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序給她落了幾個枕頭,招呼了小丫鬟端水過來,憂心切切與她道:「娘娘,您這是怎麽了?怎的在岐王府喝了那麽多的酒?您便是心裏不舒坦,也不該如此無顧忌啊,多傷身子呀!」


    「等等等等……」串連著她與輕塵的話,裴瑤卮終於弄明白了一些事情,她瞪大了眼睛問道:「你……我……你們是說,我在岐王府喝醉了酒,蕭邃把我接回來的?」


    妧序無奈地點點頭,半晌,趁她沒說話時,又低低囑咐道:「娘娘,不好對楚王殿下直呼名諱的。」


    裴瑤卮哪還顧得了這些。


    「我……」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她一時之間,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了,無措著指著自己道:「我……醉酒?還醉得不省人事?我……會醉酒?」


    這不是古今奇談麽!


    妧序蹙了蹙眉,目光不由變得古怪起來:「娘娘,您這是怎麽了?您原本身體底子就不甚好,奴婢在您身邊跟了這些年,也從未見您這般嗜酒,您……」她說著,心頭一動,語氣又柔了些:「您是心裏不舒坦嗎?」


    心裏不舒坦是一回事兒,但這酒,自己也是真愛喝啊。


    裴瑤卮這樣想著,可同時,她也通過妧序的話裏,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物是人非事事休,自己如今這副身板,原本是相蘅的。


    想起了這一點,再品味著宿醉帶來的頭痛欲裂,裴瑤卮登時驚恐起來——自己不會以後都不能喝酒了吧?


    不多時,輕塵拉著一元先生過來,再次給她診了脈。


    結果仍是無甚大礙,一元先生擬了幾道藥膳叫下人拿去照做,回過頭來與她囑咐:「往後這些日子,王妃要好生休養。尤其記得,不可再碰酒了。」


    「什……什什麽?」裴瑤卮如聞噩耗,「不能再碰酒?!」她小心翼翼地試探:「……一輩子麽?」


    一元先生默了默,才道:「一陣子。」


    她倏地鬆了口氣。


    隨即,一元先生又道:「不過為了您自己個兒的身子考量,若真能一輩子不碰酒,那絕對是有利無害的事。」


    「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裴瑤卮攏了攏披風,趿上鞋下了床,湊到一元先生麵前,滿臉苦大仇深地同他磨嘰:「先生啊,您看我,我這人也無甚雅好,就是見了好酒走不動道,我……」她撐著半口氣問:「我就是想問問您,這酒量,練能練出來麽?」


    鬥笠左右晃了晃——一元先生眯了眯那隻很毒的獨眼兒,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


    「那要是用藥呢?」她猶不死心:「又或者飲酒之前,先吃點什麽解酒的東西——比如吃醋?或者甘蔗、大白蘿卜什麽的?那沆瀣漿不就是上好的醒酒方子麽?」


    一元先生沉吟片刻,道:「左手毒藥,右手解藥,毒可解,身亦有傷。」他刻意歎了口氣配合她的情緒,苦口婆心道:「王妃,您這是圖什麽呢?」


    圖什麽?


    裴瑤卮默默地想:就圖不辜負我爹給我取的這個名兒!


    她躺了大半日,中午時分,又睡了一個多時辰,再醒來時,精神好了許多,實在在床上呆不住了,便一頭紮進了書房了。


    蕭邃回府時,天已經黑了。他放輕了腳步來到書房裏時,她正伏在案上睡著,手中還握著筆,一旁,則是數本堆得散亂的醫書古籍。


    她睡得沒個章法,半點不講睡相,他遠遠這樣一望,須臾,竟是沒來由地笑了。


    走近了,正趕上她換了個姿勢,露出手臂下頭的紙稿,蕭邃將之拿起一看,一時間又好氣又好笑。


    紙上寫著七個字:良辰沒酒,奈何天。


    不知怎麽的,恍惚之間,他總覺得這筆風有些熟悉。


    大抵是轉騰了幾回,仍沒尋到個舒服的姿勢,不多時,她便朦朦轉醒了,睜眼見到他,還愣了愣。


    蕭邃也愣了愣。


    他的目光落到她拿筆的手上——是右手。


    心裏生起一絲微妙的異樣,他蹙了蹙眉,問道:「你右手會寫字?」


    裴瑤卮背脊一涼,瞬息間徹底清醒了。


    她扔燙手山芋似的,將筆杆子從旁一甩,沒答他的話,站起身來,含糊地問了句:「你怎麽過來了?」


    那頭半天沒有回音,她泛起疑惑,抬眼去看時,卻見蕭邃正看著自己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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