幸:「娘子這樣也好,等見到了相公和三郎,說不定還能瞞過去。」


    她還抱著這樣僥幸的念頭。


    傅念君微笑,她這是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明日就算傅琨沒召她,她都得去和父兄把該說的話說完。


    晚間要準備就寢時,傅念君卻喊住了儀蘭。


    儀蘭十分不解。


    傅念君問她:「在府裏你有相好的嗎?」


    儀蘭大驚失色,連忙跪下叩頭,怕是傅念君要攆她出去。


    「娘子待我這麽好,我怎麽敢!」


    大宋民風開化,婢女與小廝、護衛若非死契賣身的,在府裏也都過得不錯,不至於真的像豬像狗一樣當奴才,自然他們不可避免的人性本欲也不會壓抑地太狠,哪家大戶人家沒點這樣的事,有些膽子大的小廝護衛甚至偷到主家娘子、妾室的房裏去,每年東京城裏都要傳這麽幾樁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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