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還是一無所獲。


    裴瑤卮一直以為,自己受困於心魔時的感覺,便是這世上最苦悶、最無助、最無能為力的了。


    可是,她又體會到了蕭邃這三年來的感覺。


    一道紅光閃現,讓她的神識漸漸縹緲起來。


    睜開眼時,她發現自己就躺在不可台大殿中央,麵前依舊是那把來曆不明的寶劍,臉上,則是遲遲不肯斷絕的淚。


    裴瑤卮強撐著力氣從地上爬起來。她的臉色幾近蒼白,胃裏似有巨浪翻滾,未幾,便接連嘔了幾大口血出來。


    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衫,碎在地麵上,仿佛使大理石也愈發幽黑了起來。


    她捂著痙攣般劇痛的心口,抬眼望向那把劍,勉力攀扶上劍身,掙紮著就要站起。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吐出第一口血的時,後殿中亦有一人,也前後功夫嘔出了一大灘血。


    「——師父!」


    婁箴在陣力消失的頃刻,一個箭步衝進陣中,扶住險些栽倒的人。他麵色急切卻還不乏恭敬,若叫裴瑤卮見了,定然要大呼見鬼。


    蒲墩上的人咳了兩聲,伸出瘦長的手指,在自己唇邊輕輕抹了一抹,帶出一道淺紅。


    婁箴在一旁焦急地關切:「您沒事吧?」


    他目光空茫沒有聚焦,卻閃著一股天然地執意,嘴裏自語般的低喃著:「不成……一年,竟是不夠……」


    聞言,婁箴不經意地鬆了口氣,跟著,才蹙起眉頭。


    不成,那也就是說,她還活著。


    可是不成……為何會不成?


    他暗自朝前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問道:「是她的魂魄尚未徹底修複?」頓了頓,又細聲道:「還是……」


    地上的人眼神又冷了些——那是種不帶惡意的冰冷,僅僅隻是沒有溫度。


    這座中央大殿,是極悄愴的。


    裴瑤卮清醒過來片刻,耳邊還有些未盡的轟隆聲,像是從夢境裏帶出來的。或許是離得太遠,她隱隱能聽到後殿的方向有動靜,但具體是什麽動靜,卻是怎麽都聽不清的。


    她一手扶著劍,身上也不知怎的,像是爬過一回刀山、趟過一回火海似的,明明沒有任何傷口,卻從心髒到骨頭,哪哪都難受得無以言表。


    她定睛望著後殿的方向,艱難地挪動步伐,想去探個分明。


    可沒等她走出去幾步,後殿中,卻有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了出來,倒是省了她不少力氣。


    走在後頭的那一個人,便是她經此一事後,做鬼也忘不了的婁箴。


    而走在前頭的那人……


    那是個清瘦而高大的男子,一身青袍,滿頭華發,一眼望去,恍若蒼山負雪。


    裴瑤卮看著他的眼睛。她覺得,他應該不年輕了,可他的臉,卻又鮮嫩得像個少年。


    這人是誰?


    她心裏有些不著邊際的猜測,身上實在是累了,索性便原地盤膝坐了下來,穩穩當當地將那寶劍橫置在膝上,平靜地望著來人。


    汲光笑了一下。


    裴瑤卮沒去過雪山,但她覺得,雪山上的天神,就該是這副模樣。


    汲光撩起衣擺,與她對麵坐了下來。


    「你是在等我先說話嗎?」他的左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右手腕上,勾出手串來,慢條斯理地撚動,神情眉目,就像是在同老友敘舊。


    可他沒有老友。


    裴瑤卮淺淺地笑了一下,極輕地點了下頭。


    汲光便又笑了。


    他說:「我是汲光。」


    汲光。


    當朝國師。


    不可台之主。


    含丹汲氏最後的血脈。


    裴瑤卮‘哦’了一聲。想了想,她沒有問他預料之中的任何問題。她隻是像一個求知若渴的學生,好奇地問:「您還記得元恪太子嗎?」


    汲光撚動珠串的動作微微一頓。


    裴瑤卮注意到這一點,心頭舒展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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