憫黛微微一怔,明白了。


    半晌,她問:「你是擔心……此番潘氏的事……」


    相嬰其實並不怎麽擔心,但話說到這個地步,也隻能拿此事做筏子了。


    他點了下頭,對憫黛道:「目下大事近在眼前,雖說風浪之中,未必用得著我,但小弟多心,總得設想一個萬一。如今……實在無心談婚論嫁,至於陛下那頭,還要請阿姐幫忙,哪怕是往後拖一拖,也是好的。」


    他這理由,讓憫黛沒辦法反駁。


    「罷了。」憫黛歎道:「皇上那裏,我盡力就是,剩下的事,等父親回來再說罷!」


    說了會子話,相嬰與裴瑤卮便一同告辭。


    「這潘氏之事啊,沒那麽凶險,且夠不上以匈奴作比呢!」


    出宮的路上,隨從都遠遠地跟在後麵,裴瑤卮含著輕笑,低聲與他說道。


    她側目看向相嬰,「你不想娶繁昌,可是……另有心上人的緣故?」


    相嬰目視著前方,頓了頓,沒答她的話,隻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道理我明白。但是娘娘,繁昌長公主,畢竟是今上的同胞親妹。」


    如此充滿暗示意味的一句話,裴瑤卮登時便什麽都明白了。


    蕭姈,是蕭逐的胞妹,而相嬰,則是追隨著自己的人。


    她與蕭逐,既定下了不死不休的局,那相嬰又怎麽會願意娶敵人的至親呢?


    「我明白你的擔心了。」片刻後,她道,「隻是你也說了,繁昌,隻是蕭逐的妹妹而已。她不是蕭逐。」


    相嬰皺眉,不確定道:「您這是……希望我娶?」


    裴瑤卮笑了笑,搖搖頭。


    相嬰微微鬆了一口氣,便又聽她道:「你娶與不娶之間,我沒有任何傾向,全看你自己的心意。我隻是希望,你在做選擇時,看到的是這個選擇本身,而不必受外物的影響。」


    她想說,你可以否決繁昌,但這理由,最好不要是蕭逐。


    相嬰有時候覺得,皇後娘娘是一個很單純的人——說來也是有趣,聰明如她,按理說,早該與單純無關才對。


    這單純之人,太黑白分明,便會與世人格格不入,便會枉顧人情世故,便會吃苦受罪,便會,傷情。


    目光裏暈開一抹淺淡的溫柔,他頷首道:「我明白了,您不必擔心。」


    頓了頓,他有意笑了笑,故作輕鬆道:「隻是,這賜婚之事,目前也不過是皇上有心罷了,聖母皇太後那一關恐怕就過不去,倒也不必愁到這一步。」


    裴瑤卮想起蕭邃那句,梁太後何時管得了蕭逐的話,默默一笑,未作他言。


    快到宮門口時,她想起一事來,忽然問道:「對了,這幾個月,相垚丁憂在家,一切可還平靜?」


    「並無何處不妥。」相嬰思量道,「您莫不是擔心二哥他……?」


    自那日在積陽郡公府,見相垚在翻兵書之後,裴瑤卮心裏便總覺得有些不對。


    她那日注意到,相垚手中的那本兵書,一看就不新了,顯然是常看常翻的,若向往日那些傳言一般,相垚從軍,都是被相韜所迫,其為人隻一門心思都在醫術上,那何以如今,好不容易能名正言順地撇開那些兵書了,他反倒翻得那般勤了?


    想到這裏,她心間默默歎了口氣,想道:但願是自己杞人憂天吧!


    「沒什麽。」她隨口與相嬰玩笑道:「到底也算是我未來的侄女婿,難免多關心關心麽!」


    相嬰一愣,許是這突然提起的輩分,叫人太過哭笑不得了,弄得他臉上也有了笑意,裴瑤卮趁勢與他玩笑幾句,出了宮門,便拜別分道了。


    回府的路上,她想著潘家的事,不由犯起了嘀咕。


    想是,潘氏近來種種所為,雖然大致目的都並不難猜,但她不解的是,之前在陵城,潘整吃了那麽大的一個虧,他自己親筆寫的自罪書,這會兒都還在溫憐手裏存著呢,這等情況之下,潘氏何以還敢如此心急,便要動作?


    至少,也該將溫憐手中的把柄料理好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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