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接受傅家的幫助,還是踏出這個大門,江湖意氣一時爽,像傅念君說的一樣,送上門去做人砧板上的肉,都由他自己決定。


    傅念君踏出門時,吸了一口這寒冷的空氣,微微打了個顫。


    其實她根本沒那麽無私,她也是故意讓陳靈之自己選的,她知道他一定會選擇遵循傅家的安排。


    她之所以支持傅淵的建議,有一部分原因,確實是她意識到陳家的死肯定牽扯到了什麽惹不起的人,即便放陳靈之走,恐怕他留下的線索也會將傅家扯進來。


    她已經沒有選擇了。


    將陳靈之送走,是最好的辦法。


    但是傅家的人做事,她依然擔心會留下證據,要幹幹淨淨地把陳靈之這個人從世上抹去,恐怕傅淵還沒這個能力。


    她還是要去找周毓白。


    但是現在的麻煩,是自從她在宮裏聲勢大漲後,關注她的人也越來越多,甚至有兩家本來就不太來往的小娘子還給她遞拜帖想來傅家做客。


    她們的心思也不用掩飾,傅念君懶怠和她們虛與委蛇,自然是一概不見的。


    她正是處在風口浪尖的時候,周毓白那裏怕也是有事,兩人在那夜轎中過後,就幾乎默認暫且先斷了聯係。


    所以陳靈之的事,該如何找周毓白幫忙呢?


    傅念君坐在馬車裏時還在想。


    郭達已經不太替自己傳信了,她也不希望他太冒險,想來想去,或許倒是還有一個機會,就是傅淵成親的時候……


    傅淵的婚事進展地很快,傅家已經開始準備著等著錢家的人來鋪房。


    所謂鋪房,便是女家派人先至男家掛帳幔,鋪設妝奩器物,把珠寶首飾動用器皿都擺出來,還要派婢女婆子來守新房。


    錢家這樣的人家,傅念君覺得那架勢必然不會小到哪裏去,因此準備招待錢家仆婦的都是最高規格的夥食和住宿。


    離傅家去親迎還有幾日,錢家在這時候卻遞了帖子過來,是給傅念君的。


    還沒見過哪個沒出嫁的新娘子這樣惦記未來小姑子的。


    傅念君覺得錢婧華不是那樣不講規矩的人,她可能是有事要和自己說,便讓人收拾了簡單的牛車,出門去了錢家。


    錢婧華整個人看起來比以往明豔了許多,肌膚潤澤,眼波帶水。


    在傅念君看來,她已經準備好用最好的麵貌迎接自己的人生大事了。


    傅念君接過丫頭遞來的手爐,笑著取笑錢婧華:「未來小嫂子叫我過來,可是害怕了?」


    這讓她想到了自己前一世即將出嫁的時候。


    她沒有錢婧華這樣的甜蜜笑容,也沒有她這樣發光的眼神,隻有古井無波的平靜。


    錢婧華紅著臉道:「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請傅念君過門,並非是要與她說傅淵。


    錢婧華讓下人都退下,隻和傅念君兩人說私房話。


    傅念君見她的眼神中似乎還隱隱透著兩分嚴肅,便也收斂了戲謔之意,仔細聽她要和自己說什麽。


    就算屋裏沒有人,錢婧華也還是刻意壓低了聲音同傅念君道:「你可知你在慈明殿露臉那日,江娘子去了哪裏……」


    傅念君想到了當日她還好奇過江娘子為什麽不見了。


    「她怎麽了?」


    錢婧華咬了咬唇道:「她……後來在宮裏住了幾日,直到前天才出宮。」


    傅念君擰眉,思索這裏頭的意味。


    江娘子雖然曾是張淑妃的養女,但是前兩年就已經被家人接回家中了,她這個年紀的女子,也早到了嫁人說親的地步,宮裏張淑妃不幫她籌劃,她家裏也該著急了。


    這會兒都快過年了,她住在宮裏做什麽?


    張淑妃看來也不是多喜歡她,舒皇後和徐太後就更不用說了。


    傅念君想到了第一次比試那日,江娘子被自己撞破……


    她一直就懷疑她是在宮裏會了什麽情郎。


    這麽說來……


    傅念君覺得吐出口的話音有些艱澀:「難道是……官家?」


    錢婧華朝她微微點點頭。


    她們兩個是未嫁的小娘子,討論這些不太好,但是江娘子這件事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原來也不關錢婧華的事,但是江娘子昨日竟然會給她來信,錢婧華就不得不提起了警惕。


    「官家怎麽會……」


    傅念君擰眉,實在不覺得皇帝是個那樣聲色犬馬的人物。


    錢婧華這才和她說起了自己所知的一些消息。


    傅念君當真覺得她比自己更像是土生土長在這京城裏的。


    錢婧華說著,當年江娘子被張淑妃送出宮,就是有人傳因為聖上在她的會寧殿中多看了幾眼這個逐漸長大的江娘子,然後張淑妃才將她送回了家中,養母女的情分也淡薄了很多。


    傅念君早就發現,江娘子頗為推崇張淑妃,也願意處處學著她,旁的也就不說了,江娘子生得不算特別出眾,但是勝在身段很好,又從小跟了宮裏教坊司的伎人學舞,也算是學得不錯的。


    而眾人也知道,張淑妃年輕的時候就是靠著唱曲兒打花鼓得了皇帝親眼,江娘子有意模仿,這些被正經人家視為取悅男子的不入流東西,她倒是學得很起勁,傅念君聽錢婧華說了才知,她還有一手打紅牙板的好本事。


    不是琴,不是箏,不是箜篌,皆是民間伎人上不得台麵的技藝。


    不過皇帝確實是喜歡的。


    所以說逐漸長大的江娘子成了張淑妃眼裏的威脅,被她早早送出宮去,誰知道借著這次要替兩位王爺和宗室相看的機會,她卻又進宮了。


    至於那一日,到底是否是她主動勾引了皇帝不得而知,傅念君也沒那麽多好奇心。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在宮裏住了三日,確實是與皇帝成了那事的。


    而顯然她事前就隱隱有那個苗頭曉得自己會遇到什麽,所以比試的時候,才敢那樣放肆,卻無一人敢為難她。


    種種可疑之處,算是對上了。


    傅念君歎了口氣。


    錢婧華也跟著她歎了口氣。


    她們都明白,這京城裏頭,哪有什麽太大的秘密,這樣的醜事,即便沒張淑妃從中作梗,也會被那些個耳聰目明的內侍傳些隻言片語出來。


    本來,被皇帝幸了,賜下身份就是宮裏的主子了,但是這樣被送出來,大家也都有腦子,想想便明白了,一定是張淑妃不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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