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願娶妻,不願多個負累,可是天下間的事,不是你去逃避就能樁樁件件都避開,你是齊昭若,就必須做好齊昭若。我本以為你還算聰明,不要讓我後悔救下你一條命。」


    周毓白目光幽幽,冷靜地直視他。


    任‘性’也該有個限度。


    他很明白齊昭若的想法,他身上有著難得一見的孤勇和決絕,若是他將這份氣度用在上陣殺敵上,必然會成就一個出‘色’的將領。


    但是他心中放不開對前世和幕後之人的仇恨糾纏,他將破釜沉舟的勇氣都放在與幕後之人決一死戰上。


    可是同時他又不得其法。


    這世上的事情哪裏有那麽簡單的?


    周毓白也想隨心所‘欲’,他若以皇家之勢威壓,早可以定下傅念君為妻,可為什麽要用這麽大的圈子來完成自己的願望?


    因為他要考慮太多東西,家國、朝堂、父母……


    從前的齊昭若隻是個錦繡紈絝,他能闖的最大的禍就是上街欺男霸‘女’,可就是因為現在這個不是,所以才更讓人擔憂。


    他是一把兩麵開鋒的利刃,冰冷又危險,很難讓人握住。


    對麵的齊昭若隻是笑了笑,抬手仰頭就大口飲盡了手中的茶,姿態颯爽似江湖‘浪’子。


    「觀中無酒,隻這茶,卻也無比苦澀。」


    他放下杯子,視線與周毓白對上:「我不如七哥聰明,更不如七哥會審時度勢,權衡利弊,沒有人教過我這些,我從小隻知道,要得到想要的東西,隻能拚了命去爭搶,要想做到的事情,就一定要死磕到底。」


    齊昭若的視線轉向‘門’外,悵惘地歎了口氣:「我答應你,會盡力調和齊家與邠國長公主的立場問題,而京中之事,有七哥在,我想也確實不必要我來費心了。


    他的固執需要建立在一定的權力之上,如今的他,確實同幕後之人並沒有資格一戰。


    周毓白遠比他更能掌握對方。


    齊昭若知道,今天過後,他們在此喝了這茶,就不再是敵人。


    不是敵人,卻又不是朋友。


    他身後有齊家和邠國長公主,就永遠不可能是周毓白的朋友。


    周毓白的眉眼鬆了鬆,說道:「阿若,這天下必然不止是一個人的天下,我希望,你有些耐心。」


    對方讓步,他自然也能讓步。


    若齊昭若真有本事,將來他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權力和地位。


    齊昭若勾‘唇’:「那就多謝七哥了。」


    話說完了,兩人之間的氣氛卻比先前更緊張。


    微妙又尷尬。


    齊昭若起身,說著:「明日我就會啟程回鎮寧軍軍中去。」


    周毓白淡淡道:「阿若。」


    齊昭若頓了腳步。


    他聽到周毓白說著:「你隻欠過我一條命,今日過後,我也不會再提。」


    「隻有一條麽?」


    齊昭若沒有回頭。


    「是。」


    周毓白道。


    隻欠一條命,就是幕後之人做局害他時救過他的那一次。


    齊昭若明白這其中意思。


    周毓白希望自己別將他視為父親,他對自己沒有生養之恩,也希望齊昭若不要因為這個而再對他態度有異。


    「我明白了。」


    齊昭若說著:「七哥……保重。」


    說罷便大步離去了。


    ☆☆☆


    傅念君也和祝怡安告辭了。


    祝怡安沒有多問她什麽,也無意幹涉她的想法和決定,隻是道:「傅居士是聰慧之人,原本就無需貧道的指手畫腳,居士此去,隻盼盡早能尋覓良緣,放下過去。」


    傅念君紅著臉向他道了謝,出‘門’沒有走過幾步,就險些撞到了匆匆而來的齊昭若。


    傅念君下意識便往後疾退了兩步。


    齊昭若見她反應如此之大,隻能在心底苦笑。


    傅念君神‘色’回複,朝他點點頭。


    「抱歉,此次這樣讓你過來。」


    齊昭若說了讓傅念君意外的一句話。


    「呃……」傅念君也有些發愣,他這是哪裏不正常了?


    「我也沒有幫到你什麽。」


    齊昭若搖搖頭:「已經夠了。」


    他說完,就再也不看她一眼,兀自與傅念君錯身而過了。


    看他來的方向,應當是單獨去見周毓白了?


    傅念君心裏覺得他那離去時的表情有些古怪。


    回到客室後,周毓白也並未說他與齊昭若都說了些什麽,隻道往後,他大概不會再這樣魯莽了。


    傅念君有時十分調皮,要他說說看到底是擺出來父親的架子還是表哥的架子勸說齊昭若的。


    雖然實際上也差不多是那樣,隻是她用這樣不懷好意的方式取笑,總是讓周毓白頗覺無奈。


    「什麽話都是你說的,我何曾承認過自己有個這樣大的孩子……」


    傅念君皺了皺鼻子,表示不太讚同。


    周毓白看著她微微歎氣,想到了齊昭若別扭古怪的‘性’子,便突然對傅念君道:「往後若是你我有了孩子,需得好好教養才是……」


    傅念君臉一紅,「堂堂淮王殿下,幾時學會說這種孟‘浪’輕浮之語了。」


    周毓白笑了笑,「是我的不是了,那往後再不說好不好?」


    傅念君嘀咕了一句,模樣極似不滿,轉開眼去不肯看他。


    ‘女’兒心思何其難解,誰又曉得她這般是什麽意思。


    周毓白卻伸手去捏了捏她的耳垂,笑道:「我自然明白的,等賜婚之後,我才有資格說這話是不是?」


    沒名沒份,她隻會覺得自己是在輕薄她。


    傅念君輕輕啐了他一口。


    心裏想道,他都鬧出這樣大的動靜了,往後就是收不住場怕是傅琨也不會輕饒他。


    兩人又說笑了幾句,正是有著說不完的話,這裏又正好無人打擾,恨不得把這輩子的話都說給對方聽了。


    ‘門’外又響起了腳步聲,傅念君回過神,自己離周毓白遠了些,正襟危坐。


    周毓白瞧她這副模樣,暗自輕笑。


    是淨明。


    原來他是來告訴他們,齊昭若已經匆匆下山了。


    傅念君微微吃驚,此時出發,他要連夜趕路回東京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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