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眾小娘子都完成了手頭的活計。


    帝後也被請了回來,崔尚宮第一時間便湊過去與舒皇後耳語了幾句。


    隻見舒皇後蹙了蹙眉,便似乎是低頭想了想,卻是轉頭低聲與身邊的皇帝也講了幾句。


    皇帝的反應就是摸了摸胡子,再沒有絲毫別的反應。


    傅念君覺得有些古怪,再看崔尚宮,好似也有點意外之色在臉上流露。


    她倒還真是有趣,這江娘子有恃無恐至此,也不知有什麽門道在裏麵。


    總之就像石子入了大海,一點兒水花都濺不起來。


    帝後根本沒有要為裴四娘做主的意思。


    而裴四娘自己,咬碎了一口銀牙,卻也隻能端著架著,為了保全自己的臉麵,無法親口告出這個狀來。


    「好了。」皇帝發話:「讓眾位小娘子來展示一下她們各自的衣裳吧,朕也非常期待啊。」


    要說裁衣製衣的功夫,其實各人的本事也都有限,不過隻是看個新意罷了。


    誰能奪了帝後的注目,最好趁機能發表一些獨樹一幟的見解和看法,誰便贏了。


    盧七娘不愧是才女出身,如傅念君想的一般,她果真在素衣之上潑墨作畫,難為這樣容易暈染的材質,生生被她畫出了一幅不輸於任何畫工的丹青來。


    堂中眾人無不感歎。


    隻見那褙子上畫的儼然是一位身段嫋娜的仕女,麵目嬌柔,栩栩如生,姿態鮮妍,仿佛下一刻就要從衣服上走下來一般。


    而絕妙之處更非在此,等宮人套上了這件衣服,行走之間,大家才真正感覺到其與眾不同。


    那衣上仕女竟似活了一般,隨人行動之間,也一般的廣袖翩飛,更添風情。


    而與此同時,那衣裳右邊的大半幅袖子本就染了些暈開的朱砂,宮人舉手之間,那衣袖便落在宮人肩臂處,褶皺堆砌……


    這才是精髓所在。


    眾人驚覺,那衣上仕女望著那右肩之處,好似就正抬頭仰望天邊雲霞一般。


    這般妙趣橫生的一幅畫,再配合著女子纖弱嫋娜的身段,舉止行動之間的溫柔小意,當真是說不出的美。


    敢說世上男子,無一不喜愛女子穿著這般的衣裳。


    皇帝一見之下便拍手稱好,臉上笑意揚起,看得出來確實是極為欣賞盧七娘的妙思。


    隻是相比之下,舒皇後和張淑妃、徐德妃的神情就不能稱得上是太好看了。


    盧七娘分明是討好地有所側重,隻照著皇帝的審美與喜好弄出了這件衣服,可對端莊持重的舒皇後等人來說,怎麽可能會喜歡。


    徐德妃更是忍不住好幾眼朝盧七娘投了過去,心道盧家的小娘子,怎麽也這般輕浮模樣,端著一副仙子架子,卻也是個眼皮子淺想爭寵的。


    她深覺如今的世家當真都是敗落了,這裴、盧兩家,自己當真是一個都看不上。


    盧七娘保持著麵色淡淡,對於四方目光都坦然承受了。


    她很懂得揚長避短,自己沒有裴四娘手巧,便隻能在畫畫之上做到最好,她敢說,後頭還有在素衣上作畫的,必然不可能再有越過她去的。


    她知道自己怕是不能得這一局魁首了,隻是在皇帝麵前露臉的機會也有限,能夠一展所長,也是值得了。


    相比於盧七娘令人驚豔的畫作,裴四娘的作品就顯得無趣沉悶了些。


    裴四娘比較側重於實用。


    因為被江娘子一番搗亂,裴四娘索性將褙子的兩袖裁了改作半臂,既利落又靈活,再係上鵝黃色的圍腰,美觀大方,修身保暖之外,腰間還能藏些小物件,許多庶民之間灶堂前的女子,就喜歡使各種圍腰,而裴四娘在這基礎上又加工了下。


    另外在領口部分她也做了些許改動,讓衣裳更為便利。


    倒是舒皇後對她的衣裳比較滿意。


    原本這尚服局出來的素衣,也不是給各宮各閣裏的主位所穿,多是宮娥之流穿的,裴四娘顯然秉承了質樸之風,考慮的不是討好男人,而是切實替尋常婦人著想。


    「這設計地實在是巧妙,本宮瞧著都是極喜歡的,穿這樣的衣服,想來做事也能方便許多。」


    她轉而向皇帝道:「曆來宮裏的穿衣打扮,都被外頭女子競相效仿,官家,若是有一天宮裏也時興這樣的衣裳,想必不多時,外頭也要流行起來了,簡單整潔,卻是很值得提倡。」


    皇帝也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道:「裴小娘子小小年紀,卻很通民生,這衣裳本來也就是為人服務的,簡樸大方些也是很好。」


    裴四娘這才鬆了鬆神色,退到一邊去。


    她算是要走簡樸路線走到底了,好像今日全天下的庶民婦女都要她來替她們說話一樣。


    發覺了這一點,堂中許多小娘子臉上都是瞧她不起的神情。


    裴四娘今日一番表現,贏得了皇帝皇後的器重,可是卻將她多年來的高架子丟置於地了,從前處處仰望她的小娘子們,今日心裏隻是越發輕視她。


    到了傅念君,其實她對於女紅之上也不過是馬馬虎虎,人的精力畢竟有限,小時候傅寧便側重於教授她男子們所學的權謀策論,勾心鬥角,她在女紅上自然與精心準備過的裴四娘是不能比的。


    舒皇後似乎很期待傅念君的表現,等見到傅念君這件幾乎沒有什麽變化的素衣時,神色也有點疑惑。


    江娘子在人群中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她琢磨著難道傅念君還準備來以不變應萬變那一招?然後唾沫橫飛胡亂說一堆有的沒的大道理?


    其實傅念君也不是一點都沒有改動,隻是沒有學她們把衣服折騰地五顏六色而已。


    這衣服穿在宮人身上,眾人才算看出了些門道。


    窄袖高胯,倒是有些胡服的味道。


    傅念君隻是略一動手,這衣服就顯得格外修身幹練,同裴四娘一樣,她追求的一樣是行動便利,方便於人。


    「娘娘,這衣裳是給宮人穿的,臣女與裴娘子一樣想法,覺得應當以簡便為主,不拘束手腳……」


    裴四娘隻是淡淡地撇撇唇。


    這新意二字,搶的就是個先。


    傅念君的想法與她一脈相承,隻是卻晚了自己一步,即便她並不是學自己,在帝後那裏,印象必然也不如自己。


    這就是為何盧七娘與裴四娘都願搶個先手的原因。


    舒皇後微笑著點點頭,也讚了一句:「這也是個心靈手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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