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實在是好看極了。


    她心裏微一酸軟,低著頭抓了抓自己的臉蛋,不高興地喃道:「笑什麽啊……」


    蕭邃沒說話,顧自走到她麵前,伸出一指,在她臉上用力一抹。


    看清他手指上的墨漬時,裴瑤卮便知道他在笑什麽了。


    她的帕子擱在桌案上,這會兒她剛要去拿,不想卻又被他搶先了一步。


    蕭邃將錦帕握在了手裏,臉色卻變了。


    適才,他見她眼圈發紅,隻以為是醉酒的緣故,誰料一抓那帕子,才發現是濕的。


    「你……哭了?」他不確定地問:「你是哭了麽?」


    他要是不提,她都快忘了,這會兒被他一問,她低頭一扁嘴,又想哭了。


    「你怎麽了?」他歎了口氣,疲憊與煩躁混在一起,脫口而出的語氣,便有些嗆人:「誰得罪你了?」


    裴瑤卮被這語氣惹到了,皺眉道:「什麽誰得罪我了?你這麽橫做什麽?」


    蕭邃默了默,同她道:「……抱歉。」


    看來這氣兒不是衝著自己來的。她暗暗地想。


    「你怎麽了?」再開口時,她的語氣也軟了下來,想了想,道:「輕塵說昨夜你不知聽到什麽信兒,突然就走了。」


    她輕聲地問:「出什麽事了?」


    蕭邃看了看她,走到一邊坐了下來。


    「南境的消息,潘氏還鄉途中遇刺,莞郡公與文夫人皆受了傷。」


    這個消息,並不怎麽讓人意外。裴瑤卮微微一愣,心頭跟著卻道:終於來了。


    那頭,蕭邃點了頭,望著她道:「我說完了。該你說了。」


    「說什麽?」


    他問:「哭什麽?」


    裴瑤卮怔了怔,這回,卻是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想著她落在紙上的那句話,蕭邃忽然福至心靈,問道:「為了‘酒’?」


    喜好這東西,冷下來多時想不到也就罷了,可一夕間記起了這裏頭的好處,同時卻又被告知與其緣分到了頭——這個中滋味,未曾經曆過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裴瑤卮頹喪地坐回椅子上,問他:「你難道就沒有特別喜歡一樣東西,明知道它就那兒,可就是吃不著、嚐不到?」


    蕭邃將她那張臉看在眼裏,半晌,點頭道:「嗯,有。」


    「這不就是了!」她說著,滿臉似乎都寫著‘那你就應該理解我’的話。


    在岐王府初見她醉酒時,蕭邃本以為,她是借酒消愁,不意間喝高了。


    可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過去也沒見你這般好酒……」他蜷起食指,一下下輕敲著小案,探究地望著她問道:「是藏得太好了,還是終於暴露本性了?」


    裴瑤卮一個激靈,警惕起來,尋思了半晌,未免暴露,索性隻當沒聽見他的問話,複又另起了一個話頭。


    「你才提起潘氏,」她關切道:「懷安王的事,你是怎麽打算的?」


    又是這般刻意地扭轉話題……蕭邃玩味地看了她片刻,直將人看得提心吊膽起來,方才清了清嗓子,告訴她一句:「他不會有事的。」


    裴瑤卮皺了皺眉。


    她喜歡蕭邃這個答案,可是,光是這樣一句話,顯然不足以讓她放心。


    還有就是……


    他沒有追究自己這般在意蕭運的緣由。


    之前一段時間,她有意在他麵前放鬆了偽裝,時至今日,她很清楚,自己惹他起疑的地方,實在數不勝數。


    前些日子,她還或許還會覺得無所謂,可如今,她又有些不確定這樣做究竟利弊幾何了。


    她默默思量間,垂下了頭,片刻,耳邊又傳來他的聲音:「——蕭運不會有事,不過你,可就未必了。」


    裴瑤卮一愣,怔怔地朝他看去:「什麽?」


    楚王殿下便正色道:「從即日起,你的飲食,全由後廚一並安排,合璧殿裏不用再開火了。」頓了頓,他看著她一字字道:「忌辛辣、忌生冷、忌酒。還有,不準出府。」


    「什麽啊……」裴瑤卮腦子裏嗡嗡地,猛地一起身,差點沒站住,「你這什麽意思?還記著我那天晚上唐突你的那些話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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