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半句話,他差點就要收不住氣性了。


    溫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人事不知的裴瑤卮,憋屈得有口難言。


    蕭邃並未在岐王府裏耽擱太久。他謝過了何太醫,這頭一得了一元先生說她可以挪動的話,當即便連人帶被一起抱著塞進了馬車裏,轉頭回了楚王府。


    岐王府一時安靜下來,溫憐渾身乏得很,便吩咐了備水泡浴。靠在池子邊上,獨觴一邊給她揉按著肩膀,一邊擔心道:「楚王妃的酒勁兒也不知過沒過去,這若是夢中再神誌不清地說點什麽可怎麽辦?」


    溫憐捏了捏眼角,沒搭這茬,過了片刻,她想起一事來,忽與獨觴道:「對了,有一件事,你從今兒起給我上點兒心,仔細查一查。」


    獨觴便問何事。


    溫憐眼色微沉,「你去給我好好查一查潘恬。」


    「潘恬?!」


    對。潘恬。


    蘅蘅說得沒錯。她想。當年,僅憑一個梁煙雨,確實不足以讓蕭逐那般順利地利用起潘恬來。


    這其中,定然還有內情。


    合璧殿中,蕭邃從天亮一直守到天黑。


    剛入夜時,裴瑤卮迷迷糊糊地醒了一回,可神誌卻還仍舊不清不楚的,服下湯藥後,便又沉沉地睡去了。


    「殿下,老夫這已是第三次同您解釋了。」一元先生再度被喚來給那醉鬼診脈時,脾氣都給磨沒了,耐著性子對蕭邃道:「王妃起先昏迷不醒,那是喝多了酒的緣故,不過何太醫施治得當,她早已無大礙了。至於這會兒還不醒——那便不是‘昏’,而是‘睡’了。」


    一元先生伸手探入鬥笠,捏了捏眼角,困倦道:「您若想叫醒她容易得很,叫人取個鑼來,對準她雙耳好生敲上一通兒,保準管用。」


    蕭邃皺著眉,目光在床上停留了好一會兒,回頭又問了一元先生一遍:「她當真無事?」


    鬥笠上下晃了兩晃——是一元先生在點頭。


    蕭邃輕輕‘嗯’了一聲,可從他經久未鬆的眉頭來看,顯然仍舊是放心不下的。


    一元先生默默打量了他半晌,眼神一點點移動到他的手臂上,睡意慢慢就淡了。


    玄色的衣袖,遮蓋著他遍布傷痕的手臂,一元先生轉頭看了眼床上的人,忽然就想,或許,這醉鬼會是蕭邃的一線生機?


    ——移情別戀,總比期待一個死人複活容易吧?


    這樣想著,他緩緩試探道:「殿下,您既這般心疼她,何以還給了她一個醉酒的由頭?」


    蕭邃一怔。


    楚王妃出嫁數月,一直將嗜酒如命的本性隱藏得極好,也就因著這一點,如今不論是一元先生,抑或蕭邃自己,都覺得她此番這般狂飲的緣由,與前些日子同他吵那一架脫不了幹係。


    大概還要加上蕭運的事。蕭邃暗自想到。


    「我……」他眉間隱隱透出些煩躁,坐下來,灌了一大口冷水,「我沒多心疼她……」


    「嗬嗬。」一元先生鬆了鬆筋骨,撩開鬥笠,指了指自己的獨眼:「老夫雖然隻剩了一隻眼睛,但看起人心來,可比斑斕蛙還毒。」


    蕭邃不禁失笑。


    說話間,瞬雨匆匆而來,對著二人福身見了禮。


    「殿下,南邊出事了!」


    話音落地,蕭邃臉色一變。


    裴瑤卮這一覺睡得甚長,直至第二日天亮,她方才揉著眼睛,朦朦朧朧地醒過來。


    她一動,伏在床邊睡著的輕塵便也有了知覺,緊隨著睜開了眼睛。


    「娘娘!您醒啦!」


    她這歡喜的一喊,妧序便也醒了。


    「我這是……」裴瑤卮腦子裏混沌極了,雙目開闔了數番,方才覺出不對味來:「這是合璧殿?」


    輕塵道:「可不是合璧殿麽!昨兒一早,殿下聽說您出事,親自去岐王府把您接回來的!您醉得都不省人事了,這才什麽都不知道……」她嘟嘟囔囔地念叨了一番,想起來要去找一元先生來看看,同裴瑤卮說了一嘴,便急匆匆地走了。


    裴瑤卮皺眉閉眼,揉著太陽穴,努力回憶了許久,除了記得自己在岐王府喝酒之外,餘下便隻剩了頭疼。


    腦子昏昏沉沉的,像是有幾百個小人在裏頭跳舞,擾得她什麽都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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