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融此來塵都,為的就是與一元先生一較高下,如此說來,倒是很通。


    但顯然,相垚如此說,乃是意有所指。


    她雙眉緊鎖,一麵心痛,一麵狐疑,「你是懷疑巢融的死,是一元先生所為。」


    相垚目光微狠,一字一字道:「恐怕脫不了幹係。」


    裴瑤卮想了想,卻不大相信。


    她與一元先生,雖不過數麵之緣,但卻不覺得他會是個無端便下毒手之人。更何況,巢融那般想見他,顯然兩人過去是並不相識的,素不相識的人,他何以要殺?身為楚王的人,他又何以會在主上大婚之日,在當朝郡公的府邸裏下殺手?


    太說不過去了。


    她沉思之際,不覺搖頭,相垚見此,便問:「你覺得是我在攀誣他?」


    這語氣裴瑤卮很不喜歡,但抬眼看去時,她卻愣了愣。


    相垚整個人都透著股隱忍勁兒,額角有青筋顯露,卻還在拚了命地克製著。


    「二哥……很舍不得巢融吧?」


    相垚一頓,彎腰抱住頭,長長呼出一口氣。


    那人有曠世的醫術,他叫了那人師父,那人臨死,將畢生醫術都托付給了相識不深的自己。


    這份待遇,他從小到大,唯獨得到過這麽一回。


    可是,師父死了,他不能光明正大得送葬,沒法子給他報仇,甚至——他不能同任何人提起自己的悲傷。


    「我要給他報仇。」他說:「相蘅,我必須給師父報仇!」


    裴瑤卮想說,可是仇人,卻未必就是一元。


    她歎了口氣,「二哥的心思,我明白。隻是事實真相,不能隻看巧合,須得有實證,否則,仇未報,又結新怨,得不償失。」


    最終,她與相垚商定,回去之後會盡力留心調查此事,倘若真有實證,證明是一元先生下的手,到時他要怎麽辦,便怎麽辦。


    回府的路上,她一直低著頭,神思不屬,鬱鬱寡歡。蕭邃有意無意的看了她兩眼,終是問道:「惦記桓夫人的病?」


    裴瑤卮一怔,剛想搖頭,便又點了點頭。


    否則,難不成還能說是惦念冤死他鄉的周國瘋醫嗎?


    頓了片刻,他便道:「這兩天得空,可讓一元先生陪你去京郊看看,以圖安心。」


    裴瑤卮多少有些意外他如此好心,隻是聽見一元先生的名字,她的心情卻愈發不好了。


    她謝過蕭邃美意,隻道父親既說是老毛病,想必也隻得將養,便不麻煩一元先生了。


    「殿下,」忖度片刻,她問:「一元先生這樣的能人異士,竟也對您如此效忠,倒是難得?」


    裴瑤卮拋出一個引子,本欲從他嘴裏引出來點有價值的消息,誰料,蕭邃看了她一眼,堪堪‘嗯’了一聲,便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她憋屈得要死。


    不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麽?怎的過去是個那樣瘋張的話癆,如今卻變得如此沉默寡言?


    她咬著唇瞪了他一眼,心道,卻不知楚王殿下這般,究竟是被失了帝王寶座刺激的,還是被失了心愛之人刺激的!


    不過,蕭邃自己不說,但她如今人就在楚王府,想旁敲側擊打聽點什麽事,卻也不難。


    沒兩日,輕塵便蹦蹦躂躂地來同她說,打聽到了一元先生與殿下的淵源。


    「奴婢聽浴光殿的姐姐們說,一元先生之妻,乃是楚王殿下家臣之女。」輕塵道:「最早是楚王殿下得知了這層翁婿關係,便將自己手中一些早已失傳的醫藥典籍贈予了一元先生,以求物盡其用,兩人由此開始神交。」


    聞言,裴瑤卮手中動作一緩,眼神有點發直。


    嗬,贈寶,知遇,神交,還真是蕭邃慣用的手段。


    輕塵接著道:「後來有一回,殿下在戰場上受傷,傷勢頗重,危及性命,隨行軍醫皆束手無策。一元先生聞訊,千裏命駕,赴軍中相救。從那以後,便開始長留殿下身邊侍奉。」


    說到這裏,她窺著主子神色,小心地添了一句:「娘娘呀,奴婢還聽說,楚王殿下這兩年身子骨似乎不大好,也是為著離不得人照看的緣故,這才有先生走哪兒都跟著!」


    一聽這話,她想都沒想,哼笑道:「他身子不好?生龍活虎的,放眼大梁國中,就屬他打得勝仗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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