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他隻想著,適才那兩人之間隻是短短的一個對視,他自己就無法融入進去。


    這種無力感讓他覺得很挫敗。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他轉過頭,自然不是他想見之人。


    是一身道袍,手拿拂塵,正含笑看著他的祝怡安。


    祝怡安笑了一下,「齊小友眼中失望之‘色’甚濃。」


    齊昭若苦笑,「真人就不要取笑我了。」


    祝怡安歎了口氣:「凡塵之間,皆是癡男怨‘女’,源自於心中妄念而已,齊小友若是有一天看淡了,自然心結可解。」


    齊昭若笑道:「真人之語,仿佛是要渡我一心向道了。」


    祝怡安隻是微笑不語。


    「回夢香助了傅居士有所得,隻是卻未必和齊小友有關了。」


    齊昭若擰眉不解:「真人這又是什麽意?難道不是真人說她乃是我的心結所在,我才將她帶來此處……」


    莫非這牛鼻子老道見圓不回謊,開始胡言‘亂’語誆他了?


    祝怡安嗬嗬地笑:「她是你心結所在,卻不代表你是她心結。」


    人家所求所想,或許根本不在他的身上。


    齊昭若不耐煩聽這些:「真人又何必和我打這些啞謎,我隻是求一個答案罷了。」


    祝怡安搖頭歎息。


    二人還沒說上幾句,淨明小道童就蹬蹬地跑了過來,對祝怡安道:「師祖,傅居士在茶室等您了,她說要向您辭行。」


    祝怡安點頭,垂眸看了一眼齊昭若:「齊小友……」


    齊昭若站起身拍拍衣服,「真人去吧,我去見見我……那位朋友。」


    齊昭若其實心裏也明白,他總不可能永遠避著周毓白,男人大丈夫,本來就是要堂堂正正。


    祝怡安在後望著齊昭若先一步離去的背影,歎息著對淨明道:「他此身氣勢雖淩厲出眾,卻帶凶煞,如何壓得住那得天獨厚坐擁王氣之人……說到底,不過是放不下,想搏一搏罷了……」


    隻是恐怕齊昭若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他還年輕,一顆不肯服輸。


    淨明輕輕地咦了一聲,跟在祝怡安身邊,大眼睛眨呀眨:「坐擁王氣之人?師祖是說剛上山那位居士麽?哇……他莫非是……」


    祝怡安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可說不可說,未能篤定之事,皆屬妄言。」


    淨明「哦」了一聲,好奇道:「不過他和齊居士,他們又怎麽了呢?」


    祝怡安伸手打了一下那孩子的腦袋,說道:「這麽多問題……你年紀還小,不要再問了,免得擾了靈台,壞了修為。」


    他才那麽點大,哪裏曉得凡塵俗世之人的恩愛情仇。


    淨明捂了頭,心裏埋怨著,等他們三個快快下山,他自然還是個得天獨厚愛修行的小道士,哪裏會這樣三番四次差點壞了修為。


    說到底都怨那個傅居士。


    他忿忿地想。


    ☆☆☆


    齊昭若才剛剛走到客室‘門’口,就見到屋內的周毓白已經準備好了茶水,自己盤膝飲茶,眼前還有一個茶杯。


    「來了?」


    他話問出口,卻沒有抬眼。


    齊昭若「嗯」了一聲。


    「坐吧。」


    周毓白指指對麵:「你我表兄弟,從小一起長大,何至於如此。」


    齊昭若心裏一陣別扭,踟躕了下,卻還是坐了下去。


    他默了默,還是主動向周毓白道:「今次的事情,我安排地是唐突了些……」


    他在周毓白麵前,總會不自覺地表現得像個討父親歡心的孩子。


    做錯了什麽事,似乎主動承認了對方便不會生氣。


    齊昭若自己仿佛也意識到了,又立刻咬牙頓住。


    周毓白微笑,「你大可不必如此。不必要對我這般態度……我始終是你的表哥。」


    他亦頓了頓,說道:「隻是表哥。」


    齊昭若沒有說話。


    周毓白和他之間似乎有一堵厚厚的城牆,誰都無法越過。


    周毓白親自幫他也倒了一杯茶,語音淡然,一如他一貫的氣派:「我知道你心中對我是怎麽的看法,但是阿若,從此往後,我希望你能夠往前看,而非拘泥於過往,我是你的表哥,也隻能是表哥,或許你對我曾有過不同的惦念,但是我希望你能醒悟過來,一切行動主張,先考慮到你自己和家族。」


    齊昭若勾‘唇’道:「她都告訴你了……」


    是啊,她當然會告訴他。


    他們兩人,隨便哪個人來看,都能看出來他們之間早已經心意相通,根本容不下旁人半點‘插’足。


    周毓白語調一轉:「對她,我希望你也能一樣,你的前塵之事,別再拖她下水。」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眸中的光芒是齊昭若從未見過的冰冷。


    齊昭若冷笑了一聲:「畢竟你曾救過我‘性’命,論理論請,我都該答應七哥的要求才是。」


    周毓白知道他滿身傲氣,當下卻活得辛苦。


    「西北很可能就要用兵了,朝廷正值用人之際,我希望你能想明白自己該做什麽。」


    齊昭若諷道:「那我要謝謝七哥的提拔和提醒?」


    「我不是為了你。」周毓白說道:「姑母總是在做糊塗事,齊家要站邊肅王府,這是齊家的事,但是你還能有選擇,富貴榮華,前十幾年都是跟著父母享用的,若是未來行差踏錯一步,他們的罪責,你更要共同承擔,你既為人子‘女’,就不可能肆意而活。」


    這話齊昭若其實心裏明白地很。


    但是他對邠國長公主沒有感情,對於撈齊家,也沒有多大的興趣,他從軍確實是像周毓白所說的,他隻是在為自己爭籌碼。


    「榮華富貴?」齊昭若嗤笑了一聲:「我真的享受到了麽?」


    周毓白輕輕地將茶杯倒扣在桌上,抬眼看著他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


    他竟不受教到這種程度。


    「你還是個孩子麽?篤信這世上還能隨你獨善其身,由你隨心所‘欲’?」


    就是從前的齊昭若怕也不會這樣。


    這樣的話,齊昭若從來沒有聽他說過,上一世作為父親的周毓白,和這一世作為表哥的周毓白。


    都沒有說過。


    他記憶中的父親對他最多的態度便是漠然,而今生,周毓白永遠充當著一個親切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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