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白行了禮,問道:「陛下,積陽郡公府裏都安排好了,可要現在動手?」


    蕭逐抬首,沉默許久,搖了下頭:「……罷了。」


    黎白心頭一動。


    從皇帝還是秦王時,他便一直追隨左右,這麽多年,明裏暗裏為他做過不少的事,這還是頭一次,萬事俱備,主子卻後悔了,不殺了。


    那位相家四姑娘,看來還真不簡單。


    黎白正想著,忽聽蕭逐吩咐:「你親自走一趟,去辭雲城,請岐王妃入京。」


    「他要請溫憐回來?」


    是夜,楚王府中,蕭邃聽罷李寂的稟報,頗為意外。


    李寂隻道,黎白已經出京了,奉聖母皇太後諭,此去辭雲城,請岐王妃溫憐回京。


    打著聖母皇太後的名頭,說白了,到底還是蕭逐的意思罷了。


    蕭邃想了想,玩味一笑,「一個汲光還不夠,他還要用溫憐?」


    李寂則提醒道:「兄長,您忘了,現下雖有汲光坐鎮不可台,但長明劍卻還在岐王妃手裏。您同相家四女的婚事才定下來,皇帝就這樣急著請岐王妃回來,多半是為了那傳說中,長明劍裏所藏,可改換命格的秘術。」


    此事一出,愈發證明了他們之前的猜測——蕭逐意在相蘅,十有八九是看上了她的命格,可為自身氣運增勢的緣故。


    「長明四陣,邃之,可逆天動命……」蕭邃慢悠悠將這句傳世數百載的話吟出來,轉眼淡淡瞥向李寂:「你信?」


    李寂沉聲道:「小弟寧可信其有。」


    「溫憐會幫他嗎。」蕭邃輕飄飄道。不知想起什麽,他的神色冷漠下來。


    「阿還死後,這兩人的關係可是不同以往了。」


    早年間岐王蕭還之死,與蕭逐脫不了幹係。自那之後,王妃溫憐與她那位天子表哥的關係便一落千丈。加上長明四陣雖聲名在外,但素來越是高深的陣術,就需要付出越慘烈的代價去成全——傳說當年含丹汲氏,不就是因為施陣不當,遭逢反噬而族滅的麽。


    溫憐,會為害死親夫的蕭逐鋌而走險嗎?


    然而,對蕭邃的質疑,李寂卻不以為然:「這隻是情理上的說法罷了。」


    「當年裴皇後難產崩逝時,岐王妃就在京中。塵都曾有傳聞,當時裴後之所以殞命,就是因為在其臨盆之際,皇帝曾請岐王妃設陣,以裴後腹中皇子的命格,來穩定自己的帝王氣數。至於最後落得個母子俱亡的結果,也不知在不在其預料之內。」


    蕭邃站在一盆臘梅前頭,聽到這裏,不覺捏碎了一朵待放的花苞。


    可惜了,他心道。


    李寂接著道:「自那之後,岐王妃便還歸溫氏故裏辭雲城,皇帝也是為著她這一去,自己身邊無異士可用,這才啟了早已為先帝封禁多年的不可台,又將汲光放出來,拜為國師。」


    他懇切提醒:「兄長,這些事情,玄則玄矣,終究不可毫無防備。」


    這些年,蕭邃身邊許多親信,甚至包括母親李太後,都曾勸他搜羅些奇人異士納入幕府,以備萬一,但他卻始終不以為意。至今李寂再提,他沉默許久,最後也仍是否決。


    「自古得失之間,就沒有一味占便宜的事。逆天改命,縱能得一時如意,這代價也不是我願意付的。」


    他搖頭:「罷了,默言,此事往後不準再提。」


    李寂眉頭深皺,到底也隻道遵命。


    「兄長,那岐王妃之事……」


    「要來就來吧。」蕭邃目光一深,「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向她討教。」


    說罷,他想起一事來,又吩咐李寂,讓他這兩日留心,從手底下尋一個合適的女孩過來。


    李寂聞言一愣,「合適的女孩?」


    「嗯。」蕭邃頷首,隨口道:「要十六七歲的,通醫理,會功夫,謹慎妥帖的。」


    李寂心思一動,抱拳領命。


    洗竹烹了新茶進來,就見相嬰坐在書案後懸筆出神,墨水碎落在紙麵上都不曾發覺。


    她眼神一軟,近前輕聲喚道:「世子這是怎麽了?」


    相嬰一回神,臉上閃過一絲赧色。


    隨手將廢紙團了,他聽洗竹在一旁問道:「自從前個兒見過娘娘之後,您這兩日便時常這樣魂不守舍的,莫不是有什麽煩心事?」


    煩心倒也是真煩心。


    那日憫黛回府,相嬰與長姐相見時,曾被長姐私下裏囑咐,要他在相蘅出嫁之前,多分出些精力來,注意護好了她的安危。


    相嬰甫一聞言,心中雖覺警惕,但麵上卻半點沒遮掩,表現出了對相蘅的十分不滿。


    憫黛見此,便問他:「你這是怎麽了?跟四妹生氣了?」


    「阿姐真當她是隻需要別人護著的小白兔麽?」相嬰重重哼了一聲,忿忿道:「她不出去騙人害人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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