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


    已經料理好了?


    想到這裏,她手指突然一緊,不自覺地低低喚了一聲:「憐憐……」


    當夜,過了亥時,府中愈發靜了下來。蕭邃原隻是想去合璧殿取樣東西,誰料她竟還沒睡。


    書房裏,一副輿圖高高的掛在那裏,她合著一身素白色的浴衣,發梢還沾著水汽,正握著筆杆子,杵在那裏細細觀瞧,是不是還會踱上兩步。


    走近了,他才看清這輿圖上繪著的是哪裏。


    「……梁周邊界?」


    他突然這一出聲,裴瑤卮事先半點防備都沒有,猛地被嚇了一個激靈,筆都扔了,腳下被過長的衣擺一拌,回身回到一半,便直接朝後栽了下去——


    蕭邃輕而易舉地將她接到懷裏,在寂靜的對視中,他驀然一笑,低聲打趣道:「心跳得好快啊……」


    裴瑤卮回過神來,一把推開他。


    「你還好意思說呢?」她退後幾步,一手扶在書案上,控訴道:「不知是那隻鬼嚇得我!都快跳出嗓子眼兒了!」她邊說,抖意未散的指尖,也跟著一路從心口指到了喉頭,很是後怕。


    見她真的給嚇著了,蕭邃便也不逗她了,彎腰拾起她掉在地上的筆,本想給她塞回手裏,卻在拉過她手掌的瞬間,蹙起了眉?


    「怎麽這樣涼?」他問:「生病了?」


    邊說,他便伸出手去,要探她的額溫。


    ——又被裴瑤卮給揮開了。


    她沒好氣兒道:「病什麽病?我身體好著呢!還不是你嚇的?」


    他歎了口氣,耐著性子道:「罷了,算我錯了,行不行?」


    「不行,」她搖頭,「就是你錯了!」


    「嗯,就是我錯了。」他無奈一歎,轉身出去給她倒了杯熱茶來,陪她緩了好一會兒,這才問道:「你怎麽想起來研究梁周邊界了?……還圈了這幾個周國世家?」


    裴瑤卮往輿圖上瞟了一眼,哼道:「不愛搭理你,明天再來問我!」


    說罷,起身便要往內室去。


    沒走幾步,卻又被人從後頭握住了一把青絲。


    「嘶——」她氣哼哼地回頭,見他還沒有鬆手的意思,不由諷道:「做了虧心事還敢上手啊?您可真是有出息!」


    「不敢,論有出息,誰比得過王妃?」他就這麽握著她的頭發,一寸寸挪到她麵前,挑眉含笑,低聲道:「這才幾個月,都敢同夫君發脾氣了,看來,我還真是很會調教勇士,是不是?」


    這已經不是蕭邃第一次表達出對她的懷疑了。


    裴瑤卮也很清楚,自己近來,在他麵前的破綻太多——可以說,是越來越多。她明知自己該謹慎一些,許多時候,該裝的無知一些,然而,她卻也愈發不樂意偽裝了。


    如今與他的相處,帶給她一種從未料想過的改變。這種改變,就仿佛是,一步步,回到少年時——


    那時,她還不是皇後,沒有無能為力的苦痛,也還不是秦王妃,沒有家破人亡的悲戚。


    那時,她隻是個閨中待嫁的少女,瀟灑自在,無憂無慮。


    眼下這般的改變,令人著迷,更讓她明知是冒險,也不願駐步。


    柔滑的發,自他掌中徐徐流瀉而下,裴瑤卮一改適才的囂張,利落地換上一副痛心疾首之色,與他道:「真不是我不告訴你,隻是你剛剛那麽一嚇,我之前想的什麽,全都給嚇忘了!我還不知找誰哭呢!」


    蕭邃失笑,未嚐計較,起身過去,扳著她的雙肩,叫她麵向輿圖。


    「那就好好回憶回憶,何時想起來,與我說明白了,再去睡覺。」他道。


    裴瑤卮背對著他,狠狠翻了個白眼兒。


    「其實呢……自從在陽譜郡被劫之事後,我就一直在想一件事。」片刻後,她正經起來,看向他道:「當時奚楚暮與長孫真找上潘擬,難道,當真是巧合運氣嗎?」


    蕭邃靠坐在書案上,聞言,神色一動。


    繁京,鎮安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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